十三 捣毁凶室
燕忙寿身穿蓝色上衣,系着浅黄色百褶裙,像个仙子来到佳丽银饰店,进来笑着说:“我来给林掌柜、林师娘拜年了。”严隽芳刚刚梳好了头,忙出迎道:“忙寿呀,坐下来喝茶。”林根茂说:“隽芳,你陪陪忙寿喝茶。我给你俩把茶沏好。”
燕忙寿说:“我就坐下来了。唉,隽芳你头梳得四角翘铮铮的,但也要把首饰戴起来呀。”严隽芳说:“你鬏儿梳得比我漂亮啊。只是我今日起身晚了,眼下已是八点多了。唉,我今年过年就戴银项圈吧。”说着,她跑到梳妆台戴起了银项圈,笑眯眯地坐到桌子跟前。
燕忙寿说:“我明年过年就是三十岁的人了,日子过得真快。”“是呀,孔夫子站在水边上的石头感叹地说,逝者如斯夫!日子就像滚滚的江水一样流向远方,谁也阻挡不了的。”严隽芳摸着项圈说,“我们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珍惜岁月,良辰美景不可错过,时不再来呀!”
廖春香走进来说:“林师娘,我来拜你的年了。”严隽芳站起身招呼道:“来来,坐到忙寿的西面。”忙寿说:“邱师娘,你坐呀。”廖春香笑着说:“我们三个师娘大年初一早上坐在一起喝茶,也学学男爷们,摆摆阔气。呵呵。”
严隽芳说:“春香呀,今年你三十岁啦,哪一天过生日呀?”廖春香摇着手道:“男人做三十岁,我们女人啦,还做个什么三十岁的。到了过生日的那一天,家里敬敬香就行了。”“你话不能这么说,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呢?”燕忙寿也说道:“到你过生日的那一天,我和隽芳把炮仗、小鞭拿到你家去。”
廖春香摸了摸鬏儿说:“好,到时候再说吧。……我到御史街拜长辈的年,在大街上听到胡荃翻译官说三十夜里监狱出了大事。”燕忙寿问道:“鬼子监狱里出了什么大事?”“被人打死了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女护士,两个鬼子兵,另外还失踪了四五个人。不知是什么人干的。”严隽芳说:“我们新鲜年头里,不谈这些事,就谈谈我们姐妹之情。”
燕忙寿说:“隽芳你这话不错,可是鬼子兵简直就是一群畜生,据说遇到死命抵抗的国军和八路军,竟然用上什么毒气弹。那毒气弹的毒气飘到哪里,哪里的人立刻瘫倒下来。”廖春香说:“我听人说,鬼子这毒气弹仓库就在我们本扬县境内。假如毒气弹的气体跑出来,我们本扬县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不得了啊!”
季雨琴到来,已经临近午饭时辰,只是说笑了一会。撄晖日跑进来说:“林师娘,你戴项圈,要不是梳了妈妈鬏儿,真的活像一个大姑娘啊。”严隽芳摆着手说:“你别要这么说,你家雨琴不也很漂亮吗?你家两人在我家吃饭。”撄晖日说:“我家饭菜都弄好了,我来就是喊雨琴回家吃饭的。”
严隽芳坐在杌子上给婴儿喂奶,叶欣说:“师娘,外边来了个男人要见你。”严隽芳警觉地说:“这晚上黑灯瞎火,怎么会来了个男人来见我呢?小欣,你跟他对了暗语吗?”“他没有跟我对暗语,却说他有紧急的重要消息要禀告你。”叶欣手抓着辫子摩摸说,“你见还是不见?我须得出去答复他。”
严隽芳想了一会,说:“不见,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人家已经来到店堂里;见了又有危险的可能。……见吧,今日就冒冒风险,想回避是回避不了的。你叫他到这里边说话。”
叶欣便出去将那男人带进来,严隽芳随即说:“朝辞白帝彩云间。”对方说:“暮霭沉沉楚天阔。”“两岸猿声啼不住。”对方答道:“赏花归去马如飞。”严隽芳笑着说:“那你是我们的同志。”对方纠正道:“严格地说,我们是抗日战场上的同志,并不是你们军统方面的人。”
严隽芳愕然道:“那你是共产党方面的人,怎么来本扬跟我接头呢?”来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郭坚,现在是二龙山游击大队大队长。你曾经跟我们的孟思一参谋长一起完成营救门庭杰等人的任务,从来没有跟共产党队伍的人闹摩擦过。我欣赏你有很强的正义感。”
