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同我家小姐没有半点关系,是奴婢觉着苏秀女实在是小姐的威胁,所以,才做了这错事,奴婢愿罚,求姑姑千万不要因此牵连我家小主。”她伏在那里,泪落不停。
“那冶儿也就没有冤枉你了是不是?”
“是。”冰儿望着冶儿,目光坚毅,一字一顿,“也如说的没有错,都是奴婢做的。”
一面是跪在那里言辞闪烁的冶儿,一面是伏在刑櫈上等着受刑的冰儿,康云袖已经摊在当场,一个劲的只会摇头,没了问询的力气,也没了辩驳的必要。
“既然冰儿认罪,就该按着宫规处置,今日,就是要众位秀女看着,好知道下场。”冯姑姑冷笑着,“依宫规,设计陷害小主,毁其容貌者,杖毙!”
仅仅是一张脸,就要杀人吗?蓓蓓惊呼出来,“为什么?只是伤了我的脸而已,姑姑打她也就了了,为什么要这么绝?”
“绝吗?”冯姑姑手握刑棍,讲她的下文,“这宫里,设计,陷害,就是不对,主子,奴才,也要分的清楚,她是奴才,就要做奴才该做的事,做错了,就该死。”
“那我不追究了好不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蓓蓓实在不能接受,因为一点点铅粉,就要伤人性命,她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苏姐姐害她,也不能接受,康云袖害她的苏姐姐,但是她只是想要差出真相,要康云袖不要那么胡作非为,却不想害死任何人啊!
“史秀女这话就错了,既然已经发生了,既然奴婢已经知道了,就该按着宫规来做,这状子可不是你史秀女想告就告,想不告就不告的。”说话间,刑棍已经落了上去,只听得见那实木落在皮肉上的清晰有力的撞击声,一声又一声,结实有力,毫不含糊。
唯有冰儿的呼喊声,从尖叫高昂,一直打到到呜咽呢喃,唯有康云袖的哭声,和冯姑姑手中结实有力的行刑之声,辛夷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每打一声,她的心就揪紧一分,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也不发觉。
从前,无论下人们犯了什么样的罪过,母后都会想着各种法子惩治,杖毙,不过是寻常而又普遍的招数,这两个字在辛夷的心中,仅仅是两个字,和一个以后不会再见的,无关紧要的人,而今日才知,原来是这样的血腥和残忍!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棍子一棍子打到筋骨碎裂,打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呼吸,没有力气活下去,原来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为了目的,都手染鲜血,而不是仅有一个他!
“等一下!”厉声高呼,屋中走出的,却是鸣晖,他要做什么?
“苏太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瞧了这么久的好戏,是现下看够了?”冯姑姑停下手中的刑棍,“还是有什么指教?”
“是我发现,这事情,不是这丫头做的!”一句既出,四下皆惊。
“不是她做的?那会是谁?”
“这太医凭什么说不是她做的啊?”
“可是就算不是她做的,现在说还有什么用?人都要打死了!”
秀女议论纷纷,只差没把房梁掀起,康云袖总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去拉住衣袍便问,“是有什么证据吗?快说,快说,是谁做的!”
“是臣的疏忽!”鸣晖拂开康秀女的双手,一径走下台阶来,手中握着的,便是那盒香粉,“这香粉是臣亲手所制,给臣的妹妹使用,而却行事疏忽,装在了这个,曾经用来炼制丹药的盒子里,众位请看。”他说着,把香粉尽数倒出,那盒子边缘,盒底,果然留着许多发黑的痕迹,“这便是毁了史秀女容颜的元凶,而在下,就是凶手。”
同众人的恍然大呼和惊叹不同,辛夷的心,依旧难安,鸣晖行事从来小心,怎么会是疏忽,是他故意为之,而这故意,一定藏着他的打算!
