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2024-03-22 作者: 竟成书屋
(十四)

十四 炸毁易桥

七人回到征刘集都疲乏不得了。常有仁的妻子心疼地说:“你们今日这一仗打得不简单的,个个脸上乌焦巴弓,身上好像还有烟雾味。……都赶快洗脸,换衣裳。”

严隽芳、叶欣、顾一林和常扣兰四个女人洗了脸,全都站到梳妆台跟前梳头。常扣兰很快梳了头,扎起两支辫子跑了开去。她的弟弟拎了一大篓子鱼,喊道:“姐姐,你跟妈妈一起矵鱼。鱼多着呢。”

顾一林笑着说:“可以烧大鲫鱼汤给隽芳姐姐喝呀,奶水才得多呢。”严隽芳斥责道:“就你话多。”顾一林伸着舌头,说:“哇呀,你梳你的妈妈鬏,我和叶欣没结过婚,就还是姑娘人家,不着兴说大娘的事啊。”

叶欣拍着手说:“隽芳姐姐,我跟一林头都梳好了,就你还不曾梳好。”严隽芳盘着鬏儿说:“我也快当了。”

常扣兰手上拿着矵鱼的菜刀走进屋里,笑哈哈地说:“我们三个人梳的头都差不多,欣姐跟我一样,打的二叉辫子。林姐打的独辫子,而隽芳姐姐梳的头跟我家妈妈一样,妈妈鬏,漂亮,头发照见人的脸。”

严隽芳抓起叶欣的辫子说:“女人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就梳头要花好大的功夫。男爷们多利落呀,脸一洗,就个手指五齿钉耙几一挪,好了。”她忽然想起事情,便喊道,“老常,你这里有电台吗?”常有仁说“有”,她随即指示道:“叶欣,你快点打开电台跟赤瞳区联系,将今日战绩报告上去,同时请求区部布置今后的任务。”

常有仁马上说道:“你们要用我的电台,但不能在我家里发报,必须拿到山上发报,以防敌人侦探到征刘集。”严隽芳说:“那就拿到山上发报吧,顾一林你和老常、邱卿他们上山负责警戒。”

七八条大鲫鱼矵掉了,再矵掉其他的杂鱼,剩下的都是小鱼,需要用手掐。严隽芳跑过来说:“我不曾掐过鱼,也来掐几条鱼。”常有仁妻子拦阻道:“不用不用,你不曾掐过,小鱼儿掐得不好,把鱼胆留在里面,烧起来就有苦味,很难吃的呀。”

常扣兰说:“隽芳姐姐,你就讲讲你们今儿山洞里打仗的事吧。”严隽芳笑着说:“今儿你也到场的,只不过我们在前头打,你在后头。打仗呀,就是对住敌人开枪,‘叭’的一下就行了。……”

常有仁妻子说:“隽芳呀,我听他们说你生养孩子,还不曾有三个月就出来打仗。你怎这么厉害呢?”严隽芳摆着身子说:“是三个多月了,……国家危难之时,每个人都有守土护国的职责。使命已经落到咱们身上,就不能再去问你个是男是女的了。战火里是分不出男人女人的,你不拼命怎么行的呢?……唉,你叫什么名字呀?”

常有仁妻子说:“叫根庆,妈妈家里姓林。”“是哪个庄上的?”“许家甸,我的爹爹名叫林福华。”“噢,林根庆。你这名字在征刘集不出名呀。”林根庆笑着说:“女人啦,哪有个自己的名字呀,庄上人都喊我常嫂子或者有仁家里的,还有的喊扣兰妈,族祖爷爷那里叫常林氏。庄上没人喊我在娘家的名字。”严隽芳认真地说:“你以后要把林根庆的名字叫出去,而且要理直气壮,女人哪不是个人吗?”

