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恭使那天出门没有再回来,没人瞧见她去了哪儿,问谁,谁也不知道。本来,几天不见一个人没人会多想,可是姑娘们联想之前园子里发生的怪事,一致认定园子里闹鬼。
姑娘们众说纷纷,把一件小事都传神了,而唯一知道实情的人,这会儿,正拿着小扇守着药炉掐指算着日子……离满月宴还有十天。
西凉王淳于彦,楚王楚洵也到了天京,再过几天,其他人也将陆续抵达。祈云筝手里的小扇一顿,眸光幽晃,陷入了沉思。她的儿子满月,云城又怎么会不来……
“云筝妹妹。”
身后的声音拉回了她遥想的思绪。祈云筝看是芳华,起身离了药炉。
芳华的伤不重,早就可以下床走动,只是伤疤极奇丑陋,连她自己也无法忍受。对一个女子来说,特别是一个渴望进宫,在皇宫争得一席之地的女子来说,没有比毁容更加痛苦的事了。她是万念俱灰,才会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找她。
“打扰你了么?”
“没。”
芳华想笑,却牵动脸上的伤,疼的钻心。芳华抚面,眼中满是怨恨。“我想问问,你说的尸蛊能不能消去我脸上的疤?”
祈云筝自是明白她的来意,虽说她十分乐意给祈云锦送去一个敌人,但她并不乐意于见到现在这个局面。“能。”
“给我!”芳华斩钉截铁的说,充满恨意的眼眸之中是义无反顾的坚决。“尸蛊也好,断肠草也好,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让我变美,我全都要!”
“无法生育意味着你在宫中永远不会有依靠,没有依靠就意味着你斗不过贤妃……”
“你做我的依靠。”芳华打断了她的话。
祈云筝深凝着她。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我知道你和贤妃是敌人。云筝,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
祈云筝失笑,她没想利用她,她倒是打起她的主意了。
崔恭使毁了她的容,而她听命于贤妃,这个仇,她无论如何都要报!芳华拉起她的手,握紧的力度不容拒绝。“云筝,做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失望。”
祈云筝无奈的叹道:“祈云锦是个嫉妒极强的女人,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她的地位,你越是想出头,死的越快,你的脸就是很好的教训。”
“那又怎么样?比心肠狠毒,我不会输给她!”
“你可想清楚了。”
“是。”
那么,就看她熬不熬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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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小橙子总算是醒了。青莲拉着她的手,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看到她苏醒过来,祈云筝也露出了笑容。
“青莲姐……肚子好饿……”
青莲看看主子,破涕为笑。“还以为你醒过来会说什么,怎么净想着吃!”
小橙子吐吐舌头。她被关了好几天,什么都没吃过,当然会饿了。
“先饿着吧,你还不能吃东西。”祈云筝试完了脉,绝了她进食的念头。小橙子眼巴巴瞅着她,好不可怜。祈云筝拍拍她的头,轻笑。“是不是很疼?”
“不疼……”一说这个,小橙子就瘪嘴。“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们……呜呜呜……”
“不哭。”
“呜呜呜……那个大人好狠毒……拿火烫我,打鞭子打我……”小橙子回忆起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橙子说的青莲也跟着哭了。
祈云筝抚着她的脑袋,擦拭她的泪水,在经历难以想象的遭遇之后,把心里的恐惧发泄出来比较好。
小橙子哭了好一会儿,把委屈全哭出来,精神也好了很多,这会儿再看看青莲肿成包的眼睛,噗一声又笑了。两个丫头哭哭笑笑的,像傻了似的。
“姑娘,奴婢在牢里遇到一个人……奴婢没看清他的样子,但是他跟奴婢说话了,说让奴婢骗那个徐大人,说他会救奴婢出去……奴婢当时撑不住了就听了他的话……”小橙子愧疚的瞅着她。“不过,不过,奴婢是这么想的……反正他没有教我画押,空口无凭不作数,奴婢就骗骗他……”
祈云筝笑了笑。“嗯,做的对。”
“姑娘,你不生奴婢的气啊……”
“你这么机智这么聪明,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小橙子纳闷的眨眨眼睛,顿悟。“啊!奴婢知道了!是姑娘让那个人去告诉奴婢的对不对?”
祈云筝笑着点头。
“姑娘,那个人是谁啊?”