“不是冰儿做的就好!不是冰儿做的就好!”康云袖欢喜着扑过去,解开已经嵌入皮肉的绳索,将奄奄一息的冰儿搂在怀中,“冰儿,你没事了,没事了!不是你做的。”
冰儿已经奄奄一息,倚在康云袖的怀里,也几乎要支持不住。
“只怪我才发现这出事的香粉,是我亲手所制,所以托卢秀女拿来给我一看究竟,才发觉这事后的蹊跷,姑姑不必费事,等救治了冰儿姑娘,我自己去太医院领罚。”鸣晖躬身行礼,冲过去打横抱起冰儿,便冲进康云袖的屋中,冰儿的伤势,已经去掉了半条命,不能再耽搁,本来,他是不能认也不该认的,他欢喜不得的是这件事有一个替罪羊,可是,医者仁心,他怎么样,也无法看着这个女子的性命就这样因为他,而死在他的眼前。
这一刻将这个女子抱在怀里,为这个女子诊治敷药,都多么的轻松畅快,果然,那些苟且肮脏的事情,他做不出。
没想到的,是一直等在门外的辛夷,她那样看着他,叫他忐忑。
因为是春日,没有莲叶何田田的美景,荷塘旁僻静无人,辛夷拂手摘下嫩绿的柳芽,在手里摩挲,让春日的芬芳气息,停留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哥哥,你就没有什么,该同我讲的?”良久无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妹妹聪慧,不需解释。”
“那,我现在只能说,从前哥哥或许还可以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可是今后,请永远不要这样想,我的事情,也请哥哥再不要插手。”
“染妹妹,哥哥只能说,从前,我尽我所能为你,以后,我也尽我所能为你,这份心,永世不改。”鸣晖躬身,“臣要去太医院领罚,臣告退。”
辛夷目送他离去,那高昂的背影是她眼中绝美的风景,却不想,她亦是是别人眼中,绝美的风景。
“陛下若是有意,便叫她过来侍候,也免得这样惦记着。”息烽亭中,煮酒论道,长平陪坐,笑意盎然,“便是从前对皇后娘娘,也没见着陛下这样目不转睛的。”
“今年的春日分外的萧疏呢。”洛偃轻笑,扭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平以为呢?”
“春日之景从来没变,变的,是陛下的心境。”长平轻笑,他的父亲随先皇打拼一世,马革裹尸,并州的这些年,他同洛偃一同长大,虽是侍从,却同兄弟一般无二。
“是吗?”洛偃冷笑,这个春日,发生的一切,叫人猝不及防,从前,他是并州都督的长子,有父兄在侧,而如今,他是这大周的天子,却实实在在的做了孤家寡人,这天下,还有谁陪他分享?
相对无言,良久,有内监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那臣,告退!”长平起身行礼匆匆而去,那边,长孙半夏缓缓行来,一袭玄紫宫装,对襟长裳,飞天发髻,嵌宝金丝九凤钗烨烨生光,流苏低垂,高贵典雅,万千风华,让人不可企及。
她不算美极,可是却有独有的气韵,韦妃无法比拟的,这一众秀女不能企及的,那种气韵,仿佛这天下,这后座,只为她一人。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安好。”皇后躬身,却被洛偃扶住,“我们难得说说话,何必这些大礼?”
“陛下日理万机,难得这样悠闲,臣妾却还要拿六宫事来叨扰,真是不该。”皇后轻笑,眉目婉转,柔情万千。
“你我夫妻,本该是一体,何来叨扰?”洛偃扶她落座,斟酒一杯,而眼光掠过,那一袭青衫,已然不在,有一瞬的失神,继而笑着,“青梅煮酒,半夏你尝尝。”
“酒香清冽,青梅酸甜,的确很好,陛下倒有些曹孟德的意味了呢。”皇后轻笑,“只是,这其中,不仅仅是这两味吧?”
“皇后娘娘好灵的舌头,陛下今早见辛夷花开的好,所以取了花蕊置于酒中,娘娘说的,可是这一味?”陪着的内监不明就里,赔笑道。
“多嘴拙舌,拉下去,再不必侍候了。”洛偃冷眼望着他,那言语神情,同千年冰窖,不寒而栗。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那内侍哭喊着,却再难转还,只巴望他下一世,少言寡语些吧。
辛夷?
是她吧?
半夏心中,唯有昨日那个不施粉黛的女子,那清丽的眼眸,和绝世的容颜,不过面上,依旧笑着,“原来是辛夷花蕊,怪不得有花香在,还有那一丝丝独到的苦涩。”
“半夏喜欢吗?”洛偃换上笑颜,“朕只是不喜欢身边的人多嘴,这些小心思,也该你我夫妻慢慢研讨。”
“陛下做的,自然是对的,这心思,也绝妙。”皇后笑着,“所有秀女已经尽数入住储秀宫,因为陛下的嘱咐,这次入选的,共有三十六人,已经是不能再少了。”
“三十六人?”洛偃凝眉,“终于知道六国美人困于阿房宫,至死不得见始皇一面了,这些女子,便是我洛偃分身有术,也不能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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