小鱼都掐好了,就得拿到河里汰洗干净。林根庆说:“隽芳呀,你掐些葱,再划生姜。鱼儿洗好了,就可以烧煮了。”严隽芳快活地答应了一声,随即行动起来。

鱼在锅里烧着,常扣兰添柴草烧火。林根庆跑进屋里,说:“隽芳呀,你那三个多月的孩子倒断了奶,奶奶可得要喂他呀。”严隽芳说:“唉,上级的命令我不能违背,只能忍心把孩子丢在上人那里呀。唉呀,我奶邦涨人。”“唉,你拿挤掉。我拿碗。”

碗拿来了,严隽芳捞起上衣挤奶。满满的一碗奶水,煞白的。严隽芳要倒掉,林根庆连忙制止道:“这碗好奶水,不能糟蹋掉。让戎同志喝下去补补身体。”她端进去叫戎恺喝掉,戎恺说什么也不肯喝。

邱卿、常有仁、叶欣、顾一林四个人走进屋里,邱卿问:“常嫂子,戎恺不肯喝什么东西呀?”“唉,隽芳挤下一碗奶水,我叫他喝下去补补身体,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喝。”

戎恺说:“我又不是小孩,妈妈的奶水我不喝。”邱卿笑着说:“拿过来,我喝。”他真的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美滋滋地说:“奶水营养高的呢。不喝掉,岂不是暴殄天物?”

叶欣大声说道:“严长官,请看康区长发来的电文。”严隽芳接过去看了看,然后抬起头说:“康区长回电,对我们今日行动取得战绩大加夸奖,他向局本部请求给予嘉奖。他命令邱卿、戎恺二同志速回原岗位,命令严隽芳、叶欣、顾一林三同志赶到许家甸梅花当铺待命。”

几个人一听就要上路出发,常有仁说:“吃过饭走吧,干革命总不能饿着肚皮呀。”严隽芳说:“老常家里烧的饭菜很多,不吃掉的话,那真是应了邱卿的话,暴殄天物呀。”

邱卿端详着严隽芳的脸,严隽芳捶了他肩膀一下,“望呆了,回去逮住你家婆娘成天的望,谁都不会去说你哟。”邱卿坐直身子说:“我会看人的面相。”“那你说说看。”邱卿摇着手说:“人家都说算命没得相面狠。其实,算命是要有依据的,也就是八字要报得准。八字报得准,也就算得准。相面并没有什么依据,大多是随机应变说个大概。”

林根庆说:“邱同志,照你这一说,你还是算命先生呢。你能给我把个命算一下吗?”邱卿点头说:“行啊,今年多大,生日是哪一天?”林根庆报道:“我今年三十五岁,生日是九月初三。”邱卿掐了指头说:“你是属蛇的。什么时辰出世的?”“午饭之前。”“嗯,未时生。”

邱卿闭眼算了算,睁眼说道:“此命推来一般艰,女子为人很非凡。中年逍遥多自在,晚年更比中年超。嗯,命好。”严隽芳大声说道:“林根庆同志呀,你个常嫂子,邱先生说你命好啊!”

常有仁哈哈大笑道:“我家婆娘自从来到征刘集起,没人喊过她这个名字。”戎恺说:“女同志参加革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哪还是老封建的那一套。”

林根庆说:“你给我家扣兰算算看,她今年十四岁。”“她是属虎的。生日、时辰呢?”“八月初一,半夜之前出世。”邱卿又闭起眼睛算了算,说道:“虎年女命,时逢运来带吉神,纵有凶星转灰尘。真变假来假成真,结拜弟妹当亲生。总的来说,命运多舛,建功立业待来年。”

林根庆有要求给她儿子算命,七岁鸡年生,二月十四午时出世。邱卿说:“此是男儿命,得宽怀处且宽怀,何用双眉皱不开,若使中年命运济,那时名利一起来。唉呀,你家小伙的命比姐姐的好。”

