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孟婆不再看她，只淡淡地道：“你去提些水来。”

般若不敢再问，嘟着嘴取了水桶去提水，走到望乡台阶处，远远对正向她眺望的阴魂做了个手势，让他等他回来。回来后却又有亡魂排队喝汤，般若盛汤烧水，忙得足不点地，阴魂也只得远远旁观，安静等待。

好容易忙过这一拔，般若将孟婆的话转告阴魂，对自己没有兑现承诺深感内疚。

阴魂反安慰了她一番：“既然事涉天机，自然不是谁都能看的，你便是告诉我，我也不能听，否则就是陷你于不义了。”

第四章

这样的大道理般若不懂，她只知这位阴魂大哥没有责怪自己，对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因问道：“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阴魂凝神了一刻，才慢慢道：“我姓萧，名坤，字云晞，你可以叫我萧大哥。”

般若笑道：“萧大哥不好听，我还是喜欢云晞这两个字，可有什么含义？”

“我生在晨光初起之时，当时朝霞满天，白日初升，故而字云晞。晞，是日出的意思。”

“那我就叫你晞哥哥吧。”般若又生神往之意：“晨光初起，朝霞满天，也是很美的吧？”

云晞微微一笑，道：“好。”顿一顿，又道：“青蝉也喜欢叫我晞哥哥。”

抬头看看望乡台上混沌未明的天色，道：“自然是极美的，与晚霞一样美。青蝉最喜欢晚霞。”

般若见他伤感，心里也颇不快活。因觉得欠了云晞一个承诺，有了闲暇就来陪他，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望乡台上，听云晞讲些人间风物，般若听得津津有味，也能在云晞回忆的镜像中领略一二。

望乡台上无昼夜，鬼差来了几趟，总见般若与阴魂手拉着手并坐，对孟婆道：“推算时日，也差不多了。他果然根基深厚，这些时候了精神还算健旺。”

孟婆注目般若小小的身影偎在云晞身边，淡淡道：“般若用自己的精血滋养着他，自然是不同。”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咱们也须想个主意。”

孟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鬼差再来时，般若在灶间烧火，听鬼差问起云晞的事情：“那位也该投胎了，他如此下去，旁的阴魂有样学样，也甚难拘管。”

孟婆道：“他留恋红尘，自己不肯喝汤过桥，教我有什么办法？莫若你也将他捉过来，灌一碗汤进去，打发过桥吧。”

鬼差笑着连连摆手：“我岂敢动他。还是想旁的法子吧，难道眼看着他魂飞魄散不成？”

孟婆道：“他前些时日让般若来打探转世姻缘的事，看来情根深种，不知道结果不会轻易离开。”

鬼差笑道：“果然是个痴情种。连我也好奇，他来世如何？”

“自然是贵不可言。至于姻缘么。。。”一语未了，忽想起什么，探头叫般若：“去打一桶水来。”

般若见锅中水还满满的，分明是想支走自己，口中应着，拎着桶慢慢走，侧耳聆听孟婆说些什么，果然有一两句零星碎语飘入耳中：“他与那位姑娘情深缘浅，生生世世相惜相错，永远无法结为夫妻。”

般若不觉呆了，只想着“永远无法结成夫妻”这句话，不知晞哥哥知道了会何等伤心难过，提着桶到了河边也忘了打水，又提着空桶回来。

孟婆见了也不说什么，般若自觉犯错，倒有好一阵子异常乖巧起来。

阴魂都过了奈何桥，般若一反常态，没有去找云晞，而是坐在灶后望着炉火发呆。

孟婆见她托着腮咬着唇沉思默想，不觉笑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多的心事，难道是想去人间想疯了不成？”

般若苦着脸摇头，喃喃道：“人间虽然很美，可是那些人都活的太辛苦，总是身不由己，做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我不要去。”

孟婆笑道：“在哪里都是一样，你以为做神仙就能随心所欲吗？不是一样有天规戒律要守。就是做了至高无上的神，也要普渡众生，谨守六界之规，如有触犯，也难逃惩戒。除非是成魔，才能恣意妄为，不过一旦恶贯满盈，一样被天界讨伐镇压，到那时更没了自由。”

般若似听非听，忽然问道：“婆婆，你说鬼牒都是由你批注的，那你能不能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