“那你怎么会晓得我在本扬城里做佳丽银饰店的老板娘呢?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大事呢?”郭坚坐下来说:“有两件事:一是下巴山挺进支队司令张绍义阻拦我二龙山抗日游击大队人马西进抗日。听说张绍义曾经是你的部下,望你写封信给他,劝他以民族大义为重,让开一条路给我们人马通过。”
“第二件事呢?”“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获悉鬼子在本扬的雾蒙山一带有毒气弹仓库。你曾经跟人说过,你在二龙山、雾蒙山、青峰山、屏风山都走过的,尤其钻过好几个山洞。我们想你找机会领我们到那几座山侦探侦探。当然啦,这件事完全由你决定,到时候我们的人员听你指挥。”
严隽芳笑着说:“你就不提防我到时候做你们的佛事吗?”郭坚哈哈大笑道:“我事前不是说了嘛,你有很强的正义感,能够辨明是非的,绝对不肯做中华民族的罪人。”
严隽芳皱起眉头说:“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郭坚笑道:“我的妻子告诉我跟你联系的暗语,她曾跟你共过事的。”“啊,她叫什么名字?”“她叫关粉桂。现在是二龙山抗日游击大队女子特遣队队长兼指导员。”严隽芳摸着发髻说:“原来她跑到你们共产党方面了。”
“林师娘,现在我人在你这里,贸然向你说了这么多,一丁点都没有隐瞒。这就看你是个什么说法。”严隽芳摊着两手说:“你看我刚刚生养孩子,眼下还不曾有五十天。再说我受命于国民党军统,一个本扬站站长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该得找出个机会呀。……至于叫下巴山张绍义让路,这好办,我马上就写信。”
郭坚说:“我尊重你的意见,等待机会的到来。”严隽芳伸手说:“你等一下。”她跑到桌子跟前坐下,随手拿起笔和纸张写了起来。写好后,塞到信封里。她跑近郭坚身边,说:“这封信交给张绍义,我相信他会给你们让路的。”郭坚接过信,说:“那就谢谢你了。”“不用谢。此后我一有机会,就与你或者关粉桂联系。另外,请你转告你的妻子,就说我匡怡向她问好。”
“哇哇……”郭坚说:“我呆的时间好久了,孩子也有意见了,怎么还不快点走呢?——好,你给孩子喂奶吧。”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叶欣拿了一块尿布走进来,说:“给采楼换一下。”严隽芳说:“是该换了,孩子尿布潮了,也不知什么屙下来的。”“来的这个人谈话时间太长,孩子怎得不屙尿呢?……唉,想不到,关粉桂已经投奔了共产党。”严隽芳抬起头说:“说实话,如有机会,我也会跑到共产党那边去。国民党这边勾心斗角,相互猜测,算计来算计去,就是不专心打鬼子。我发现有好些人还趁机发国难财的呢。”
叶欣说:“我们这些女人在鬼子眼睛皮底下拿命做事,有些忽虫竟然打我们的黑枪。我好在你手下做事,才没有被军统那些大佬折磨。”
顾一林忽然走了进来,说:“林师娘,鬼子新京总部派了一个名叫铃木芳男的工程师,已经到了本扬,据说他就是专门来制造毒气弹的。”严隽芳果断地说:“我们要想办法找到这个杀人魔鬼,随后干掉他。”
叶欣说:“铃木芳男他要是不露头,我们就很难找到他。唯一的办法只有深入虎穴,才有可能发现到他的行踪。”严隽芳为难地说:“眼下我有孩子要喂奶,孩子在身边实在放不开手脚。你们两个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唉,你把孩子委托给廖春香,她不是跟你玩得很好的吗?”叶欣提议说。严隽芳摇摇手说“不妥”。顾一林说:“依我说,你把孩子送出城外,找一个可靠人家安置下来。”
严隽芳想了一会,说:“与其说寄养在人家,倒不如把孩子送到林根茂的妈妈那里,孩子到爷爷奶奶家里过过,既合情又合理,只不过要多丢点钱。”叶欣、顾一林两个马上说她们也可以出点钱。