林根庆笑着说:“邱先生呀,你也给她们三个女的把命算一算。先给隽芳算。隽芳,你把八字说一下。”严隽芳说:“江湖郎中真的能把人的命算了去?也只是个模糊朦胧的说法吧。要说我的八字,我今年整十九岁,四月初七寅时生。”邱卿听了,掐了又掐,最后说道:“鸡年女命,眼前运令运不良,千辛万苦受煎熬。女身受得多苦难,晚年衣禄财盈箱。命运多舛,艰难前程,搏击风云,建功立业,矢志不渝。”

严隽芳说:“顾一林,你把个八字说给邱先生听一下。”顾一林想了想,说道:“我今年十八岁,二月初二辰时生。”“狗年女命。忧愁常锁两眉间,家业挂心不等闲,从今以后防口角,任意行移不相关。能做点大事,但要注意防小人陷害。”

叶欣说:“我今年十七岁,腊月初一巳时生。”邱卿掐着手指说:“猪年女命。初跟命中有变化,中年可比树落花,勤俭持家难度日,晚年成业享荣华。叶欣你虽然有小人算计你,但有惊无险,平安无事,不妨碍你建功立业干大事。”

严隽芳高声说道:“快点吃饭,吃过饭后马上就启程,事情不能耽误。”

男人离去,爽儿当之;但女人离去,走的人情谊难割,送的人念念不舍。常扣兰更要跟随,死死抓住严隽芳的衣袖不放。“扣兰呀,你岁数小,我们这次去许家甸等候上级命令,要到战场跟凶恶的日本鬼子刀枪相见。……这样子吧,下回我来带你,这次不管你怎么说,不行。”严隽芳耐心地劝说道。

常扣兰说:“隽芳姐姐,你说话要算数啊。”“当然算数。”“我送给你一个红发夹,现在就插到你头上。”严隽芳笑着说:“好呀,你插吧。”常扣兰便拿出发夹插到严隽芳的左边耳鬓上面。叶欣拍着手说:“这红发夹一插,严长官更漂亮了。”严隽芳招着手说:“好,根庆常嫂子,扣兰,还有小征泉,我们走了。再见!”

天黑之时,严隽芳三人赶到了许家甸梅花当铺。当铺要关门,严隽芳倏地闯了进去,店小二说:“关门了。要当东西,明日来。”严隽芳斥责道:“你这是什么人啊,生意到手竟然不做,岂不得罪了上门之客?快点,叫你家老板出来!”

店小二只得进里喊老板,老板走出来笑嘻嘻地说:“唉,大姐你这么晚,要当什么?”“庚辰天年济苍生。”严隽芳说了接头暗语,老板答道:“拼死相争驱贼寇。你要当东西,请到里面来,好让我看个清楚。”

严隽芳便跟他进里,老板说:“原来你是我们的同志,怎么就来你一个人呢?不是说的三个人嘛。”“来了,她们在外边,我先来跟你接头的。”老板随即说:“何振,你出去把两位小姐带进来。”店小二答应了一声,急忙走了出去。

老板叫征文中,是军统许家甸站中校站长。他把严隽芳三人接到里屋,郑重地说:“你们这次参与捣毁日寇毒气弹生产基地,赤瞳区康区长批准奖励你们每人五十块银元,以资鼓励。明早到陈仓源的陈府云管家那里领,局本部委托云管家发放。下午,有两批人前来与你们会合,随后立即出发。目的地是广华县经略镇尹家庙。在那里,康区长向你们传达上级命令。”

顾一林说:“这一回任务多紧急呀!”征文中再次郑重地说:“你们如若有个人的私事,赶快办。最迟不能超过明日中午十二点。”

晚上三人睡在陈府的西厢屋房间里,豪华的三滴水床铺栏板上雕刻百鸟朝凤画,工艺精湛,被单是绫罗绸缎。顾一林趟在床上羡慕地说:“这是大家人的床铺,我们这些贱骨头今晚也睡上了。要是睡上一年半载,那该多好呀!”严隽芳却不屑一顾说:“你说这种床铺,我还睡不惯的呢。”

