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外国男人看见了金熙珍的存在,他惊呼着,雨水打在头发上,顺着不知是被雨水染黑还是原本就是黑色的头发上丝丝落下。
她并没有说话,甚至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摸下去,就摸到铁栅栏上。金熙珍想着,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就是张杨,快点,美妙的一瞬间而已,它可以将你们解脱,不用在受到罪恶世界的惩罚。
外国男人伸手抓向铁栏的同时,抬头看了看刺穿在上面的活死人头颅。一个心跳,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转头看向金熙珍,“嗨!你能帮我打开门吗?”雨声、雷声、伴随着闪电的光亮淹没了他的言语。
金熙珍听得出来,对方用的是汉语。她听不太懂,只是呆呆看着雨中的两条“落水狗”。抓下去,快抓下去。你们在犹豫什么?快点!摸一下也行,就一下!很快的,你会发现世界非常美妙,快点,不要在犹豫了,摸下去吧,她心中呐喊,表情却显得平静。
“你是这家的女仆吗?”男人继续吼着,他在雨幕中四处搜索,已然发现了铁门连接着高压电缆,“这家主人是不是叫张杨?你能开下门吗?我们找他有事!非常要紧的事情,关乎于性命,成千上万条人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快点开门!你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女士!”
金熙珍愣住了,傻傻的站在门口。他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张杨?为什么会知道铁门通电了?接着又是一声闷雷,她这才惊醒,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只好用英语朝着黑暗喊叫:“门没有锁,请你自己开吧,看到门把手了吗?推一下就开了。”
“他妈的,你想电死我们?”男人被金熙珍激怒了,“我警告你快点开门!难道你想成为千古罪人和杀害上亿人民的凶手吗?”这次,男人用的是英语。
“张杨不在,我说过门没有锁,而且我也无权跨出房屋。”金熙珍据理力争,她说的很谨慎,面对威胁也毫不在意。她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更不在乎什么责任、什么千古罪人,这些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人终有一死,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金熙珍不想跟这个将死之人在纠缠下去,实在太影响心情。快点摸下去,这是她现在唯一想的,也是唯一想看见的。
“你的英文发音很怪异。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男人抹了下脸上的雨水,突然转移话题,“难道你是……不可能啊。”大雨倾盆,雨水顺着男人杂乱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急速下落。
“什么?”金熙珍愣在原地,忽然出现一种感觉,他认识我!
男人见她不说话,继续追问:“难道你,你是金熙珍?天啊!你怎么会穿成这样?我是约翰·伍德,这是我的朋友赛迪·海克,你还记得吗?我们通过电话的!”
“啊?!怎么会是你……”金熙珍惊的合不上嘴巴,我差点想让你们去死,言语在喉头翻滚,后面半句她没说出口。
“听着,我是来帮你的。”约翰边说边将同伴放在地上,“可以让我们先进去吗?”
“啊,对不起。”金熙珍急切的跑回屋子里,鞋跟敲在地板上咔咔作响。她穿过厨房、客厅、楼梯、杂货间、客房,来到配电室。拉开门,里面的电压电表多的让她头昏眼花,到底是哪一个?金熙珍的目光四处搜寻,每一个开关看起来都像是在警告她:“别乱动,仆人。”发动机嗡、嗡、嗡、的响,金熙珍愣了有几分钟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连接门外铁栅栏的高压电缆,根本就没有连接配电室的发电机。
金熙珍心里越来越急躁,复仇的意愿驱使她将配电室所有的闸都办了下去。发电机嘶嘶叫了几声,光源瞬间全部熄灭,她拖着疲倦的身体慢慢向屋内走去。约翰搀扶着赛迪推开客厅大门,走进屋子,“谢谢。”约翰看见她后如此说。
谢谢这个词,金熙珍好久都没听见过了。事实上,几天前她才刚听过,但是这个词就是让她感觉到别扭、陌生,甚至还有恐惧。尤其是你的恋人在热恋期时突然对你说出这个词,你就会觉得浑身的不自在。金熙珍认为,恋人对你客客气气,把你当做外人一样用谢谢这个词时,其实他已经不把你当成恋人了。
