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吴贤妃)

2017-05-26 作者: 菁华
第18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吴贤妃)

吴贤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今上。或许,对于他,她只能答应。

她可能是中毒了,以前在闺中时也会偷偷看些话本,每每看见那些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经历千辛万苦后最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幻想她以后的夫君是否也和这话本里的一样,风花雪月,无所不吟,而她,就陪着他,赏遍春日的桃花,夏日的荷花,秋日的菊花,冬日的梅花。

为他生育儿女,一起看着儿女长大成人,女儿容色娇艳,儿子风流倜傥。

女儿就应该和那《长恨歌》中的贵妃玉环一般: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可是,她的梦在孩儿死的那一刻就破灭了。她的夫君确实是那文韬武略,风流倜傥的人儿。

但是,他的心中装的不是她,她也不是他的妻。她的身份,说好听了是妃嫔,说难听了不过是一个妾。

妾啊,她记得有人说过,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可是,她就是这样没有骨气,只是因为一眼,就舍弃了一切,陪伴在一个并不能给她任何她想得到的东西的人。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一厢情愿也好,两情相悦也罢,横竖不过是她自己的沉沦。

她答应了,对于一个能够冷眼看着自己亲生骨肉重病身亡的帝王,她想着,或许这个孩子也逃不掉那样的命运吧。

可是她错了,这个孩子在她这里平安的长到三岁。每每看见这个孩子,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

那么小的一团,因为高烧不退而小脸通红,她想了各种办法,想为他退烧。后来,他没了气息,脸色也变成了青紫,本来灼热的体温也渐渐凉了下去,她呆愣愣的,对于宫人的关心并不理会。

直到最后,那个男人来了,他还是那么平静,就如同他得知这个孩子的死讯时一样。他告诉她,徐采女生了一个女孩,问她,要不要抱养。

她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不知说什么好。

果然,她不过是一个幌子,掩护徐采女的幌子。她先前就有猜测,如今不过是得到了证实。

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养着又怎样呢?

她开口,本想应下,想要出声,却发现嗓子干涩的厉害。

他见状,为她递了一杯水。

水是凉的,他果然从未在乎过她。她自幼体寒,平日沾不得冷水。他是知道的,但是并未发现自己递的是一杯凉水。

“陛下为何要妾收养那孩子?”她忽然改了主意,不愿意抱养那孩子,“妾的孩子刚没了,妾没有心思替别人养孩子。”

她以前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自称妾,他说她这是有个性,但是太后注重规矩,所以要求她在其他人面前还是称妾。

那时的她多么的天真,竟真的相信了他,以为他待她与旁人是有不同的,现在才发现,不过是一时骄纵,为的,大概就是这时的要求吧。

看着他惊异的目光,她极力忍住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吴姝,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良人!你一心牵挂,竭力为他保住孩子的良人。现在他面对这你孩儿的尸体,告诉你,你需要抚养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她想笑,但是不知为何,却有豆大的泪珠滚落,悄无声息。

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当一个人已经悲伤到了一种境界的时候,她是没有声音的。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世界。

她满以为,即使帝王的心不在她身上,只要她用一颗真心去感化,将心比心,终有一天,她梦中的良人心中也会有她的位置。

她满以为,即使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但终有一天,她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满以为,她的真诚感动了他,让他的心中也有了她的位置。

结果,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他的心中只有天下,或许,还有她的那位远房表姐。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心中一定没有她。

呵,她是有多傻,竟然遗忘了入宫前母亲在她耳畔告知的天家无情。

呵,她是有多傻,竟然相信了偷偷看的才子佳人的话本,以为只有她才配的上这位帝王。

她是如此的想嘲笑自己的天真,但是又笑不出来。

因为明白的代价太过惨重。

她的孩子,她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都将被埋在这深宫中,随着时间的沙漏,一起流逝。

帝王看出了她的自嘲,忽然也有些慌张,道:“今天已经是我们孩儿的夭折的第三日,你还是把他安葬了吧。”

原来,已经三天了吗?

她还记得,一个月前,他对着她笑。

咯咯的笑声,那么清亮,那么的不入凡尘。

果然,他不属于凡尘,不过短短四月的生命,留给她的只有难以言喻的疼痛。

帝王走了,走之前嘱咐了宫人伺候她安歇。

她麻木的看着宫人小心的把她怀中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孩子抱走,把她的衣衫褪去,抱入了浴桶。

在浴桶里她觉得,这水好温和,就像母亲的手,抚摸着她。

她想着,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曾经在她的腹中享受这样温和的水?

她忽然有了生机。

她发现,自己不能颓废。

因为孩子已经没了,她要用自己的方法,为孩子报仇。

如今刘氏势大,向来是不想让她的孩子占了长子的名头。

她知道为什么帝王会告诉她这个孩子留不得,但是她本能的忽略这个现实。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可是,现在她的孩子已经死了。死在她的怀里。

她要报仇,为了这个孩子,也是为了自己。

她不愿意和那些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太妃一样,老死也没有人过问。

为了她的孩子,也是为了她自己,她需要活着,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可是,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盯紧一看,是一缕缕的血,从她身下溢出。

太医很快来了,说她是忧伤过度,血崩了。

反反复复的治了很多次,终于,她不在流血了,但同时,她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有些庆幸,没了孩子,就没有了牵挂,她可以无所顾忌的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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