叶欣说:“你做过老板娘的,可我叶欣是个丫鬟命,能睡到这床铺上,也算暂时享享富人的福吧。……唉,林师娘,你明日上午要不要望一下采楼啊?”严隽芳一听,马上说道:“要望的。这回领了奖励的钱,丢下三十块银元给婆婆。”

顾一林说:“叶欣呀,我们明日也跟严大姐一起去望望小家伙长得怎么样呢。”叶欣随即赞同。

第二日,三人跟云管家领了奖励钱。云管家笑着说:“三位女英雄领了钱,买买好衣裳穿穿,再到银饰店里拿着一两样贵重的首饰装扮自己。”严隽芳问道:“云管家,你在军统里是个什么身份,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们三个?”云管家压低声音说:“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给我保密。”三人都说保密,不会泄露给其他人。

“我叫云占贵。军统赤瞳区在许家甸设立中转站,奖励特工,提供器械,转达上峰命令。我是赤瞳区财务组组长,挂中校军衔。眼前你们的任务征文中站长已经要传达你们了,我就不再说了。”严隽芳马上致意道:“云组长,我们这就走了。上午我到东小街林福频家里望我的孩子,保证在十二点之前回到这里。”

云占贵点了点头,说:“我晓得了。你婆婆名叫纪粉英,曾经抱着孩子当铺里玩,我还包了个封儿。”“这让你破费了。你怎晓得我婆婆抱的是我的孩子呢?”“季玉堂告诉我的。”严隽芳弯腰致礼道:“我们这就走了,谢谢云组长的关顾。”

三人跑到东小街进了林家,林家静悄悄的。严隽芳喊道:“根妹啊,根妹!”“哪个喊根妹的?”婆婆从房间里出来了,严隽芳马上致意道:“奶奶,是我隽芳呀。我今日早上抽空来望望采楼的。我把他丢在你这里,够曾哭闹啊。”

婆婆说:“还好。就是第一天里老是哭个不停,夜里一直哭到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凤萍喊得来给他喂奶。之后就不怎么哭了。”

“奶奶,这一回我们又要出去打仗了,上峰下达的命令很紧。今日十二点之前就得复命,随后就出发。”婆婆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是女人,也、也要跟鬼子玩、玩命啊。”

叶欣晃着两支辫子说:“奶奶呀,民族危难的紧急关头,我们虽然是女儿身,性子更比男儿烈,舍生忘死,冲锋陷阵,在所不辞。你老人家可要支持我们啊!”

婆婆淌着眼泪说:“日本强盗闯进我们的家园,无恶不作,横行无忌。没有人出来收拾他们这些外来的畜生,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呀。”

“哇哇”,孩子哭了,严隽芳随即上房间抱起孩子出了房间,坐到凳子上,捞起上衣给孩子喂奶。孩子喝到高兴之时,两个腿子连登似登的。

顾一林包了十个银元的封儿摆在林婆婆面前,说:“这是我给小采楼的百岁钱。”林婆婆推让道:“怎么能要你这么多的钱呀!”叶欣也包了十个银元的封儿。严隽芳说:“你们两个好玩得凶的,要你们丢这么多的钱,林家想款待你们一顿也办不到啊。”

顾一林按住严隽芳的手说:“咱们姐妹情深,又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应该相互支持。”

严隽芳给孩子喂好了奶,抱起来吻了吻孩子的嘴,说:“小采楼呀,在奶奶这里不要哭闹啊,妈妈要上前线跟鬼子打仗了!”