金熙珍点点头,没有回话。她看着黑色豆大般的雨点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黑雨是可以将任何人类变成活死人的东西,而自己竟然将两个在黑雨中不知沐浴多久的男人放了进来。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时,却什么都晚了,约翰·伍德还有他垂死的朋友赛迪·海克,就在眼前。
黑暗的天际响起阵阵滚雷,接着划过一道闪电,短暂的照亮了房间。金熙珍突然觉得这两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过,书上?杂志上?电视上?还是网络上?好好想想,金熙珍,你在哪见过他们?她暗暗提醒自己。还有约翰·伍德的名字,她肯定自己不只是在父亲的手机中或网络中听过,好像……好像……对了。前几天,我在电视中也看到了。她心中一颤,天!我想起来了,他们俩是杀人犯!金熙珍惊得向后退去,差点摔倒。
“你怎么了?”约翰将赛迪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惊讶的金熙珍。
“我没事。”金熙珍慌张的回答,“只是贫血,起身猛了。”
“是营养不良吧。”约翰打了个喷嚏,将视线放回赛迪身上,“他的伤口感染了,急需处理。你这里有什么可以用的药品或纱布吗?”金熙珍傻傻的点点头。借着闪电的亮光,她看见约翰虽然强壮似牛,可神情极为憔悴,眼睛有些泛红,脸颊一处伤口已经结痂。
赛迪则看起来奄奄一息,他脸色惨白如同死人,嘴唇上的皮一层层裂开,微微睁开的双眼充满血红。他似乎随时都可以变成一具活死人,金熙珍发现他的右手已经没了,像是被什么锐利武器砍掉似的,包裹赛迪右手腕的布条向外渗出发棕黑的血液,像是吃坏肚子的排泄物一样令人作呕。就在此时,赛迪嘴中依依呀呀的咕哝着,一会儿叫爸爸,一会儿又叫妈妈,他时而平静的浮现出微笑,时而又恐惧的乱喊乱叫。金熙珍不知道赛迪是沉浸在睡梦中,还是出现了幻觉,她认为死亡对赛迪来说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几声闷雷让金熙珍回过神。她转身向后退去,慌忙跑向书房翻找起药箱,在张杨别墅住的十八天以来,她除了漆黑悠长的地下室不敢去以外,其他地方她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即使如此,在翻找药箱的过程中,她还是将书房弄得一团糟。
金熙珍颤抖着拎起医药箱,走回客厅。赛迪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呼吸只剩下出气,她靠近时,能感受到一股热流从赛迪身体的每寸肌肤中散发出来,在空气中汇聚。再靠近一些,那种热流就会如同热浪一样滚滚而来。她知道,赛迪发烧了,而且烧的不轻,死神将会随时会夺走他的性命,撒旦也将污染他的心智。
约翰从金熙珍手中接过医药箱,放在地上。他一层一层剥开裹着赛迪断腕处的布条,狰狞的伤口渐渐出现,有些发黄的骨头显露出来,骨头周围的肉变得发黑、紧缩,还有出脓。血腥和化脓的味道让金熙珍感觉到恶心,她只是瞥了一眼、嗅了一下,张杨做的肉排味道就涌入嘴巴,胃酸瞬间就在体内翻滚。她捂着嘴巴跑到洗手间,扶着水池干呕半天。过去的十几天里,她从嘴里涌出来的呕吐物比她二十五年来吃过的饭都要多。
金熙珍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水池,漱了漱口便走回客厅。约翰此时正在翻找药箱,因好奇心的驱使,她又看了过去,赛迪躺在沙发上不停抽搐,眼睛向上翻去,似乎沉睡在自己的噩梦之中。
“他的手怎么了?”金熙珍喃喃的问。
约翰转过头看了一眼金熙珍,“是因为我。”约翰吸了下鼻子,咳嗽了几下,“路上雾太大了,我又疲劳驾驶,结果我们的车翻了。”约翰转过头,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赛迪,“他的手卡在车里,为了逃命,我不得不把他的手砍掉。”
他骗我,车祸怎么可能把手砍掉。金熙珍想,肯定像电视新闻中播放的那样,他右手中弹,而后伤口感染,所以约翰才砍掉了他的手。对!一定是这样的。心中的想法止不住的翻腾,当想象中的真相浮出水面时,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看着。少说话,多做事。这不就是父亲金振昌告诉自己,女仆该做的事情吗。后来,金熙珍轻声问道,声音平和,内心却在颤抖,“你的朋友会变成外面那样的活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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