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 回忆的美妙（2）

那是一种奇妙的语言，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最古老的语言。那些不够虔诚的人，甚至早已经忘记了这种语言的存在。

即便在很多时候，这种语言是不符合潮流的。它复杂而晦涩，夹杂了太多的寓意，太多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所以这些语言，这些晦涩的句子，是只属于先民时代的一种印记，很少有人能够弄明白，它到底说的什么。

即便在方尖塔中的那些萨满们，也只是依葫芦画瓢的按照读音去诵念而已。

只有那些古老寺庙之中的僧侣，或是负责祭祀的祭司，才会对此有所了解。当然，这种了解也是极度有限的，它似乎不是单纯用来记录事物的工具，而是一种，符合着自然的波动；一声声调，都显得抑扬顿挫，完全超出了人类的预知。

也许这就是一种复杂的东西，是属于复杂的一种特别的东西。只是恰巧，它用语言这种形式表现了出来而已。这是一种能够融于自然，却必然被人类社会淘汰的语言。

阿比盖的耳朵里，就响起了这种语言。可是，这并非是所有他听到的声音，他还听到了其他，还听到了一些嬉戏打闹的声音。就好似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草原上嬉戏时，发出的声音一样，那样的轻快，那样的明媚。

它们一声声断开且分明，蕴藏着欢乐的味道，就好似一年串欢快的鼓点，撞击着阿比盖的心灵。也许在他心中，这才是值得在意的东西，而不是那些诵经声，而不是那些，属于远古的语言。

他原来从不在乎语言，这是他从前所没有发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乎，一直以为，自己珍视，甚至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最美妙的东西，是上天对于黄金狮子部落的恩赐。

但现在，他却发现，原来那些笑声，才是上天给予部落的，真正的恩赐。他们并不需要整片草原，并不需要灭绝草原上其他的物种，他们需要的仅仅是属于自己的一块安宁的领地。

它可以不大，也可以偏安一隅。但毫无疑问，它必须足够的温馨，至少足够的，能够让阿比盖，想起那些温馨的事情，想起那些，值得回忆的事情。

也许这并非一件简单的事，至少在阿比盖的心中是这样。与狮子王辛巴不同，阿比盖的心中，早已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他早已放弃了取回整片草原，也早已放弃了成为整片草原的统治者，所以他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淡然，待在属于自己的方尖塔中，研究着秘术，研究着，能够让部落的狮子过的更好的办法。可现在，他连这样做着研究的权利，都已经被剥夺了。

也许是一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但他终归终将会死亡，终将会被埋葬在这个远离部落的城市之中，倒在那一片废墟之中。那些黑色的尘埃，会攀上他的身体；那些白色的雪花，会覆盖，他的身姿。会挡住他所有的颜色，将他深深的埋藏其中。

埋藏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埋藏那应该属于过去的痕迹里。也许有一天，当灾难过去，当人们挖掘这座城的时候，在城市的底下，在尘埃的最深处，他们会看到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就是一种无言的诉说，诉说着属于草原的兴衰与动荡。

当所有的喧闹落尽，剩下的，便是一片安宁。便是一片深藏在雪堆之中，淡淡的安宁。可以这样说，那是一种美妙，亦是一种属于人类，正常的情绪。但很多时候，它却是晦涩的，深藏在雪堆之下，安静的躺着，没有声息。无论你如何去拨弄它，如何去挑逗它，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安静也就继续了下来，也许永远就保存了下去，也就永远的，埋藏在那深深的属于白色的雪堆之中。

深深的埋藏其中，深深的……深深的……

即便是那些属于光明的力量，也无法驱散厚重雪堆的寒冷，那是属于遥远，属于淡然，属于这个世界最绝妙的一种东西。可阿比盖注定将要失去这些东西，他注定了自己无法长久的享受着这个世界——无论它是否充斥着令人难以理解的血腥。

嬉戏的声音便是如此美妙，可是从前的阿比盖，却无法想象这样事情会拂动他的心弦。他严肃、谨慎、甚至不苟言笑，在大多数时候，他都面露慈祥，但却从来都不会将这些声音放在心上。

只因为，在那夕阳的对岸，在那片属于他的地方。几乎所有的人，都紧绷着神经，他们向往得重新夺回自己的土地，而不是向往着安宁；他们无时无刻，不再向往着战争，而不是向往着和平。他们尚武而善战，甚至对于战斗的事情，充满了狂热，这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当狂热的心思充斥的头脑，带来的，必将是一场灾难。

所以，在那片夕阳对岸的世界里，这样的欢声笑语实在显得太过渺小了，也不是社会的主流。所以无论如何，当那些笑声从隐约的记忆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便变得模糊，变得不清晰。

如果有可能，阿比盖宁愿自己穿得破旧的衣裳，光着脚，在草原上奔驰，嬉戏玩乐，将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甘，都放在脑后，都留在记忆的深处；当力气消磨，他可以粗喘着气，用手扶着疲倦的膝盖，享受着，这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的人生。

“哎，还真是无忧无虑。可惜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口中幽幽的念叨了一声，阿比盖终于念念不舍的收回了视线。他终于将所有的心思，一并收回，不再放出，也不再抛洒。精神与意志终于融为了一体，严丝合缝的，就好像一座封闭的壁垒似得。它从不露出任何一丝诧异的感觉，也不露出什么心思，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别样的心思一样。

那永恒的森严，必将继续存在下去，必将继续存在于心中，存在于脑海之中，存在于所有人的心灵深处。

“各位，继续向前吧，我相信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有些人，应该等得着急了。”阿比盖缓缓地说道，说完这些话，他便自顾自地迈开了步子，再没有理会其他三人，就好像他们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似的。

“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

胖子和罗门尽皆对视了一眼，露出无奈的神色。他们无法理解这个脾气古怪的阿碧盖的思维，就好像很难跟上他的脚步一样。他的脚步是如此的怪异，仿佛是不离地的，给人以缓慢的感觉，但实际上，却又如此的迅捷。

当然，脚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却是思维。这也是一种正常的事情，很少有人，在看见那一片青光的时候，会产生如此复杂的联想；也很少有人在联想过后，能够很快地走回现实，就好像阿比盖现在这样，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依旧如此幽静，依旧如此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