婆婆哭着接过了孩子,“我晓得你们是有组织的,上峰的命令不可违,前面哪怕就是陷人坑,也要往前冲。隽芳,你放心,孩子在我这里,一定给你带好。”

严隽芳站起身告辞:“奶奶,再丢三十个银元,以防不便。隽芳这就走了。”说完话,拿脚就跨出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过饭后,关粉桂领着三个人跟严隽芳见面。严隽芳一查点,居然都是自己认得的人:苗建德、过珍、居筛年。严隽芳笑着说:“你们怎么都穿的一身黑衣呀,像行侠似的。”关粉桂拉着她走到隔壁房间里说话。

“听说你生养了孩子,是小伙还是姑娘?”“是小伙。”“眼下上战场,跟鬼子兵正面交战,凶多吉少。”关粉桂摸着严隽芳的发鬏说,“小孩撂下来让人带,你能放得下心吗?”严隽芳苦笑道:“女人嫁了男人,身子不做主;生养了孩子,如同无形的手铐脚镣。我也跟一般的女人一样,但组织上的命令如山倒,绝对违抗不了。有什么办法的呢?”

“隽芳呀,你别要怎么消极,为了民族大业牺牲小我。是的,孩子是女人身上掉下来的肉,离开自己总有些牵肠挂肚。”严隽芳咬着牙说:“不谈这个家常了。唉,你这回领的三个人都是共产党的人吗?”“不。只有苗建德是的,但你不能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严隽芳马上说道:“怎么能暴露呀?一暴露,她就有性命危险。”

关粉桂低声地说:“隽芳,你对共产党是怎么看的?”严隽芳说:“共产党的人一般都很正道,正义感很强,有大局观点。”“那你愿意加入共产党吗?”严隽芳摆了摆身子说:“我暂时还不曾考虑,总之,一个人不能脚踏两只船,自己有了组织就得服从自己的组织调遣。”关粉桂见她态度不明朗,就转换了话题:“此次行动看来动作不得小啊,……”

忽然有人喊严隽芳,严隽芳快步走了过去。原来是荀艳领了祁桂琴、凌粉芷、甘扣粉三人前来报到。严隽芳握着荀艳的手说:“我们分手了有两年,今日才相见。”荀艳刚要回话,猛然听人高喊“紧急集合”,两人只得松手,匆匆跑到陈府院落里。

十一个女子横向站列,征文中手拿电文,高声念道:“着许家甸站征文中站长传令,广华女子突击队人员会齐,迅急组成,委严隽芳为队长,关粉桂副之。疾速行军,地点广华县经略镇尹家庙,中途绝对不能停息。向导荀艳。此令。赤瞳区区长康人林。”

严隽芳随即站了出来,大声喊道:“向征站长敬礼!”十一个人都举手敬了军礼。“向右转!荀艳荀少校,你站到队伍的前头。开步——走!”女子突击队踏上了征途。

夜晚七点多钟,她们才到达目的地。接应的人将她们安置到一家富人的空屋子里。这人说:“我叫毕建才,以后你们喊我毕组长就是了。你们整半天的急行军,想必都疲乏了。眼下你们抓紧进晚餐,晚餐是萝卜烧猪肉,百页炒大蒜,白菜虾子汤。炊工马上就给你们端送饭菜。”

严隽芳说:“我们分两处,一处五个人,一处六个人,自行组合吧。”

毕建才扬了咳声,说道:“进过晚餐后,大家都去领军装。注意了,军装表袋上有你们各人的名字,上面写得好好的。”

第二天,十一个女兵全部穿上了黄军装,最低的军衔是过珍中尉,叶欣、顾一林等七人是上尉,严隽芳、关粉桂、荀艳三人是少校。哨子一吹,十一人随即列队站好。林元善、麦浪两名教官威严地走了上来。

林元善喊了口令:“立正!……稍息!”接着讲了起来:“下面我说三句话:一、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二、大敌当前,革命战士要具有牺牲精神。三、上战场杀敌,要具有过硬的军事素质。”虽说是三句话,前后讲了足有半个小时。

