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兴县位于河北省东南部,东临渤海,南接齐鲁,北望京津,与黄骅大港相接,属于新建县,也是个国家扶持的贫困县。
县城的日子并不富裕,1997年的时候有3镇4乡,还有两个工厂。一个生产渔民用的船只和捕鱼网。一个是医疗用品厂。医疗用品厂已经关门了,渔具渔船生产厂的日子也不好过,很多渔民都举家搬去大城市了,生产需求直线下降。
李强、叶家富在县城的渔具渔船生产厂工作,现在正值6月封海禁止捕鱼时间,一周工作甚至都超不过十个小时。而赵广海更是清闲,他是县城的渔民,至今他已经几周没下过海了。张游和杨正军都在医疗用品厂工作过,自从工厂关闭后他们就下海从商了,这家酒吧是张游的,对面的旅店被杨正军承包了。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上这么一帮朋友的?”莱恩问杰克。
“我曾经做了四年的海洋勘探,兄弟。只要有海洋的地方,我几乎都有朋友。”杰克说,“不要说这些了,今晚让我们开心一下,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杰克搂着他的脖子,努着嘴说:“看,那边的美女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呢。”
莱恩随着杰克的视线看过去,几名穿着暴露的女孩正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他无趣的扭过头,透过身旁的落地玻璃窗向外看去,但除了一片漆黑和反射出自己的憔悴的面容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思绪随着躁动的音乐不停飞舞。在耳中,杰克和他的朋友正不停的高谈阔论,酒、车子、女人成了今天的主题。
“我现在要说的是。”杰克举杯站起来,身子前倾,冲大家说:“我的女人有F罩杯!”他比划着,“还是空姐,制服诱惑,你们懂不懂?”
“喔!”大家附和着,“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呀。”
赵广海一边卷着有些海水味道的烟卷一边说:“我们中国人不看胸部大小的。要评判美丑,脸蛋才是第一!”
“哈,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杰克灌下一扎啤酒,“不如我们现场决胜负,看谁泡妞泡的最快,质量最好!”他模仿着骑马的姿势,“来,哥们。让你们看看我这小野马的魅力。吁,驾!”
莱恩·斯图亚特看着杰克的滑稽表现,想笑又强忍着不做声色,他可以说是这最沉默寡言的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可乐,扭过头,透过大玻璃窗,看着窗外漆黑的公路,试图回想从滨海酒店逃亡的这一段发生的事情。
他用手摸了摸下颚如针似的胡茬,恍惚间想起杰克带着自己从渣打银行里取了一个手提箱,里面有“野马”车的钥匙、现金、还有些许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仪器、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一把9毫米手枪和5个弹夹。
“你为什么会有枪?”路上他问杰克,“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联合国重大灾情应对组织的特工,隶属13号避难所。”
“这是什么组织?”莱恩只觉的头脑晕眩,空白的脑海在匮乏的知识海洋中搜寻答案,但最终结果就是茫然的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当重大灾难来临是,负责拯救符合条件的幸存者。”杰克平淡的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重大灾难即将来临?”他只觉得脑中闷雷翻滚,惊天闪电的劈过,后来嘴唇上下碰合着,言语却变得含糊不清。后来,当他久久平复下心情后,才得以让言语变得清晰,“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朋友聚一下,或许……可能不会在见了。”说这句话时,他总觉得杰克脸上出现了一丝凄凉。
之后他们就来了这儿,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县城。想到要在这过夜,莱恩犯了难,重大灾难的事情瞬间被抛之脑后,取代而来的是对细节的担忧,思想的重心放到了旅店的房间里不知道会不会有老鼠、蟑螂、蚊子、或者被子上布满了不明液体的痕迹。他不敢多想了,越想越觉得反胃,原本饥肠辘辘顿时就没了食欲。不管怎样,他总觉得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算了,杰克开心就好。
莱恩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父亲会接纳他么,凯茜还会认得他么。还能回到过去么?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儿时的记忆。如果上帝可以让他重新在活一次,我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一定会表达心中的想法。他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
