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0时25分,夏季炎热的凌晨,外面的天色肯定一片漆黑,星辰布满深蓝色的天空。可对周强来说不管白昼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自从病毒在滨海酒店爆发后他就从未迈出过6号避难所一步。周强没有心思欣赏夏夜更没有心思欣赏百花盛开的美景。
万物均有相生相克,他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外面的铜墙铁壁想,一定会存在某种抗体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办公室的摆设极为舒适,看起来是传统中国古典的装潢和布置,所有家具和用品都是周强亲自挑选的,木质颜色一水的深红。
他就是一位非常传统、复古的老教授,如果不是黑血病毒突然袭击,他现在应该抱着孙子周磊,拉着老伴的手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他将毕生的时间都用来研究生物医学,却冷落了家里的所有亲人,有许多时间他都觉得亏欠家里的实在太多了,他想要弥补,却每次都只能将想法埋藏在心中。
在周强的生命中从未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但如今他却只能站在办公室里抽着雪茄不停的唉声叹气,这怎么可能,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脑中尝试着将基因链拆解在重新排列组合,可他每次在关键时刻就会不经意间想到莱恩的举动,该死!他内心咒骂,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不伦不类的脸。
于是周强踱步到办公室一扇落地镜子前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反反复复检查自己的身体。他没有任何被感染的迹象,可心里总是觉得难受,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每当想到莱恩他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总想要骂上几句才解气,你父亲怎么不给你取名叫做刺猬,从莱恩的房间中出来周强就直奔浴室,用消毒剂浑身上下擦了不下五次,如果你感染了我,他边擦边想,我一定会折磨死你,用各种方法。我发誓,莱恩。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墙壁上的空调百叶上下摆动送着冷气,他将手上戴的医用乳胶手套摘下,扔到垃圾箱中。顺手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设定在20摄氏度,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心中有股躁动的热气在内心流动。后来他叹了叹气,将遥控器放在桌子上,接着拿起电话,按下号码“67389”,嘟嘟的几声过后,董韧的声音传出话筒:“您好?”
“结果如何?”周强淡定的问道,“1783号实验体现在状态怎么样了?”
“我正在写报告。”董韧不急不慌的说,“稍后会我会递给您。”
周强听的出来董韧言语中的意思,但他依旧追问,“先告诉我结果。”他语气平静,内心的火焰却正在燃烧,“1783号实验体如何?”
“死了。”董韧低沉的说,“海兴县捕获的实验体除了671号以外全部死亡。”
其实这个结果周强早已料到,他保持淡定的“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重回平静的办公室中再次出现了他没完没了的唉声叹气,后来周强将整个身体倚在老板椅上,松松领带并把精致的温莎结往下扯了扯,接着解开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然后又解开袖扣,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他两条细弱的小臂。
办公桌前方有一个三角架,上面架设着一台DV,摄像头朝向自己。DV上一条数据线与办公桌上的电脑相连接。周强站起来,走到三角架后弯腰看了下显示屏幕,工作一切正常,电量还有三格。紧接着他调整了下摄像头的角度,按下录制键后重新坐在老板椅上。
他叹了叹气,面向摄像头开口说到,“我叫周强,6号避难所的总督,身份验证代码REHJS-695894。这是我第7次录像,等级绝密,级别红色,编号等级988。今天下午……”他下意识的撇了眼放在办公桌上的时钟,“不,严格的说是昨天,7月16日下午3点21分,绰号为刺猬的671号实验体把我吓死了,我差点发火打他一顿,不过我冷静下来后仔细的想了一下,如果我是他或许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让我体验到了那种感觉,那种瞬间的恐惧和绝望,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也他让我想了很多,生命的短暂与脆弱是我们一直想要改变却无法改变的事实。废话不多说了,到目前为止,我们依然没发现他身上有被病毒感染迹象。刺猬是十二天以来唯一还存活的实验体。值得庆幸的是既然他没有感染病毒,或许通过某种方法可以从他身上提取出病毒抗体。”
周强停了下来,他用食指把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推了上去,并在桌子上的文件堆中翻出一份,“我正同刺猬说话时,实验体683号杨正军死了,他被确认脑死亡后的一小时内就发生了尸变。这意味着被感染的人即便死了也会变成活死人。”他将报告翻了一页,眉头紧锁,“根据艾德林教授的报告,尸变后的人会变成只有饥饿感的怪物,它们会吃掉眼前的一切活物。”