麦浪上来就是军事训练,先是跑步、列队训练,随后就上了后山进行高强度行军训练,障碍跑步,或跳,或爬,或登高。

一名士兵跑步上来大声说道:“麦教官,康区长召严隽芳少校到熊公馆议事,立即就去,不得迟误。”麦浪随即喊道:“严隽芳,你去熊公馆议事。”“是!”严隽芳站出队伍之外,敬了个军礼,便跟随士兵离去。

经略镇大街是南北走向,到了南头往东便是半岛,熊公馆就在这里。严隽芳进了院落,拐了两个弯子,上了靠河边的一间房子里。她喊了声“报告”,康人林叫她进来。

“严隽芳,你来了。好,你坐下。”康人林站起身招呼她,随后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这次紧急召集你们来到这前线来,任务重得很呢。你先说说你打算怎样来领导你手下的十个女兵。”“康区长,我是这样打算的,叶欣任用为参谋,顾一林为副官。关粉桂为第一分队队长,队员苗建德、居筛年、过珍三人。荀艳为第二分队队长,队员祁桂琴、凌粉芷、甘扣粉三人。”严隽芳叙说道。

康人林笑着说:“我基本同意你的这个工作思路。这样吧,我把我跟前的两个同志配给你,一个是张静初,做你的政治秘书,一个是米洁,做你的联络秘书,专门负责电台收发工作。这样一来,你就成立三个分队。顾一林她不当副官,当第一分队队长,队员也是三个人:叶欣、张静初、米洁。关粉桂改为第二分队队长兼广华女子突击队副队长,荀艳就为第三分队队长。你看怎么样?”

严隽芳说:“康区长英明,想的就是十分周到,严隽芳举双手赞成。”康人林说:“好,你赞同我的工作思路,那你现在就把张静初、米洁两人带到后山训练场。”

严隽芳喊了声“是”,便站了起来,正往门口走。康人林伸手拉住了她的膀子,嬉皮笑脸地说:“唉,你就这么走了,也让我吻你一下。”严隽芳羞涩地说:“讨厌。你吻吧。”康人林一把抱住她的上身,吻了吻她的嘴,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鬏说,“你当真做了妈妈啦?”严隽芳随即摸了他的脸说:“我的孩子已经出世三个多月了,怎不做了妈妈啦?”“你这孩子是哪个的?”严隽芳笑骂道:“你这个猴子还问的,不是你的,是哪个的呀。”康人林兴奋地抱着她又吻了吻。

康人林走到一个房间里喊了张静初、米洁二人,下达了命令后,说道:“这就跟你们的队长严隽芳走,电台、公文包一同带走,不得有丝毫的马虎。”两人喊了声“是”。

严隽芳、张静初、米洁三人来到训练场上,当即加入队伍里进行快速登山行动。

下午继续操练,训练场上面蒙了大网,女兵们趴在地下进行匍匐前进。通过了这一段,前面就是高墙,高墙上面有块圆木跟西边的房屋连接。到达房屋,又有摇荡的网桥通到山上。到了那山上,再回头运动。当然,最后还是在那张大网里匍匐运动。

完成了此次运动,再次列队。这时来了十五六个人,为首的军官正是康人林少将。他对着教官麦浪招了手,示意他暂时停止训练,随后讲道:“你们要练出过硬的本领,执行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这就是狠狠打击日本鬼子。……你们一般是带短枪执行任务,这次你们还要用上长枪,才能有效地杀伤大量的敌人。……现在授枪!”

士兵随即递来一支长枪,康人林大声喊道:“严隽芳!”严隽芳大声应道:“到!”“接枪!”康人林将长枪抛了过去,严隽芳双手伸了出来接了过去,持枪立正敬礼。

康人林抓住长枪,严隽芳则大声喊道:“顾一林!”顾一林应了一声“到”,康人林手里的长枪便抛了过来,顾一林双手接了过去,同样来了个持枪敬礼。……

十五个人手里都握上了长枪,横向排成一队,威风凛凛。康人林大声讲道:“下面就不再是徒手训练,而是全副武装。野外作战,凡是需要带的东西都要带上。……”

一个少校参谋跑步走了上来,喊了声:“报告将军,冯总司令下达了命令。”随即将一张纸交给了康人林。康人林看了一下,急迫地说道:“现在一〇一集团军冯总司令将炸毁三十里远的鲜庄东边的易桥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今日夜晚九时必须成功。炸毁易桥后,你们迅速转移到火井一带寻机突袭敌人,出手一定要稳、准、狠,要给敌人以重创!出发!”

