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安庆解围 回救南昌
六月二十三,朱宸濠在南昌顺化门外的大校场誓师祭旗时,大旗的旗杆被一阵狂风意外折断,他出征的信心打了折扣;令他心情更坏的是,他的探子截获了王阳明的秘密情报,情报说几路大军正在合围南昌,于是吓得他一直龟缩在南昌老巢。虽龟缩在老巢,但他心有不甘,他自己的野心加上急着立功的战将们百般请战,结果是,他派出都督屠钦、将军凌十一率领前锋部队出鄱阳湖,先行探路。
五十余艘战船的先锋部队沿途一路烧杀,经湖口、彭泽、望江,于六月二十八抵达安庆。
安庆是南京西部的一道重要屏障。六月十八日九江沦陷后,安庆得到了朱宸濠反叛的消息,随即,安庆加强了戒备。
去年,为防备朱宸濠,兵部尚书王琼采取了三项措施,一是颁授提督南赣等处地方的王守仁令旗令牌,二是督促江西巡抚孙燧歼灭为朱宸濠提供财富的江洋大盗,三是为安庆精心挑选了守将杨锐。杨锐祖上是徐州府萧县人,早年跟着太祖爷出来打江山,因功官居南京羽林前卫指挥使,子孙世袭。轮到杨锐,因为才干,他被选调安庆,升职为都指挥佥事,守备安庆。到任后,杨锐会同安庆卫指挥使崔文、安庆知府张文锦修造战船,操练水军。
椭圆形的安庆城周长九里十三步,墙高两丈六,青砖包墙,墙基宽七尺,城头宽三尺五,护城壕深一丈,开有五门,南滨大江。杨锐、张文锦与崔文、安庆府同知林有禄、通判何景旸、怀宁知县王诰率军在江边迎战叛军前锋。
七月初二,朱宸濠发觉中计后,率领叛军八万,号称十万,兵分五哨,以前后一百四十余只战船的阵势,浩浩荡荡出鄱阳湖,杀入长江,他的战船队伍前后绵延六十里江面。七月初六,战船队伍到达安庆,他们把安庆围得水泄不通。
朱宸濠的亮黄色大船停泊在长江中的黄石矶旁。朱宸濠指向黄石矶,询问身边亲兵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校尉脱口而出道:“禀报国主,此地名为黄石矶。”
朱宸濠错听为“王失机”,对此,他勃然大怒。在南昌大校场誓师祭旗时,旗杆被狂风刮断,对来无影去无形的风,朱宸濠只能忍气吞声;要出征时他中了王阳明的奸计,王阳明远不可及,朱宸濠无可奈何。想不到江中一堆石头也敢嘲笑自己,这堆石头近在咫尺,终于逮到一个敢嘲笑自己又跑不了躲不掉的,朱宸濠拔剑在手,咆哮道:“来人呀!把江中这堆‘王失机’给孤王拔掉!”
几个校尉面面相觑。刚才回话的校尉胆怯地说道:“启禀国主,这座小石山不叫‘王失机’,叫黄、石、矶!”校尉拖着重音,加重语气,指着黄石矶,“国主,您看,是金子的黄色!”
朱宸濠看着黄石矶,“哦”了一声,黄石矶没有嘲笑自己,“王失机”分明是从这个校尉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有意无意,这都是在诅咒自己,呸,这个乌鸦嘴,留着是个诅咒,朱宸濠一扬宝剑……
刘养正走进来,见朱宸濠手握宝剑,一脸怒容,就指着黄石矶,笑着告诉朱宸濠:“圣主,好兆头呀!江中有山,这就是圣主的江山呀!臣刘养正恭贺圣主!”刘养正躬身作揖。
朱宸濠转怒为喜,高兴地手举宝剑说道:“刘相国,有你辅助,孤王定能一统江山。”
刘养正道:“臣愿效微劳,辅助国主一剑定江山!”
恢复了信心的朱宸濠在大船内召开了攻取安庆的战前会议。左、右丞相李士实、刘养正,兵部尚书王纶、监军太监刘吉、大都督葛江、先锋官屠钦,被押在船的江西都司都指挥同知马骥、都指挥佥事白昂、守备南赣都指挥佥事郏文、布政使梁宸、参议陈杲、按察使杨璋、佥事潘鹏、佥事王畴等按左文右武排序站班。
朱宸濠得意地说:“本监国战船前后绵延六十里,浩浩荡荡,想太祖爷他老人家起家时,也就几十个人、七八条枪。各位爱卿!”朱宸濠两手向外一摆,巡视着左右,说道,“靖难大军的目标是南京,是北京。安庆是我们路上的一颗钉子,安庆不除,大本营南昌、南康、九江就不能连为一体。靖难军一定要拔掉安庆这颗钉子。屠爱卿督领先锋部队攻打安庆已经八天,想不到这弹丸小城,竟敢螳臂当车,想我十万大军,一人一块砖也能把安庆城拆零散了。但是,本监国与民为善,心在仁政,不忍心打破城池,玉石俱焚。刘相国动议,我顺德朝有礼有兵,虽然兵临城下,仍然以礼为先。潘爱卿是安庆本土人,本监国命你进城晓谕城中军民,早早归顺,共享太平。潘爱卿,你可愿往?”
潘鹏出列,一躬身说道:“回禀王爷,为免一城生灵涂炭,潘鹏愿往城中一试!”
潘鹏来到安庆城南的盛唐门前。一个校尉用盾牌遮挡在潘鹏面前,一个校尉向城楼上喊叫道:“城楼上的兄弟听着,千万别放箭,江西省按察司佥宪潘大老爷有话要说!”
校尉话音一落,潘鹏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盾牌,喝叫道:“本官正是潘鹏,本籍是安庆城里人。速去请你们杨都阃和张府台说话!”
