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哗啦!哗啦!哗啦……
这是什么声音?幻觉吗?还是死神临近时的声音?
泥土和花草的清香充斥进鼻腔,冰冷的水滴击打在脸上,周围寒冷又潮湿,这一切都将约翰·伍德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拉扯回来。他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柔软的土地上,雨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冷、寒冷、刺骨钻心的冰冷伴随着浑身上下的僵痛,深入骨髓。「我在哪?我又是谁?」他带着脸上的泥土,痛苦的翻身坐起,茫然的看向四周,漆黑的雨水和漆黑的夜晚将他包裹,浸染全身。
他感觉冰冷,身体却似火燃烧。「我发烧了,」他想,「我被感染了。」
无尽的黑暗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雨水倾盆,墨汁般的雨水顺着头发滴滴下落,划过脸颊,聚集在浓密的胡子上。他用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身体上的沉重让他想要继续睡去。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在这里,一旦睡下,将无法在醒来。于是,他试着翻找脑海深处的记忆。
「我叫约翰·伍德,曾经是一名侦探。未婚妻安娜·法尔死于家中,某人用避难所科技将她固定在天花板上,放了一把火,将她活活烧死。安娜死前,曾看着自己的家变成火海,烧焦的味道让她窒息,火焰将她的生命夺走……」约翰回忆着,头脑的痛楚让他记忆变成片段,身体的沉重和四肢的酸痛想要让他去死。「但我不能死,」他努力的站起,「我还要为安娜报仇。」
太阳早已落山,或者就没有升起过。存留在天际间的光亮,只有闪电。当滚雷伴随着闪电到来时,约翰才看清自己身处于无边无际的稻田之中。几道闪电劈下,带来的光亮过后,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该死,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明明记得……」他努力的想,试图回想起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最终徒劳无功,脑袋中空空如也,脑仁隐隐作痛。「赛迪·海克,他去哪了?我记得我们成功的进入了张杨的别墅,然后……」约翰摸了摸裤兜,从中掏出手机,「这不是我的,是谁的?金振昌的?」
墨汁般的雨水模糊了手机屏幕,也模糊了双眼。约翰抹去脸上的雨水,慌张的把手伸进裤兜、衣兜,除了这部手机以外,什么都没有。天空中狂风暴雨,雷鸣闪电,黑雨将万物染成黑色,也将约翰染成黑色。
他捋了捋自己潮湿的头发,之前的记忆钻入了脑海,将散落成片段串联起来。那一幕幕记忆仿佛雕刻刀般的刻印在头颅中,每一个片段都给他带来钻心的疼痛。他跪在地上,对着黑幕大声哀嚎,滚雷淹没了声音,闪电劈在身旁。
刻入脑髓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在黑色的雨幕中穿行,迷失在对未知世界的死亡和恐惧中。黑暗像无形的怪兽,吞噬着他的灵魂与希望。约翰每踏出一步,疼痛就会通过头颅传递给四肢,同时希望的火焰就被黑雨浇灭一丝。
他从未有如此狼狈过,丢枪弃物不说还将最忠实的朋友弃之不管。赛迪·海克死了,是他将赛迪抛弃在张杨的魔窟中。赛迪变了,变成了活死人。「是你、是你将赛迪害死了,你还强-奸了朋友的妻子,将她和肚中的孩子杀死弃之荒野。你就是无恶不作的混蛋,你就是我的爪牙,我的奴仆。」约翰听见脑海中传来的声音,好像是撒旦。
弃誓者、失败者、同伴杀手……心中的自责越积越多。复仇、复仇、复仇!心中的仇恨驱使心智,掌控肉身,他之前从未有时间可以停歇。现在,在茫茫无尽的深渊中,冰雨倾盆的黑色染缸里,终于得以让他冷静的思考。
黑暗笼罩着大地,一望无际的黑色带来了震耳欲聋的滚雷和刺眼的闪电。
大雨滂沱,黑雨疯狂的落下。雨点砸在他的头顶、脸颊、肩膀、乃至全身,玷污肌肤的每一寸。风萧萧的吹着,庄稼地中的农作物互相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狂风卷起的秸秆吹飞起来,变成尖刀在他身上乱割,血痕之后便是暗红色的血液涌出。黑雨席卷,与血汇成河流,洒落田野,散发着恶臭。
不着边际的乌云将天空也映成黑色,没有一丝光亮,他茫然的穿梭在庄稼地中,迷失了方向的同时也迷失了自己。约翰拿着金振昌的手机,按了一下开关。7月19日,晚上10时28分。随后黑色的雨水拍在显示屏上,再次遮挡住了屏幕的光亮。