关粉桂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大家马不停蹄的奔跑。天黑之时,来到了那易水河。这里是通向西南隆县的必经之路。敌人来到这里不能前进,就必须原路返回到镜洋镇,而后向南经元山向赤瞳地区攻取广华、隆县、永乐、薛城、顺平、安阴、草鞋、草霸、春归等大片县城。大家都发现敌人已经占领了易桥,足足有一个小队。

严隽芳从叶欣手上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说道:“我们想在桥的西边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看渡过河去,在桥的东边河底下炸桥。现在,分为两个行动小组。关粉桂你的第二小队,在桥的西头袭扰敌人,跟敌人捉迷藏。我带第三小队和叶欣到向北二百米的地方渡河,迂回到东边的桥底下安放弹药包。九时许炸掉易桥,迟滞日寇的进攻。”

严隽芳率领八人爬山越岭来到北边二百米远的地段,发现这里的水位并不怎么深,随即涉水渡河。严隽芳吩咐道:“顾一林、张静初、米洁你们三人留在河西,等我们完成爆破任务后,在此接应我们。”

严隽芳抢过祁桂琴手上的弹药包下水,率先开路。最深处,水淹没肩膀,严隽芳将弹药包顶到头上。到了对面,便是芦苇。摸着向南挪动,敌人的反光镜偶尔亮了过来,她们便借助芦苇掩蔽不动。亮光一转移,迅即向前。

天很黑,偶尔来一道亮光,这倒给她们辨明前进的目标带来了便利。六个人来到桥底下,爆破手凌粉芷爬上了桥墩。四包弹药包堆放到最高处,凌粉芷沉着地接上了引线,再点上了火。甘扣粉接应她下了桥墩,迅疾向北转移。

由于跑动得快,带来了“哗哗”的水声。桥上的敌人嚷了起来,“桥底下有人!”此时桥西的关粉桂她们果断地向敌人开枪,当即打死了两名鬼子兵。

河东水边上敌人射来了密集的子弹,严隽芳喊道:“上岸,全部上岸隐蔽!”六人上了岸,便是山脚下。易桥下面忽然亮起一道强烈的火光,“轰隆隆”,桥崩塌了下来。

严隽芳又下了水向北摸过去,到了二百米处,由于河西有人接应,九人顺利会合。

大家转移到一个山洞里,荀艳说:“要多找些枯树枝来烧火烤,不然,我们身上潮落落的,时间一长会生出大病的呢。”出外找柴火自然是顾一林、张静初、米洁三人。

祁桂琴羞涩地说自己身上来了,严隽芳马上安慰道:“你赶紧把下身穿的换掉,用纸揩下身。没事,精神放松点。”甘扣粉笑着说:“女人呀没有男人利落,差的就是这点儿啊。”

三人进了山洞,抱来了好多的柴火。荀艳点了火,身上潮湿的六个人围上来烘烤。凌粉芷说:“身上舒服了许多,但裤头要脱下来烤干了才好。”严隽芳说:“害什么臊啊?大家都是凹凹,又没有个大男人在这里。”

甘扣粉听了,随即脱下了裤子、裤头,将裤子、裤头拿靠到火上烤。见了叶欣、荀艳和凌粉芷三人还在束手束脚,严隽芳爽脆地说:“我是个大娘,根本不用怕丑。脱下来烤烤,然后穿在身上多舒服啊!”

这真是:巾帼舍身炸易桥,犹记羞涩女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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