城楼上露出一张人脸,来人向下面瞅了瞅,见潘鹏一身官服,确认是官老爷,这才现出半个身子,朝潘鹏喊道:“鄙人黄洲,安庆府工房书吏。潘大老爷,看你老人家这一身五品官服,鄙人尊你一声大老爷。可是现在你与叛党为伍,真替你脸红。往日你们潘家在城里受人抬举,都是看你的面子。现在你与叛党为伍,不忠不义,怕是要给祖宗挣下万年的骂名了!”
潘鹏脸一红,客气道:“黄相公,非是潘某不忠不义,眼下宁王十万靖难大军兵临城下,安庆弹丸之地,危若累卵,潘某顾念家乡几万生灵,特来规劝。圣人云,和为贵。你速去请杨都阃和张府台,潘某有话说。”
黄洲说道:“潘某人,这话一出口,就证明你是叛党一伙儿的。本爷用不着跟你客气了。现在城里官民老少都在忙着守城。忠臣不事贰主,我们就是当了烈士,将来在《府志》上爷儿们是义士,千古留名。当了叛党,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快滚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安庆城与叛党没有和气可讲!”说完,黄洲身子一闪,人不见了。
下午潘鹏转到城西正观门前,这次手里举着一份信笺,喝道:“城上的,快去禀报杨都阃和张府台,要他们迎接太后密旨。”
城西正是杨锐巡防地段,杨锐张弓搭箭,一箭射到潘鹏左脚尖前,箭到话到:“潘鹏,快滚!回去告诉叛王,有本事就来攻城,本都随时恭候!”说着“嗖”的一箭,第二箭射到了潘鹏右脚尖前。两支箭在潘鹏两脚前铮铮作响,吓得潘鹏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朱宸濠大怒,下令攻城。叛军搭起云梯。城墙上的叛军像蜂箱门前的蜜蜂一样密密麻麻;守军投石头,浇沸水,一来一往。叛军竖起高过城头的梯楼,向城中射箭;守军白天向梯楼发射火铳火箭,焚烧梯楼,晚上派敢死队潜出城外,烧毁梯楼。
叛军几万人对阵守城的几万军民,昼夜攻打不下。
朱宸濠火冒三丈。南康一天拿下来了,九江一天拿下来了。这个安庆,自己亲自督战,竟然攻了十几天。架云梯,上不去;竖梯楼,进不去;挖地道,水太深。
朱宸濠焦头烂额时,宜春王报警求援的信使到了。
在船上,朱宸濠召集李士实、刘养正商量对策。
三个人呈三角形坐着。朱宸濠愁眉苦脸地说道:“李相国,刘相国,家里来信禀报,十五日王阳明在樟树集兵二十万,两位爱卿有何退敌良策?”
李士实说道:“国主,上个月,这个王阳明号称一百万。”
朱宸濠不愿意回忆中了王阳明奸计的事,把信递给李士实,道:“这次不同上次,是哨探亲眼所见。”
李士实浏览着信件。
刘养正说道:“圣主,有两点臣请圣主考虑:第一,即便王阳明有兵在樟树镇,不可能有二十万这个数;第二,南昌城墙比安庆又高又坚固。一个安庆,耽误了靖难大军十四天的行程。依臣看来,南昌城,坚守三个月还是有把握的。所以,圣主不必多虑。倒是眼下,最要紧的是,依臣之见,撇下安庆,直取南京。圣主一登大位,小小安庆,自然归顺。臣请圣主,考虑孰轻孰重。”
李士实看完信,接着刘养正的话说道:“国主,刘先生所言极是。一个安庆,挡不住这么宽的大江。眼下最要紧的是,攻占南京。在安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臣料想南京一定有了防备。不过,仓促防备,并不可怕。”
李士实和刘养正这几天一直劝朱宸濠撇下安庆,直取南京。可是朱宸濠意气用事,不打下安庆誓不罢休。
朱宸濠说道:“两位爱卿,孤王问的是如何抵御王阳明?一旦没有了南昌,孤王的根基便没了。一个安庆就这么难打,南京会比安庆容易吗?失去南昌,万一再打不下南京,哪里还有孤王的立足之地呢?”
李士实与刘养正面面相觑。谋反本来就是赌博,输赢只有天知道。如果去南京拼一拼,总有赢的希望,若此时回师南昌,就彻底完蛋了。古往今来,南昌没有成就过任何王朝。只是现在,李士实和刘养正已经与朱宸濠是一根绳上的三只蚂蚱了。刘养正想,即便为了自己,也要劝谏,于是说道:“圣主,此去南京多不过五天行程。南京有孝陵,有皇宫,拜过孝陵,就是正统,圣主就可以号令天下。臣请圣主三思!”
刘养正离座跪了下来。
李士实说道:“攻取南京,南昌自然就保住了。臣请国主号令大军,直取南京。”李士实说着,和刘养正并排跪了下来。
朱宸濠一脸苦恼,说道:“两位爱卿的忠心,孤王岂能不知。只是孤王担心,宜春王没有经过大事,怕他应付不了。”
刘养正跪着说道:“圣主,恕臣直言,没了宜春王,影响不了圣主君临天下;没了南昌城,也影响不了圣主得天下。圣主,孰轻孰重,臣请……”
朱宸濠不等刘养正说完,说道:“两位爱卿平身!两位爱卿的意见,孤王已经知道了。容孤王再深思一晚,明天早上做最后决定。”
七月二十一,叛军解除了安庆的围困,后军变前军,回救南昌。被围困了十八天的安庆守军,跟着叛军的屁股追打、欢送了十几里。
归途中,朱宸濠得知南昌失守,又急又气,点齐两万先锋,扑向南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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