晚上,严隽芳把林根茂喊到房间,对他说:“林老板,我跟前有喝奶的孩子,出外活动很不方便,尤其要连续好几天不能回店里吃宿。你个大男人肯定弄不住孩子。我想把孩子送到许家甸你妈妈那里,这就得麻烦你出面安置孩子。”
林根茂摸着头说:“做这事倒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问题是你一直没有跟我家里父母见面。你到许家甸非得行个礼节,否则,事情还就不好办呀。”
严隽芳爽然地笑着说:“你是说我到了你林家,要把媳妇见公公婆婆的礼节做下来。好办好办。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的。不做小怎么可能做得了大呀。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为了办大事,我肯定先要委屈自己呀。再说尊敬长辈也是你我都要尽到自己的义务呀。”
林根茂释然道:“既然你有这么个胸怀,后日我雇一辆人力车把你和孩子送到许家甸。”
廖春香捧着粥碗进了严隽芳的里屋,说道:“隽芳,你吃早饭了吗?”“噢,春香呀,我家桌上有酱小黄瓜,你搛啊。”廖春香就搛了个酱制的小黄瓜,吃了一下,称赞道:“嗨,酱小黄瓜好吃得很的,有味。”
严隽芳告诉她说:“明天我要到许家甸,孩子自从出世,已经有两个月了,还不曾上过爷爷奶奶家里。这一回,要在许家甸过上一段日子。”廖春香笑着说:“爷爷奶奶见到孙子回到老家,要快活不得了。”
“哪个人家爷爷奶奶看到孙子不眉开眼笑啊,这是他们的福分啊!”两人转身一看,原来是燕忙寿走了进来。严隽芳说:“这几天你家饭店生意好吗?”燕忙寿摆了摆身子,说:“乱世当中,生意是好不起来的,只求能养家糊口就行了。”
廖春香说:“隽芳明日要上许家甸,在那镇上过上一段日子。”燕忙寿笑着说:“好到我今日跑得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上了哪里去了。是上爷爷奶奶那里的吧?”严隽芳点头说“是的”。
林根茂雇了一辆人力车,停在店门口,等着严隽芳母子俩。季雨琴说:“隽芳,你先坐上去,我帮你把包袱拎上来。”严隽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住廖春香的手致意:“我顶多在许家甸过一个月,自家的生意怎能不做呢?在爷爷奶奶那里毕竟不能怎么长的呀。”
林根茂拎了包袱上车,挥着手招呼道:“忙寿、春香、雨琴,我和隽芳走了,你们帮着照看我家的银饰店。这就托付你们啦。”三人表态道,你和隽芳就放心吧,保准不得误事。
车夫将车子拉到街中心,便踏了起来。
午饭过后,林家三口在许家甸东小街下了车。早有人告知林福频,“你家孙子到家了。”林家门口站了十几个人迎接。林根茂跑上前抓住妈妈的手说:“她是你的儿媳妇严隽芳,抱着的是你的孙儿采楼。”林福频大声说道:“快到家里来吃饭。你们肚子肯定饿了。”
严隽芳抱着孩子上前致意道:“爷爷,奶奶,孙儿来见你们了。”婆婆一把接过严隽芳手里的孩子,吻了吻嘴,说:“乖乖,还笑的呢。见过你家爷爷。”林福频见了,也喜笑颜开。
严隽芳打开包袱,取出两双鞋子献给长辈,说道:“这是手拙的儿媳妇给你们二老的见面礼。另外,二爷爷二奶奶,三爷爷三奶奶,四爷爷四奶奶,明日上门拜见他们带了去。”婆婆收下来了,笑着说:“好好,乱世年代里,亲人之间也很难走动啊,大家能有个平安就算很不错的呢。”
林根茂和严隽芳一起吃饭,婆婆在一旁唠叨着,“今年过年你们怎不曾回来呢?一家人都想根茂回来团圆,到了三十晚上,根进、根轩、根妹兄妹三个还想着大哥回来呢。”
严隽芳说:“奶奶,本扬城门鬼子把守得特别严,没有个特别通行证根本走不了。再说,有两个鬼子和五六个夜莺队里的人死在我们那条大街上,鬼子天天在那里巡逻,光人就抓了好几发。我和根茂哪敢提出城呀,生怕被鬼子和汉奸们找住啊!”
