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这个晨起,韦妃的脸色难看的更甚,她在妃位,是这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减得自然也最多,然而她恐怕是这宫里最奢华的人了,也许是餐风露宿的久了,她很喜欢女子的这些朱钗首饰,成批的打造,用料自然甚多,从前洛偃赏的不少,如今,只能自己掉肉了。
“姐姐看到没有,方才韦妃那边说了减一千两的时候,韦妃的脸色涂了蜡油一样的红,可是笑死我了。”蓓蓓跟在郁歌辛夷之后,一路上的欢笑声。
“你笑什么,减了那么多份例,看你以后还****金华火腿炖蹄髈,还一****没完没了的吃那些糕点。”辛夷笑她,“看你到时候饿不饿。”
“没关系啊,我只当是减肥了。”蓓蓓围着她们转一圈,“姐姐你们看,人们都说我入宫以后胖了好些,现在入冬了,姐姐们可不知道,我最怕冷了,每年到了冬日,我恨不得天天赖在暖阁里不出来,恨不得躺着吃吃喝喝,一定会胖的,现下减了份例,正合我的意思呢。”
“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郁歌轻笑,“要是不减份例,我还不信,明年开春,你就成个球一般的滚出来。”
“哪里会是球了?”蓓蓓不满嘟嘴,“姐姐偏是笑话人家。”
正不安跳脚着,眼前突然被明黄的銮驾挡住了去路,三人躬身拜倒,“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吧。”肩撵上的洛偃挥手叫她们起来,蓓蓓已经扑到肩撵之下,“陛下要到哪儿去?是去看皇后娘娘的吗?”
“正要到皇后宫里坐坐,听见这巷子里笑声连连,想来是你在这里,过来看看。”洛偃笑着摸了她的额发,“几日不见,蓓蓓又胖了。”
“哼!”方才才听着郁歌笑她这个,现在偏偏洛偃也这样说她,蓓蓓横了眼睛,匆匆一拜,就自己赌气走了,洛偃无奈笑笑,回头看地上站着的辛夷和郁歌,又寻了借口,同郁歌搭话。
她是瘦了?还是高了?亦或是肚子又大了些所以才凸显了这些?洛偃不愿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余光才会看的这样不清不楚,郁歌不过依言一一回话,而辛夷只是侍立一旁,一言不发。
无奈,洛偃没了可聊的事情,只好叫銮驾起行,辛夷郁歌躬身送别,洛偃终于寻了机会,叫銮驾停下,探出身去,“苏婕妤有着身子,月份也大了,以后就不要行礼了。”
“臣妾谢陛下。”辛夷不过福身,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洛偃等了许久,不见她的面容,只能讪讪的收回身子,心中怅然若失。
她还是生气了,还是在乎着,也许,是自己做的过分了,不该这么久不去看她的,那****的眼泪已经融化了他的心,而今日的不言不语,更是叫他心痛万分,她说了的陪伴,他说了的信任,终究,是他没有做到。
“苏妹妹,方才陛下的眼睛,可是一直在你身上呢。”郁歌看着銮驾远去,扶起还躬身的辛夷,“这些日子想来陛下甚为思念妹妹。”
“陛下的眼中容的下这天地,便是此刻入了他的眼,过些日子还不是一样要忘记,有什么不同?”辛夷苦笑,“君恩如流水,姐姐懂得。”
“可是那日凤仪殿中,陛下是真的袒护你不是?”郁歌笑问,“难道那日,陛下也是为了天下?”
“也许,只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呢?”辛夷看她,“姐姐忘了,我的恩宠,本就来自这个孩子。”
“随你吧。”郁歌撇撇嘴,“我说不过你,好好养着身子是正经,眼看着要十月了,你这孩子都有六个月了吧,这些日子也不能轻型,等过了年,也就有你要忙的了。”
“有劳姐姐挂心。”眼看着到了分手走的岔路口,辛夷含笑福身,“姐姐慢走。”
“你也慢些。”郁歌叮嘱过,转身离去,只留下缨容扶着辛夷,辛夷瞧着早起好像是没有见过她的,怎么突然冒出来了,“方才去哪里了,怎么此刻又回来了?”
“今日清晨菱湖姐姐装殓,奴婢去送送姐姐最后一程。”缨容低声回话,是怕她要责罚,“小主,奴婢不是故意要自己离开的。”
“没关系,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只能尽这最后的一点心意了。”
“是啊,奴婢还好,只是菱河姐姐哭的好难过,奴婢看了实在痛心,所以多陪了一会儿。”缨容抹抹眼泪,“也是奇怪,说什么菱河姐姐也不叫奴婢见姐姐最后一面。”
“菱河?她是谁?”辛夷诧异,哪儿又冒出这样一号人来?