恍惚中,他听着杰克和这些渔民侃大山,心中忽然觉得对空降而来的哥哥越来越不了解,他变了,已经不再是儿时记忆中的杰克,摆在面前的是一个他不了解的陌生人,除了留着父亲遗传下来的血液以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
莱恩心底感到有些陌生甚至恐惧,他想起曾经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推来推去,不小心摔倒了地上,第一次血流不止的情景。那时的杰克怒吼着冲到孩子群中,把这群孩子揍了个稀里哗啦,当自己恢复意识后,在看到杰克时,他已经浑身是伤了。
莱恩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嘴角泛起了微笑。我要改变,变成一头雄狮。他边想边收起了微笑,神情凝重的看着四周却一言不发。他之所以沉默寡言,一半是因为高烧刚退,这儿的人他根本都不认识。另一部分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朋友,或者说没有过同性朋友。
混血、杂种、怪胎、刺猬,这些都是伴随他成长的外号。
忽的,他又想起了母亲,悲伤写满了满脸。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后悔的事情,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死了母亲。她出车祸在重病监护室时,莱恩都没能在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只能在玻璃窗外远远的看着,任由眼泪纵横交汇的在脸上肆虐。至于火葬时,他记得母亲被裹成了木乃伊似地推进了火炉。对于王莉莉的死,莱恩一直不能释怀,他觉得自己有罪,没有尽到儿子该做的责任,甚至都没有为她捶一次背,洗一次脚。
刚上大学时候,他迷上了赛车,觉得只有在开车的时候才不会感到孤单。人生的许多十字路口都面临选择,他总会犹犹豫豫,但赛车不会,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转向或者超车,因为在速度瞬间提升的同时肾上腺素也会替他做出坚定的选择,他觉得只有那个时候自己才是一头凶猛的雄狮。
尽管赛车占用了他不少学习时间,但王莉莉却一直鼓励他,她说:“只有专注在某一项运动或特长才会领悟它的精髓。看看塞巴斯蒂安·维特尔。他坚持下去了,他成功了。”王莉莉也是,她成为了国际顶尖的植物研究学者。她可以把不同气候的植物移植到一起,换句话说,你想要在南极养一棵只有在热带、亚热带才能出现的椰子树,没问题,给她一个施工队、足够的金钱、足够的人力,就可以满足你。
一次学术报告没过多久,母亲去世了。他曾无数次怀疑母亲的死不单纯,警察局都快变成了家,可最后还是被认定为交通事故。
可他毕竟不是塞巴斯蒂安·维特尔,更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只是一个混血,一个碌碌无为,不为人知的混血儿,除了带着满腹的怀疑还有王莉莉留给他的大量遗产继续生存,别无选择。
于是,他没再理会停在车库里的改装保时捷。沉寂了一段时间后,莱恩踏上了寻找父亲、哥哥还有凯茜的美国之旅。可惜到头来,他一无所获,只得沮丧的回到中国。莱恩也曾想过离开这儿,背着旅行包去外面走一走,每次都是无终而返。惰性留住了他,熟悉的地点和熟悉的面孔就像一首低缓悠长的钢琴曲。
他在中国还很招人喜欢的,“混血帅哥”便是这个东方国度给他的最高的形式上的荣誉。这些原本虚无的虚荣心,还有内心的惰性就像无形的镣铐将他禁锢,这一下就是六年。单调、枯燥的生活让他思想衰退成了老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形如黑白灰色的压抑色彩,直到今天,才真正的唤醒他心中的野性,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和理想,终于莱恩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公司的领导,告诉他们,“我不干了。”
杰克还在继续跟他的中国朋友叨叨的没完没了。莱恩感到无聊,想要掏出手机打发时光,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裤兜,依然空空如也。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他想,我应该改变以前固有的习惯,重新做我自己。
大地渐渐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天空中还有些许光亮。黑沉沉的马路上已经没有汽车愿意从这条崎岖、坑洼的土路上行驶了,但是他透过酒吧的窗子看见,有辆高档汽车晃着大灯正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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