根进兄妹三个跑回了家,喜滋滋地喊道:“哥哥、嫂嫂,你们好。”严隽芳上前一一抓着他们的人致意。三人见了母亲抱着孩子出来,个个兴高采烈。“采楼呀,他是你的二叔叔,那是三叔叔,抱你的是姑姑。”严隽芳代孩子致意。
林福频说:“根茂呀,明日领隽芳和采楼到林家祠堂认祖归宗,不然,族长那里不好说。我林家的族长规矩大得很呢。”林根茂当即说道:“我晓得的,买六斤肉、两条大鱼,还有香和炮仗小鞭。”
林家祠堂门口是一对威武的石狮子,进了门,就使人感到里面很大,并且森严。靠右边有一张桌子,桌子跟前高坐着满嘴胡须的老头,甚是威严。林根茂、严隽芳夫妻两个上前跪着,林根茂说话:“族祖爷爷,我和我的媳妇、儿子采楼拜见你老人家,并且向你老人家问好。”
老头发话道:“我给你家把采楼名字登上家谱了。”两个跪在地上,安静地等待。老头放下了毛笔,这才说“起来吧”。林根茂随即跑到门口将祭品放到祖宗画像面前的桌案上,再上香,严隽芳也上香。一家三口并排叩了三个头。此时,外边的炮仗小鞭响了起来,似乎带有好大的喜庆。
礼节行过后,夫妻两个又对转过身对族长鞠躬敬礼说“我们自己回去了”。
十天后,严隽芳不能再在许家甸蹲下去了,使命不敢忘掉。她对林根茂说:“我来许家甸是安置孩子的,并不是来过日子的。虽说你林家长辈见到采楼孙子都高兴不得了,但是,捣毁鬼子的凶室这个任务已经落到我身上,我不参与,其他人一时弄不出个头绪。我该怎么办呢?”
林根茂跺着脚说:“我也想走啊,每天都跟你一起过宿,都是连衣捆也好呀。我们离开了店,我们的特工就少了个联络点。真急煞人了。”
“这样子吧,你说永乐县有一笔大生意,人家急着要你前去办理,还要把师娘一同带了去。”严隽芳这么一说,林根茂拍着手说,“好。”
爷爷理解,但奶奶就不那么好说话了。“做生意就做生意,要人家把女匠也带在身边,这是什么说法呀。”林根茂耐心地解释道:“人家是留过洋的,外国人出外做生意,女匠是带在身边的,而且主宾也是两两相对。如若不带女匠,人家就不跟你做生意。为什么呢?人家说你滑头,不存真心。”
严隽芳说:“奶奶,我晓得采楼丢在你手上,你要吃苦了。我和根茂多丢点钱给你们,五十块银元。”婆婆惊讶道:“这么多的钱呀,五六年也用不掉的。”
两人终于踏上了新的征程。林根茂直接回本扬县城,严隽芳却到青铜山的一个叫征刘集的小山庄,等待叶欣、顾一林前来跟她会合。
本扬县城驻屯军司令兼西尾联队联队长西尾川弘站在办公桌跟前训示他的七个属官:“这一次你们一定要做好保密事项,严防军统和共产党地下特工刺探我军情报,对工程师铃木君的到来要高度保密,绝对保证他的安全。”一字形站立的七个日本军官哈着腰喊“嗨”。
“宫本少佐,你率领春井君、吉田君等一班人马进驻秦家店,要孙天豹、孙善仁父子两个配合好你的行动。”西尾这么一说,宫本芳子马上“嗨”的一声,向她的两名助手招了手,三人快步走了出去。
“藤林少佐,冈平大尉,酒井中尉,东野中尉,你们四人倾力负责治安化工作,实行保甲制,各家各户联防,一家出事,同一个保的人全部受罚。城里率先完成。乡下分两步,第一步是韩沈、春归、薛蒙、许家甸、秦山、秦家店、崇光、海原、莲花镇等十八个乡建立好保甲制,实现标准的治安区。第二步,就是袁场、李家集、撄庄、覃孙、沈塘、姜庄、怀远镇等二十个乡建立好保甲制。”四个鬼子军官一同喊了“嗨”,毕恭毕敬地转身跑了。
西尾川弘跑进了内室,说道:“铃木君,你在我的辖区内,包你平安,顺顺当当地做好你的事务。我们全力配合你,你那武器拿到战场上,我军就能大显神威,所向披靡。”