“你见过的。”
小橙子一脸茫然。
“行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这个时候让青莲给你做好吃的。”她能醒过来,说明伤情稳定,可以不用再担心了。祈云筝出了屋子,感受着初春微寒的气息,静静忘着天空,脑子里清晰的过着一些事,芳华,祈云锦,满月宫宴……还有封凌霄。
这当中最让她头疼的就属这位脾气火爆不好相处的封王了。想想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就火大,对谁都可以奉行以牙还以牙的原则但对他不行……一命之恩,她这辈子就栽在这个还不起的恩情上了。
急促的马蹄踏过威武门,停在孙府门前。守卫的小厮跑出来牵马,喊了一声宇文大人。宇文卓翻身下马,掸了掸衣上的风尘,大步进了相府。管家给孙惟庸送信的时候,宇文卓已经到了,孙惟庸搁下正在起草的奏折,起身迎他。
“先生这么着急找老夫有何事?”孙惟庸请他到旁边坐下说。
宇文卓未多寒暄,开门见山直说:“在下刚刚听说,京兆尹在死前办了一件案子。”
一件案子也值得他小提大作?孙惟庸心下纳闷,却还是耐心听他说。
“相爷可听说前些日子京兆府衙闯进了一群贼人?”
孙惟庸神色一整,摇头。“未曾。”
“在下也觉得京兆尹没有这个胆子隐瞒不报。”宇文卓面容深沉。“但是,京兆尹十分认真的立了案,还曾捉拿过一个嫌犯审问。”
“有这种事?”
“估且不论案情真假,京兆尹办了这件案子就被人杀害,在下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相爷可知,京兆尹抓的这名嫌犯是谁?”
“谁?”
“储秀馆里的一个丫头。”
他说的神神秘秘,像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可……就一个丫头?
宇文卓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又提醒他一件事。“贤妃娘娘去了一趟储秀馆又是落水又是着火,回宫后精神错乱……”
孙惟庸醒神,终于发现了关键所在。
“相爷应当记得,当日令公子被陷害是刺客,曾在酒楼遇到过一个女子,皇上宴请封王那晚,天牢的守卫也曾见过一个女子。”
孙惟庸捋着胡子,默思不语。
“皇上命我查京北大营烧粮之事,一直没有头绪,不过在下认为,只要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自然就会得到我们要找的答案。”
“先生既有此想法,何不亲自验证?”
宇文卓被指暗含的小心思,坦然一笑。“储秀馆不比别处,在下身无官职,岂敢硬闯未来妃嫔的居所,更何况,这些目前只是在下的猜测。”
“先生果然谨慎。”孙惟庸不是傻子,没有把握的事宇文卓不会做,他特地跑这一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想等着看好戏呢。“一个女人而已,老夫不信她有这等通天本领,先生想必是猜错了。”
“假如她选储秀馆藏身是出于某种考量,这样一个心机叵测的女子岂非比在明处的敌人更加可怕?”
孙惟庸不动声色的呵呵一笑。“先生危言怂听了吧。”
宇文卓心中不悦,脸上却伴着笑容。论起打太极,满朝文武没有比丞相更高明的人了,他不信他听了之后还坐的住。
到了下午的时候,小橙子喝完药又睡下了。祈云筝在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草,趁她睡着,又给她涂了一遍药,不知是不是累了,她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坐在地上。
“姑娘,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就行了。”
祈云筝脸色极差,确实是不舒服,也就没有坚持。青莲扶她到门口,跨过门槛时祈云筝的身子突然一僵,按住左肩,看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姑娘,您还好吧?”
祈云筝轻摇头。“没事。”为了瞒过验身,她用药迅速复原了伤口,可是这种药只在表面起作用,对疗伤无益,这会儿只怕是发了炎,又恶化了。“你陪着她吧,我回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没事?”
“嗯。”
祈云筝若无其事回到自己房里,脚下一虚,差点摔倒。她扶住门边,把门掩上,谁知外面突然推进一股力量,连门带人都撞开。祈云筝跌坐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狠的,不光摔疼了,还震痛了伤处。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你发什么神经!”
推门的力气太大,门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封凌霄抬腿把门踢了回去,大大咧咧走进来。他人还没走近,祈云筝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你喝酒了?”
平常犹为犀利的眼眸此时好似蒙了一层雾,少了锐气却多了一份深沉,一份危险。封凌霄晃晃当当走过来,弯腰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偏头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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