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会在在阶上遇到郁歌,辛夷静静等着她过来,郁歌一席水月宫装,夕颜如意对襟短裳,发髻只是平平挽起,歇歇插了一枝凤头钗,家常装扮,却实在不俗,她本来就如天仙下凡般的冷清,在这月色里,更是不可方物。
郁歌看到她没有着自己送的一身衣衫,并不气恼,只是浅笑,“辛夷妹妹有心了。”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喜宴,你我姐妹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辛夷浅笑,挽起郁歌的手,“姐姐,咱们一起进去。”
“嫔妾见过苏婕妤,见过卢贵人。”还未坐定,众人便起身行礼,不过自然有些挑事的人,康云袖在这其中自然出类拔萃,她扬扬帕子捂嘴浅笑,“一样的得宠,一样的受封,婕妤这个寒酸的样子,都叫嫔妾觉得自己这样锦衣玉食的样子奢靡极了。”
辛夷不想理她,就要抽手入席,反而是蓓蓓不忿,又忍不住要上前理论,好在霏微拦住。
“大周新朝初立,是该节俭,康妹妹既然知道自己奢靡,日后可要改正。”众人回身看去,那绚丽的神采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睛,不是奢华,不是秀丽,只是那卓尔不凡的气度叫人不敢直视,众人即刻跪倒在地,“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吉祥。”
“免礼吧,家宴,不必拘礼。”皇后长长的裙摆扫过大殿,入做主位,“陛下前朝还有要事处理,来的晚些,咱们姐妹也无需等着,便开宴吧。”
“姐姐可是不公,妹妹还未到,就不等了呢!”台下一声朗笑,提着裙摆大摇大摆上来的,不是韦妃,还会是谁?
皇后温和笑笑,“妹妹从来同陛下同行,本宫还以为妹妹要等陛下来的时候才出现呢。”
“怎会?”韦妃轻笑,“不过是陛下惦记,总要妹妹随行而已。”言罢旖旎落座,而她的下首,便是郁歌,相对而坐的,便是辛夷。
“还未恭喜苏妹妹有孕之喜,妹妹如今身子可好?”韦妃笑意妍妍,谁知她笑颜下,又打着什么主意。
“一切安好,劳娘娘惦记。”辛夷起身还礼道。
“无需客气,有了身子,本宫可受不起你的礼。”韦妃笑着剥了葡萄颗入口,顷刻间便吐出来,“好酸!”
她笑起来,“快送去给苏妹妹,她有了孕,大抵喜欢这些吃食。”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辛夷的身上,酸儿辣女,民间盛行这样的说法,而在这宫中,诞下的是一位公主还是皇子,实在是天上地下截然不同的地位身份,辛夷不会不懂,淡然接了那果盘,当着许多人的面剥了送入口中,果然酸的掉牙,眼角眉梢都要凝在一处,也即刻吐出来,“果然好酸,实在入不得口。”
所有人释然般的松一口气,一时间又开始献礼给皇后,祝福她生辰,秀女们送的不过是些书画奇玩,而且传闻皇后娘娘从来手不释卷,人们送的最多的便是各种古籍,韦妃送的也不过是一串翡翠手钏,色泽清透,一看便知是上品,郁歌手抄了一套《女则》,唐太宗长孙皇后所书,据闻已经失传,她苦心寻来还真是不易,明珠也是不拘一格,竟然是一只玉箫,“听闻琴瑟和鸣,高山流水,嫔妾有一笛一萧随身,便将这玉箫送与皇后娘娘,只留玉笛在手,还望娘娘不弃。”
“本宫喜欢的很。”皇后拿在手里把玩许久,才放下,“为了明珠妹妹,看来本宫还要苦练萧技了。”
康云袖越众而出,着人抬上一副通副玛瑙雕刻的桌屏来,光看颜色外形便知价值连城,“嫔妾是个粗人,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这桌屏是嫔妾自以为最贵重的宝贝了,送与娘娘,愿娘娘万寿无疆,千岁吉祥。”
万寿无疆和千岁吉祥仿佛十分矛盾,还真真是个粗人,在座略听出来的,都颜面轻笑,只是皇后淡笑谢礼,谁也不好说什么,康云袖仿佛挑衅,望着辛夷道,“苏婕妤的礼还不曾见过,不知是什么至宝,可否拿出来瞧瞧?”
辛夷望着众人扬起的饶有兴味的目光,婷然拜倒,“娘娘不弃,辛夷愿以腹中的皇嗣作为贺礼,愿娘娘子孙绵长,福泽万民。”
这个孩子的嫡母一定是皇后,既然如此,不如做个人情,求她的庇佑,不比任何手段都来的有用吗?