宫本芳子站在门外喊“报告”,西尾随即说道:“进来。……芳子小姐,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报告大佐,城里敌人特工虽然暂停活动,我认为隐患并没有排除。我们的夜莺队很不得力,原先的六三别动队只剩下孙之林、姚菊花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只是孙之林得力,姚菊花不过是个偷吃爬拿的江湖小混混。依我看,夜莺队还得恢复起来,以夷制夷这个谋略要用起来,说不定能够起到大的效用。”
西尾想了一会,说:“芳子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贾旭仍任夜莺队队长,孙之林任副队长兼别动队队长。”宫本芳子说:“大佐阁下,我认为吉田中尉兼任夜莺队顾问。与此同时,夜莺队需要扩建,人数起码要达到八十人;别动队至少要有二十人。”
西尾点了点头,赞许道:“芳子小姐,你这个建议很好,在中国土地上做事还得靠中国人去做,只不过我们皇军将士们要善于打理。水上行船,善于驾驭船就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经营自己的事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闪起亮光,随即“轰隆”一声响起,西尾身子一震,“啊呀,现在正月头里,倒响雷了。”宫本芳子说:“这是春雷啊呀,来得太早了!”
此时,一个少尉军官站在门口喊道:“报告!”“广前君,什么事?”“孙之林求见。”西尾扬起手说:“叫他进来。”
过了一会,进来一个身穿黑衣裳的小个子,点头哈腰地说:“报告大佐,我今日带了两个人追捕邱卿三个抗日分子。他们在西边城隍庙上了军便车,直朝城南门开了去。等我们赶到那里,他们已经出了城。我怀疑本扬城里皇军里有他们的内应。小人特此报告您大佐阁下。”孙之林满脸谄笑,嘴巴似乎有点歪着。
宫本芳子说:“孙桑,你能不能提供点线索?”“报告太君,我只是怀疑,但不敢随便乱说。人家说话吧,凡事都得有、有个证、证据!不过,小人为了皇军建立皇道乐土一定尽心尽力,找出证据。”孙之林说完话,又鞠了一躬。
西尾哈哈大笑道:“孙桑,你是大日本皇军的忠实朋友。现在我任命你为本扬夜莺队副队长兼别动队队长,领上尉军衔。”孙之林听了,感激涕零道:“谢谢大佐阁下的恩典,小人愿意为皇军尽犬马之劳。”
苍黑色的青铜山树木枯萎,没有生机,那山顶树木上面还积聚了不少的雪。半山腰却有很多的葱绿的松柏,还有玉兰树。南山坡是一片森林,凹塘不少,甚至还有一段是乱七八糟的坟地。坟地南边不远处是一汪小河流。小河流西面有个半圆形的庄子,不过三十户人家,这就是征刘集。
严隽芳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多天,本来约好了的叶欣、顾一林,可她们两人一直没有前来会合。她住在最西边的一家茅草屋里,主人是猎户常有仁。他家里有妻子,十四岁的女儿常扣兰,七岁的儿子常征泉。常有仁是季玉堂发展的秘密联系人,专门负责接纳退却的特工,军统授予他的军衔是个中尉。家里还有五亩山地良田,加上经常上山打猎。家境远比征刘集整个庄上的人好得多。
严隽芳把整个青铜山全考察到了,除了两个山洞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她随后又跑了青峰山、雾蒙山、屏风山、雀儿山,所发现的山洞都是自然的山洞,当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谈。她从雀儿山斜插过来,穿过了屏风山的东南角,来到了罕见的山地小平原,这里有六十多亩的良田。常有仁的五亩田是靠近河流的高田,旱涝保收。他田里种的全是小麦,长势很好,绿苍苍的。