“我在哪?我该何去何从。”约翰叨咕着,心中的希望之火也如同显示屏中的光亮,慢慢地消逝。黑雨噼噼啪啪地狠狠拍在身上,渗入皮肤,刺向心中。夏日的炎热让他感到寒冷,就仿佛渗入冰窖般的刺骨。一连串的咳嗽和喷嚏过后,他用肮脏的手掌抹去屏幕上的黑雨,将手机重新收起,继续游走在无法分辨方向的田野之中。
暴雨带来的风吹着麦田,绿油油的麦穗相互摩擦,在漆黑的夜中发出令人害怕的声音。几只融入黑夜的乌鸦站在稻草人身上将头迎着风向,吹来的风让乌鸦的羽毛蓬松,它们见约翰走来,便“啊-啊-啊!”的叫着,像是发出警告,警告约翰,“滚远点,这是我们地盘。”
麦田因狂风暴雨而杂乱的响着,像是神灵低语的声音,也像是撒旦的话语,“你杀了人,背叛了朋友。你失去了一切,约翰·伍德。上帝将在麦田中审判你的罪恶。”
约翰低下头,疲惫的裹紧衣服。他感冒了,也发烧了。不知道只是普通的疾病,还是黑血病的症状。他希望是前者,但身上的感觉告诉他是一定是后者。发烧着实让他感觉寒冷。饥饿和恐惧则如影随形地紧紧地压迫着心脏和肠胃。他好像无头苍蝇似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到处乱走。他听见乌鸦的嘶叫,抬起头,暴风骤雨摧残的稻草人身上,几只乌鸦看起来似乎比烧鸡还要美味。但他丢了枪,身体又不听使唤,仅仅靠赤手空拳怎么可能抓到乌鸦?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慢慢靠了过去。
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了。约翰意识中悄悄的靠了过去,但实际上,只走了几步便跌倒在地。他顶着骤雨抬起头,珍妮的镜像浮现在了面前,她憎恶的看着他,唾弃般的向他走来。“不!……不要过来!”他对着黑夜嘶哑的呢喃,“我并不是想要杀你。对不起,那时我别无选择……”她站在他的面前,幻影化为安娜。“我愿奉献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只要你让我替安娜报仇。”约翰咕哝着,眼泪涌出眼眶,与黑雨融为一体。她则像慈母般的看着他,抚摸他浓密的胡须,然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轰隆隆隆隆!
黑暗带来的恐惧无时无刻的在约翰内心翻滚,就正如天空中的闷雷一样。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挣扎着从泥泞的麦田地上爬起。一道闪电随着雷声劈了下来,正巧劈中不远处的稻草人。一只乌鸦啊啊啊的边叫边飞,用黑色的翅膀拍打着黑暗的夜晚。另一只乌鸦与稻草人一同葬身与雷电的愤怒之中。就在此时,稻草人忽地一下燃起火焰,那只被雷烤焦的乌鸦则跌落下去。映着闪电的光亮,伴随着暴雨中的火光,约翰看见绿油油的麦田地中无数只燃烧的双眼正盯着他看。
轰隆隆隆隆!
又是一声响雷,约翰惊恐的环视四周,那些燃烧的眼睛正在靠近。心脏奏出的鼓点越来越快,他看着变成美味的乌鸦,却又不得不选择离开。于是,他强忍恐惧带来的颤抖还有不听使唤的双腿,在麦田中掉头就跑。恍恍惚惚中,他认得这片麦田是自己跟赛迪前往张杨家途中经过的土地,他们在这儿住了几天,在别墅的外围观察了许久,原本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的。但现在他的确迷路了,就像幻觉中的呓语:“上帝将在麦田中审判你的罪恶。”
“请让我活到报仇之后,”约翰叨咕着,雨水流进嘴巴,“我愿奉献鲜血以及灵魂。”
突然,他看见安娜化为幻影出现在面前。酒红色的头发,自然卷曲。令他怦然心动的完美身材还有脸蛋,渐渐向他靠近。曾经多少次,他都会在朋友面前展示安娜的照片,告诉他人要相信正义,安娜就是自己做侦探时屡破奇案修来的福分。后来,幻影如同之前一样变的朦朦胧胧,直至消失在黑夜当中。他还在继续奔跑,与其说是在奔跑还不如说是在踉踉跄跄的走,头重脚轻,重心不稳。几道闪电过后,约翰看到一名在狂风暴雨中耕种的农夫。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帮帮我,”他伸出颤抖的手,“求求你,帮帮我。”他的手碰到了农夫的肩膀,又立刻抽了回来。农夫缓缓地转过身来,火红的双眼盯着约翰,两遍的嘴角裂到了耳根。它皮肤裂开,黑血一点点的在裂痕中涌出。“这一定也是幻觉,”他告诉自己,“对,是幻觉。”农民听到他的言语,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嘲笑,脸上的伤口伴随着笑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就仿佛是咧着嘴角微笑小丑一般。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