看着辛夷诧异,缨容才回过味来,“小主看奴婢这脑袋,奴婢竟然忘了告诉小主,菱河姐姐是菱湖姐姐的姐姐,两人是一起入宫的,菱河姐姐在史美人那里服侍,菱湖姐姐在小主这里服侍,奴婢跟她们都相熟的,这些日子小主不许奴婢去看菱湖姐姐,也一直是菱河姐姐在照顾的。”
“你是说,一直是菱河在照顾菱湖?”辛夷心中的谜团终于揭开了些,她也在诧异,为何不动声色的,就会送了菱湖的性命。
“是啊,奴婢把小主给的药也都送去给她了呢。”缨容蹙眉,“不过初去那日,菱河姐姐很奇怪的,去看菱湖姐姐也是偷偷摸摸的,好像是史美人不许吧,总之是很艰难的。”
“你去偷偷摸摸便罢了,她是菱湖姐姐,为何偷偷摸摸?”辛夷心中诧异,慢慢回味缨容的话,“史美人不许?”她为什么会不许?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罢了,有时间去问问她也就是了,“既然菱湖没了,你替我去送些东西给菱河吧,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好好陪陪,也好叫她不要难过。”
“奴婢知道。”缨容点头,轻声浅笑,“小主心肠真好,老天有眼,一定会叫小主好命一辈子的。”
一辈子吗?
但是如今的十七个年头,已经叫她不能忍受,所谓的好运,又在何处?
天若有情天亦老,辛夷望着头顶的这一方蓝天,他看的见吗?若是看见,又怎么会给她这许多的波折?恐怕,苍天是最无情的吧。
叫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夜,洛偃会来到翊锦宫,整整一月有余,他从未踏足。
“陛下驾到!”徐福的这一声通传,在众人的耳边回响了好多遍,失望了好多遍,如今,那身明黄的蟒袍踏入宫门时,所有人都愣在当地,唯有辛夷,起身迎候,“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在用膳吗?”洛偃看着桌上的菜肴,原来自己不来的时候,她竟然是这样清粥冷菜的照顾自己的。
“是,臣妾在用膳,不知陛下可用过了?”辛夷起身过来,解下洛偃披风,邀他入座,神情动作,同从前一般无二。
“这些东西怎么够你吃呢?现下你是有两个身子的人,可不能饿着自己。”洛偃要人撤掉饭食,“要司膳局新作一桌来,朕今日要在这儿陪着苏婕妤用膳。”
“陛下忘了,娘娘要六宫节俭,臣妾也要为其表率,更何况,这些东西臣妾在府中的时候也常用,哪里就不好了。”
“朕今日瞧着你瘦了,担心你吃的不好,用的不好,所以才来看看,谁知朕不在,你就是如此苛待自己的。”洛偃装出生气的样子来,“你这样子,朕不许。”
“原来陛下是看着臣妾瘦了才来的,看来臣妾该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丰腴起来,无需陛下忧心,也便不需来看臣妾了。”辛夷苦笑一声,“要陛下牵挂,是臣妾的错。”
“朕不许你这样说。”她语气中的怅然若失,她的难过,洛偃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握住辛夷的双手,“傻丫头,你知道的,朕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的圣意,恕臣妾不敢揣度。”辛夷轻轻将手掌抽出,也不看洛偃,自顾自说下去,“从前,陛下会选臣妾入宫,相伴左右,陛下恐怕是有十成的指望,臣妾会是陛下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可是臣妾不是,所以陛下有不忍,是因为臣妾像她,有苛责,是因为臣妾不是她,而给臣妾的所有,都是因为臣妾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臣妾曾经痴心妄想,要陪着陛下,代替她陪着,甚至痴人说梦,想着陛下也许会爱上臣妾,而不是她,可是这些日子,臣妾才总算想明白,原来,根本都是不可能的,陛下对那个人有爱,就会依恋臣妾,有恨,就会折磨臣妾,有不甘,就会征臣妾,有恐惧,就会远离臣妾,臣妾的存在,还不如是一个幻影,起码,幻影是不会痛的,没有心殇,没有眼泪。”辛夷含泪望着洛偃,“陛下,原谅臣妾,给臣妾一点点卑微的尊严,臣妾不敢奢求陛下会体味臣妾的痛楚,臣妾只希望陛下可以离臣妾远一些,只当臣妾是个幻影,不要勾起臣妾的一点点情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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