常扣兰迎面站着,严隽芳走到她跟前,问候道:“扣兰呀,现在还是冬天,你出来做什么呢?”常扣兰抓着辫子说:“姨娘,你住在我家里,天天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呀?”严隽芳笑着说:“找山洞转悠的呗。”“姨娘,如若说山洞好玩的话,我在北边的雾蒙山的北山岗发现一个地洞,下面有脚踏子,到了里面好长的了。可是到了顶头却有个水道,能撑船。我到过那里,猛然看到斜对面有好几个拿枪的日本鬼子,吓得转身就跑出洞外。”
严隽芳忙问“有多长时间”,扣兰说是“去年冬月里”。严隽芳当即到常有仁家里拿了好多的米团子,预备着此后进餐。由于有常扣兰这个向导领路,出了青铜山,穿过山地良田。她们来到雀儿山,从狭窄的山道翻越过去,很快就跑到雾蒙山的北山岗。
一汪水塘中间有个弯曲的路道,路道上去,那里是一片草地。常扣兰跑上去,顺着小路,用一根树棍在一棵大树旁边戳了戳,蓦然发现一块坚硬处。她矮下身子,拨开了长草,展现在眼前的是块石板。严隽芳上去将石板搬开,咦,赫然一个地洞。随即探身下去,拾级而下。严隽芳发现这个地洞是人工开凿的,找了树棍,一头点着山明子,举在手上,往前不断地走下去。拐了三个弯子,最后来到了尽头。果然是水流,而且水道很大。要想到对面,必须下水。下水游动,免不了要惊动对面山洞里的人。
严隽芳愣愣地想不出好主意,只是观望着对面,希望能看出个动静。忽然有一条木船划了进来,就停在对面洞口边上。她趴下身子注视着这条木船,只见两个人抬着箱子往那山洞里走。这船的一头转了过来,严隽芳对着常扣兰耳语了一番,随即悄悄地上了那条船,再摸进了对面的山洞。
走了一段,发现有个鬼子的办公室,没人。穿过去就是空旷的场所,有一排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瓶子,显然都是些实验器材。她张眼望见里面还有一个小屋子,里面出来的人都带着消防面具。完全可以断定,这里就是鬼子的毒气弹合成车间。按这样的规模,我国的抗日将士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丧命于这种毒气弹。真的要尽快摧毁这里的凶室了!
严隽芳不敢继续观察,必须赶快退回去,要召集人马赶到这里采取断然措施,坚决捣毁敌人的毒气弹生产基地。她猫着腰返回到木船,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拉起小姑娘的手,急切地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这里是鬼子的毒气弹生产基地。”
两人赶到征刘集已是傍晚了,严隽芳因为不见叶欣等人的到来,急得团团转。她摊着两手说:“看来我非得赶到许家甸,冒险跟那里的梅花当铺联系,希望能够抽出两个人做帮手。除了这样做,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吗?”正在她焦急之时,忽然有人敲门。
“家里有人吗?”常有仁推门出来,应答道:“你来找哪个啊?”来人说:“我找常有仁的。请问你是常有仁吗?”常有仁说:“有朋自远方来。”对方说:“买卖达成仁义在。”
常有仁高兴地说:“今晚你是来这里过宿的吗?请进。”那人说:“我是邱卿。到你这里过宿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三个人。也就是说,两男两女。”“好,你把其他的三个人领进屋里。”邱卿答应了一声,返回到山坡上招呼叶欣等人。
四个人进了里屋,严隽芳兴奋地跟他们一一握了手。常有仁说:“刚才隽芳大姐急切不得了,手上就差人做帮手。她和我家丫头扣兰摸到了鬼子的毒气弹生产基地,那山洞里有个合成毒气弹小屋。现在能够捣毁那个凶室,我们的抗日将士该要少死多少人啊!”
