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一片漆黑,北风呼呼作响,树木摇曳,像是无数的妖魔鬼怪在风中乱舞。萧虹口里呼唤着煜棋,拼命跑向山腰,但山上没有任何回应。
“煜棋!你在哪?”萧虹带着哭腔,喉咙已经嘶哑,刚刚杀人的恐惧加上这些天对煜棋的思念,让她的精神有些崩溃。
她爬到草庐,草庐里一片漆黑,显然没人在里面,她绝望地推开门进去,明知道没人,还是不断哭着叫“煜棋”。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微弱的雪光,她终于看清草庐里有一张地铺,看来今晚只能在这个地铺上对付过去了。
她将草庐的门关好,摸索着走到地铺,蜷缩在地铺的最角落,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企图给自己一些温暖和安全感。
“煜棋,你们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终于可以回到你身边了。”她回想着那天逼走煜棋的一幕,泪水模糊了双眼。
而煜棋此刻,还在楚家的客房,站在窗前想着心事。
他手里拿着宝镜,却一直没有举到眼前。他想看,却不敢看,怕看到她和别人亲密无间,怕看到她的断情绝义。
他的灯一直亮着,对面屋子里楚亦烟的灯也一直没有熄灭,煜棋知道她深更半夜,避讳孤男寡女不便过来陪他,只能用亮着灯暗暗表示,她的无声陪伴。
一阵琴声传来,淡淡的,缓缓的,悠扬婉转,让煜棋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她那边。
他听得出她是为他弹奏,他静静听着,一颗不安躁动的心逐渐宁静。他突然想,莫非对萧虹的感情只是一个错误,真正属于他生命的人却是迟来的亦烟?
但他很快就否认,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她咋咋忽忽跌倒在他唇上的一幕,心瞬间柔软。
“也许是我前生欠你的,注定你今生是我的劫!”他想着他那一场飞花漫天的梦,喃喃自语。
四更更鼓响起,他默默走到睡榻,熄灭了灯,在楚亦烟的琴声里,恍然睡着。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回到了京都外的西山,一片漆黑的山里,他隐约听到萧虹的哭声。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王府吗?”他一下子到了她身边,看到她蜷缩在西山的草庐角落哭泣,蹲下来诧异地问她。
但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就那样一直哭,一直哭。
“萧虹!”他大声喊她,却猛地从梦中惊醒,再看窗外,天已经亮了。
他慌忙拿出宝镜,心中默想西山草庐,宝镜中草庐缓缓出现,里面却哪有萧虹的影子。
“她好好的在王府,怎么可能在草庐,只是一场梦而已。”他看不到萧虹在草庐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是失望,又好像是放下心中担忧。那天他离开草庐时,曾在草庐的小桌上留下四个字:“宜阳楚家。”后来又为自己的这个行动感到好笑。也许是太期待她会来草庐找他,才会做这么一场梦吧。
默默收起宝镜,他起床穿戴整齐,走去后院练功了。
萧虹在草庐只打了个盹便醒来了,天还没亮,她便爬了起来,本来想找找有没有吃的,却摸索着找到了火石和蜡烛,她惊喜地点亮,低头一看,桌子上用剑刻了四个字:“宜阳楚家”。
“这一定是煜棋留给我的!他心里始终不相信我会离开他!”萧虹看着这四个字,鼻子一酸,眼泪刷地流下。
可是“宜阳楚家”怎么去呢?她不知道具体地点,遁地也不能够到达呀。时隔多年,她依稀还记得当年和楚伯伯藏身的破庙,但是破庙之前,她从哪里来却不知道了。
“楚将军带着我逃亡,一定跑得并不远,我先到破庙,再问路去宜阳,然后再找楚家,一定能找到煜棋的,就算和他错过,也可以去看看楚亦烟,了却一桩心事。”
她这么想着,便将烛火吹灭,拿起遁地符,默念咒语。
等她现身,她已站在破庙外面。多年的风雨,庙宇更加残破了,却居然还没有被拆除,萧虹抬脚走进庙里,回忆起和楚伯伯当年躲避追杀的一幕,忍不住唏嘘流泪。
皇宫里面一片惊惶,秦王府昨夜闹鬼,世子慕容煜枫和青阳子道长被皇后娘娘索命的传言,已在整个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这样的结局,最高兴的莫过于慕容楚了。想不到这个最强劲的对手,就这样毫不费力地摧毁了,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趁着这个机会,他自作主张将秦王府封了,整个秦王府的家眷全都打入大牢,听候发落。四王爷一支,等于就此灰飞烟灭。
惠王府书房,慕容楚正在听曹云翳和左翔对于这次诡异事件的分析。
“奴才是不信还魂之说的,若说娘娘寻仇,为什么却一次也没有寻上奴才呢?”左翔道。
慕容楚看着他笑笑,说道:“你想娘娘找上你呀。”