众人皆是错愕,皇后却莞尔一笑,“苏婕妤的礼本宫很受用,众位姐妹也该努力些,不能叫苏妹妹一枝独秀啊,百花齐放本宫看着更喜欢。”
众人依言答应,皇后又笑道,“方才你们说葡萄酸涩,本宫用着还好,既然妹妹们不习惯,便拿来给本宫可好?”
“看来是朕太亏待皇后了,不过就是些个葡萄,也值得你这样喜欢?”洛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厅里,不看慌忙起身的众人,目光所及,唯有一个她,步履匆匆,往皇后身边而去,皇后离席来迎,二人心手相牵,含情脉脉,“半夏,朕来晚了,你等急了吧?”
“没关系,陛下知道,臣妾总是会等的。”皇后还想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口中呕出来,淡绿的汁液都吐在洛偃扶着的手上,叫人恶心。
“半夏,你这是怎么了?”洛偃顾不得自己,一把抱住皇后,将她扶回座位,“快宣太医。”
“不打紧,许是臣妾觉得酸梅汤解暑,今日多喝了几碗的缘故,喝伤了胃口。”皇后自觉的歉意,一定要洛偃去浣洗更衣,无奈皇上一定要守着她,寸步不离,辛夷随众人跪在殿下,屏气凝神,心里却有疑惑不解,酸梅汤是解暑,可是似乎今日下了雨,到现在只觉得凉飕飕的,哪里需要解暑?更何况方才的葡萄,一定是摘下来的新果,酸涩的厉害,皇后却喜欢的很,难不成……
她不敢再想下去,自己竟然一语成谶,若是此刻皇后娘娘怀上了皇子,自己该如何自处?
徐太医匆匆而来,而随行的,却有鸣晖,辛夷本想避开他的目光,却又恐有人生疑,只好浅笑示意,跪着不语,洛偃恨不得即刻知道皇后身子不适的缘由,抓着徐太医便要诊脉,而片刻后,徐太医躬身退在亭中,行稽首大礼,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腹中的龙嗣已有两月,脉象有力,想来,是为皇子无疑。”
“此言当真?”洛偃惊问。
“陛下娘娘面前,臣惶恐。”徐太医再拜,众人皆是恭贺之音,“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好!好!”洛偃抚掌大笑,紧紧拥住皇后惊喜而发抖的身子,“半夏,你听见了吗?你怀孕了,怀上了我们的孩子,多好!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陛下,是真的么?”皇后娇羞的倚在洛偃肩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欢喜神情,洛偃已经顾不得其他,一把抱起皇后,“皇后有孕,身子不适,朕陪她回凤仪殿歇息,众位爱妃请尽性而归,自便吧。”
说罢,便已经离去,鸣晖紧紧的盯着辛夷的身子,皇后此时有孕,对辛夷影响无疑最大,况且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康健,辛夷腹中的胎儿因为药力如今是生是死尚且不知,他虽揪心难过,却也不得不随行离去,心头唯有忐忑。
等着洛偃走了,众人终于可以抬起身子,郁歌平静落座,自斟自饮,嘴角一抹不可捉摸的浅笑,而韦妃指节泛白,想必一定气极,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盯在辛夷的脸上,“小贱人,乌鸦嘴!”
“娘娘这样讲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后娘娘有孕娘娘颇有微词?亦或是,本就不愿呢?”辛夷迎上她的目光浅笑,“娘娘此刻心中就算多么不甘,也请藏好了,否则,嫔妾今日滑倒在这依云台,万一伤了胎儿,娘娘有几个肚子赔的起?”
冷冷笑过,扶着琳琅的手缓步离去,韦妃势必是要为敌的,倒是皇后娘娘那边,需要捉摸许多。
所有人目送这辛夷离去,从前唯唯诺诺,从不多言,如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给韦妃脸色看,腹中又怀着孩子,自然不敢小觑,几个心意萌动的,已经暗自眉来眼去想要去巴结了,蓓蓓看着辛夷不用忍气吞声心里真是得意,回头时却发现霏微姐姐额头皆是冷汗,心里疑惑,“姐姐,你不舒服吗?”
霏微失神,蓓蓓只好再推一把,“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你在喊我?”霏微收回目光望着蓓蓓,“是要回去了吗?”
“不是啊!这里吃食这么好,我都没有吃饱,干嘛要走?倒是姐姐,你今天一天的心神不宁,现在又出了一脑门子冷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事小,心里不舒服才是真吧!”明珠在旁浅笑,一口饮下杯中酒,“破山中鬼易,破心中鬼难,你的霏微姐姐,是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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