邱卿笑着说:“正好我们及时赶到老常家里,爆破专家也找来了,你们看,他就是戎恺。”严隽芳也笑着说:“戎恺你这个爆破专家到场,真的是及时雨啊!顾一林呀,你爆破不是也有一套嘛。”
常有仁说:“同志们的肚子都饿了,赶紧吃东西。我烧了一锅子的萝卜兔肉,馒头、大饼有的是。吃好了就睡觉,明早出发,保证马到成功。”
严隽芳说:“是呀,你们赶紧吃野餐。养精蓄锐,捣毁鬼子凶室,斩断鬼子行凶的魔爪,这次我们的突袭行动对我国抗日的正面战场是一个很得力的支持啊。”
翌日,大家吃好了早饭,各人都带上了弹药,连常扣兰身上也携带三个葡萄弹。邱卿、戎恺和常有仁三个男子汉都带足了爆破器。严隽芳、叶欣、顾一林三个女人都带了必备武器,还有皮线以及遥控装置器材。
常扣兰走在前面带路,走过良田,穿越狭窄的山道,水塘中间的路道踩在他们的脚下。攀援树木,走上高坡。连续走过几个凹塘,到了茂密的草丛里,时间不长就找到了那地洞的洞口。
这一回是严隽芳走在最前头,常有仁父女两人放在最后面走。严隽芳手拿点燃的火把,领着大家拐了三个弯子。他们来到了那水边,发现那条船还拴在那里。严隽芳从身上拿出小铁锚,向那条船抛了过去。船尾很快靠了过来。
七个人上了船,就进了对面的山洞。严隽芳低声说道:“邱卿、叶欣、顾一林,你们三个和我一起,在前面打头阵。等消灭了里面的敌人之后,对这里的毒气弹生产基地进行爆破。”
鬼子办公室里有两个鬼子在睡觉,严隽芳和邱卿两人蹑手蹑脚地跑上前,一人一个鬼子,两手就像铁钳子一样死死操住喉咙。收拾了两个鬼子,继续向前走,宽阔的地方摆放一排的架子,上面陈列这各种各样的瓶儿,里面都有液体。
摸过去,果然发现一间长方形屋子,屋子里走出一个带着消防面具的鬼子兵。严隽芳上去就是一个飞刀,那家伙“哇”的一声栽倒在地。忽然,一声枪响,严隽芳敏捷地避了开去,随手一枪,对面的鬼子兵瘫倒了下来。
邱卿赶紧冲上去,操起那鬼子兵跟前的长枪。一个鬼子军官带着五六个人冲杀过来。叶欣、顾一林分别躲在两边,等到鬼子兵来到近前,站立起来连连射击。鬼子军官吓得往旁边躲避,不料却退到严隽芳跟前。严隽芳伸手抱住他的头一扭,就软绵绵地瘫倒了下来。
严隽芳、邱卿、叶欣、顾一林四个人在里面搜找了一下,觉得鬼子那屋里肯定还有人。邱卿上去,将那屋的铁门锁了起来。
严隽芳说:“顾一林,你跑开去,在这里面实施爆破,封死这个毒气弹生产基地。”邱卿说:“严隽芳,最好要让戎恺把这里的爆破点预先安放好。洞口一炸,我们的人退到船上。等顾一林回到船上,戎恺就对这里面实现爆破。最后,在鬼子的办公室到水边这段再进行爆破。这样一来,鬼子的凶室就彻底被捣毁掉了。”
“好,大家都把弹药包送进来,趁热打铁,一气呵成。”五六个人一齐上来摆放,戎恺麻利地接上线,按上遥控装置。他对顾一林说:“点火!”顾一林点燃了导火线,便奔跑了过来。
“轰隆隆!”气浪冲了过来,一阵烟雾飘到水边。六个人从木船上退了回来。邱卿说:“你们赶快跑出洞口,我启动装置,随后就跑。”
“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地下闷雷震耳欲聋。滚滚的烟雾竟然通过长长的通道飘到洞口,常有仁父女俩爬出洞口,没有受多大的影响。叶欣第三个出来,眼睛睁不开来;顾一林嘴里呛出白沫。严隽芳的发鬏散落开来,她一手抓住戎恺的手,一手摸着台阶往上登。
严隽芳爬出洞口,将戎恺拉了上来。戎恺两眼紧闭,嘴里不住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邱卿才出了洞口,他人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原来他嘴里塞了块布,跑的时候尽量不睁眼。
邱卿担心地说:“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赶快离开,以免鬼子发现了我们,再打一场遭遇战实在是得不偿失。”严隽芳决断道:“速离是非之地,保存自己要紧。戎恺实在走不动,就架着走!”这真是:倭寇凶残欲纵毒,敏捷摧毁贼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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