左翔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不想,不过奴才觉得这事应该还是和离奇失踪的蝴蝶宫主有关,整个事件只怕都是她一手谋划的。”
“这丫头厉害!”慕容楚沉思里,眼里隐隐有担忧。萧虹能够这样干净利落地干掉慕容煜枫和青阳子,未必不会让他某天也死得不知其所。
左翔看他脸色,知道他心中所想,劝道:“王爷不必忧虑,我等知道她的那点雕虫小技,自然不会上她的当,被她糊弄,谅她也没有别的什么大本领了。”
一直愁眉不展,沉默不语地曹云翳插嘴道:“左公公说的是,九王爷不必太顾忌这个丫头,等她回宫后,迟早找个机会除掉她便是。”
慕容楚思索一会,点了点头。
曹云翳坐了一会,又忍不住一声长叹。
“曹公,等皇上回宫,本王自会替您说话,您暂且不要忧思过重,小心身体。”慕容楚温言道。
“下官跟随四王爷多年,犯下的案例太多,四王爷彻底完了,下官恐怕也保不住了。”曹云翳绝望地用手撑住头。
慕容楚想了想,叹息一声道:“曹公忧虑的不是没有道理,皇上只要回宫,第一要查办的必定是曹公,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一个小子探头探脑地晃了一下。
“什么事?”慕容楚喝道。
那小子慌忙进来,在门口禀报:“刚收到宜阳巡抚的飞鸽传信,请王爷过目。”
“拿来!”慕容楚伸手。那小子忙上前呈上密信。
慕容楚打开密信,猛然站起,看一眼左翔和曹云翳道:“皇上他们在宜阳!”
“竟然到了宜阳!”曹云翳和左翔都吃了一惊。
慕容楚皱眉道:“他们一定靠什么特殊方法才到达那里的,不管是皇上还是萧虹,他们背后一定另有异人相助!”
左翔眼睛眯缝,凶狠地说道:“既然他们在宜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都死在那边,一了百了!”
曹云翳也点头,同意左翔的想法。
“正好皇上已将朝政交给王爷代管,皇上永远不回来了,王爷就名正言顺登基做皇上!”
慕容楚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曹公去办吧,但无论如何不能伤害煜棋。”
“王爷!留着小殿下,您怎么成事?”曹云翳惊诧地看着他。
左翔也道:“王爷,您不能妇人之仁,小殿下与您虽然感情颇为和睦,但他毕竟是皇太孙,若是他不死,继承皇位自然是他最名正言顺呀!再者,若是某天他知道了真相,依小殿下的脾性,会放过您吗?”
慕容楚沉默不言,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王爷——”曹云翳还想劝说,被慕容楚挥手打断。
“按照本王的话做,不能伤害煜棋!其余的人可以一个不留!”
“是!”曹云翳即使满腹疑惑,也不再继续追问,为官多年,他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适可而止。九王爷不愿杀小殿下,那一定是另有不可言说的隐情。
他和左翔告辞出了王府,各自散去。
慕容楚等他们走了后,出了书房,叫来一个嬷嬷,悄声吩咐:“让太子妃娘娘速速去怀玉寺庙。”
嬷嬷答应,低头退下后,一溜烟往宫里去了。
几个时辰之后,怀玉寺的后院,慕容楚和常若兰的爱巢里,两人热烈地拥吻在一起。
“九哥。”常若兰一声呼唤,泪水涟涟。
“这段日子你受苦了。”慕容楚吻着她的额头道。
“我只担心我们的煜棋,”常若兰低头拭泪,着重了“我们”两字,“九哥,你就不担心他吗?在宫里不便和你说话,我看不透你的心思。”
慕容楚笑笑,揽着她在怀里道:“怎么不担心?他可是我慕容楚的亲骨肉,但目前的局势,我能和你眉目传意吗?我知道你害怕我明哲保身,对煜棋不闻不问,却不知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寻找他的消息,为他担心。”
常若兰听他这么说,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我已经有他们的消息了。”慕容楚道。
“在哪?”常若兰惊喜抬头问。
“在宜阳。”慕容楚道。
“怎么去了那么远?”常若兰惊诧地问。
慕容楚面色凝重地说道:“暂且不说这个问题,我只问你,如果我对皇上和太子出手,你会不会怨我?”
“太子?”常若兰听到“太子”,脸色犹豫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哪怕是毫无感情,也多少有些不忍。
“嗯?”慕容楚皱起眉头。
常若兰银牙一咬,说道:“我不怨你,但你一定不能伤害到煜棋!”
慕容楚笑道:“我自己的孩儿,我能伤害吗?”
常若兰破涕为笑,天真地问道:“那煜棋回宫,是不是就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呢?我一定不会让他亏待你的。”
慕容楚看着她,良久才笑笑,“等他回宫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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