周强顿了顿,思考片刻,“我,伊藤三郎教授还有朴正永教授希望称呼尸变后的人类为活死人或者活尸。而董韧医生、艾德林教授还有伊万诺夫教授希望可以用民间的叫法,比如丧尸、行尸之类的来命名。嗨,管他的呢,叫什么都可以吧。”
周强揉了揉太阳穴,“我们曾尝试把尸变后的人杀死,在他们体内提取到DNA着实让我们所有人大吃一惊,正常人类的23条染色体全部改变,甚至可以说DNA的结构重组过了,原本螺旋状的DNA变得一团糟。我发现这个原因是病毒在人体扩散过程中受到人体免疫系统的阻挠。免疫细胞会试图将已被感染的细胞杀死,而且通常采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方式,这就导致人体出现大量坏死组织。为了修复组织的损失和恢复免疫系统的功能,就需要大量的食物提供材料和能量来源,这就使被感染者出现旺盛的食欲。”
“正常情况下脑部有脑屏障的组织隔离保护并不接触免疫细胞,所以如果该屏障没有受损的话,感染者的脑部非常有可能完好无缺地完成尸变。因此,感染者仍然能够直立行走并存留觅食行为。这个现象简直跟2012年的罗基福德爆发的黑血病异曲同工。该病毒因为最直观的现象就是血液会变成黑色,所以业界都叫它为黑血病毒。我很怀疑是有人或组织蓄意释放病毒迫害人类,现在我有个怀疑对象,但是没有证据。”
就在此时,摆放在房间角落的一台老式的咖啡机响起了起来,这让周强心中猛然一颤,自从莱恩突然咳嗽后他就感觉自己精神快崩溃了。心跳平复后,他扭头看了下咖啡机,晃晃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桌子上的杯子接了满满一杯咖啡,没有放糖,也没有放奶。
他踱步回来,重新坐下。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咖啡,苦涩、滚烫,只好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周强想用咖啡来对抗身体内的困倦,在之前的3天里,他只睡了不到4个小时。
周强调整了下坐姿,皱眉不展的说:“我们把老鼠、鸡、狗、猪、牛、跟一些残疾的活死人放入同一个的房间里进行试验,有些挖掉了双眼,有些刺穿了耳朵,有些砍掉了鼻子,但是无一例外,这些活死人都会将房间里的动物吃掉,这就证明了它们除了饥饿感以外还有视觉、听觉、嗅觉。但除此以外它们一无所有,就仿佛头脑简单只会进食的单细胞生物。”
“我们还发现它们甚至不懂什么叫吃饱了,我有好几次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越吃越胖,甚至把胃撑炸了还是会吃,后来试验体1432号吃了三头猪,把自己肚子炸了一个大洞。即便这样,它还会不停的吃。于是我们又尝试把1432号从腰部截肢,但它还会吃,而且还没有痛觉。似乎食物就是它唯一的需求。”
周强停了下来,喝了口咖啡,“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对一个正常的健康人来说,要想战胜附着在皮肤上的少许病毒都是一个艰难又痛苦的过程,在与病毒斗争的过程中很有可能还会因为失败而被病毒感染。在首都机场尸变爆发之前,第一批受害者大多只是接触了携带病毒的宠物或者被携带病毒的蚊虫叮咬,又因为自身健康状况良好,因此他们在被感染的数天内都不会看出太多异常至多也只是出现感冒、咳嗽、流鼻涕、打喷嚏、贪食等症状。”
“可一个被活尸攻击至濒死的人就不同了,他的免疫能力是如此的虚弱,以至病毒能轻而易举地侵入,而且如果病毒从伤口直接进入血液,会在极短时间内就扩散到全身各处,大大加速了感染的过程。”
周强点上一支雪茄,猛吸了几口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停地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重新坐了回来,“不得不说李国栋搞砸了。原本我们主观认为病毒的传染方式是通过感染体的啃噬、叮咬,也就是唾液或血液传播。所以他才会下指示让疾病控制中心的人把每位客人包括工作人员都验一遍血,红色放行,黑色隔离。”
周强叹了口气,“但事实证明病毒其实已经附着在了每个人的皮肤上,伤口是激发病毒和加速感染的关键因素。换句话说,就是每一个受伤的人都会因此产生尸变,血液和唾液只是黑血病众多传播方式的两种。”
他喝了口咖啡,眯着眼睛对镜头说:“当然刺猬是特例,现在我们也搞不懂为什么他会没事。我们验过血、获取过DNA、做了骨髓穿刺、拍过X光、超声心动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检查,除了解剖以外所有医学上的检查全部都做过了。可奇怪的是,他就跟正常人一样,没有丁点异常。到这里我不得不说,这个病毒可以通过空气、水、血液、唾液、体液等各种方式传播,它甚至可以将水也变成黑色。可即便如此他就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不知道这点跟他是混血儿有没有关系。”
周强又从桌子上翻出一份文件,“每个人都可能是病毒的携带体。根据实验,病毒存活的时间大概只有7天。7天内只要不受到任何伤害、不流血就不会被感染。这要感谢我们人体的免疫系统,只要我们平稳的扛过7天就可以活命,以后只要注意不被黑血病毒渗入血液中,即便身体受了伤也无关紧要。或许这就是刺猬为什么没事儿的原因。他在滨海酒店尸变中活了下来,而且还没有受伤。”
他将文件翻了一页,“黑血病另一大可怕现象是可以感染到死亡后的机体之中,将细胞重组引起尸变,这就是为什么死了的生物还会复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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