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的光芒穿过黑暗，钻进徐斌的眼睑。嘈杂的谈话声音还有某种动物堵在喉头中的呜咽飘进他的耳朵。渐渐地，似乎有一股力量将他从无尽的深渊中拉扯上来。身体开始苏醒，梦魇离他而去。
徐斌感觉头昏昏沉沉，思维变得缓慢，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他睁开朦胧的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被灯光映照着的天花板，还有在头顶旋转的风扇。他撑着身体，试图做起来，但是力量早已枯竭，酸楚感肆虐在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上。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好似凝固一般，他看到墙上挂钟的指针停止了……几个心跳后，指针又动了起来。
他试图掀开被子，双手抖得像秋天微风中的枯叶。他这才发现原来眼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包括思维也是一样。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晕晕眩眩，他迷茫的睁着双眼，在狭隘又昏暗的空间中四处搜寻，「我在哪？」这是他心中的疑问。四周昏暗，只有靠近门的货柜上开着一盏灯，发出的橙色光芒并不能将房间全部照明。他环视四周，窗帘挂在墙上，挡住了窗户，他再次尝试坐起来，听到的却是骨骼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随后肌肉的无力和酸痛再一次袭向全身，小腿一阵痉挛。他眉头紧皱捂着小腿，痛的蜷缩起身体，从嗓子中发出干哑的呻吟。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记忆如同沉睡海底的宝藏，藏在脑海深处，朦朦胧胧，看不见也摸不着。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睡意又来了，头脑的意识有开始模糊，思维乃至一切都变得缓慢……慢……慢。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就像是想要冬眠的动物一样，好想可以一觉不醒。脑中如一团浆糊，思维混乱，「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斌尝试在半睡半醒中寻求真相，但最后他实在记不起找到的答案那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
要么继续沉睡，要么起来寻求答案。他慵懒的意识希望继续睡去，但是他内心的责任告诉他要起床去寻求真相。后来，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坐了起来，身体向床头挪动，既沉重又乏力。他气喘吁吁的将双手举到眼前，肮脏的手掌黑渍斑斑，他嗅了嗅，散发出阵阵恶臭，像是摸过排泄物一样。
“黑血病毒？”他喃喃自语，“李雅？”当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头疼又来了，接着是被电击过似地又疼又麻，“我应该葬了她，”他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她还在外面受苦呢。”
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又开始动了起来，咔哒、咔哒，一秒秒的流逝着，无情又残酷。徐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触电般的疼痛鞭笞着他的全身，心底的酸楚以及脑海中的绝望无时无刻的扰乱他的精神。
他痛苦的想要大叫，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干燥又嘶哑，喉头火烧般的干涸。「好想喝水啊，」他边想变挪动双腿，口水吞咽，咳嗽随之而来来。他捂着嘴，喉头瘙痒的难受之极，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感觉大脑在急促充血。
身体在床上翻滚、蹬踏，似乎有什么虫子在他皮肤里面蠕动，他一边咳嗽一边抓痒，指甲扣在皮肤上挠出了好几个血道子。他翻身站起来，却因为下肢的无力而摔倒在地。「我到底怎么了？」他问自己，脑海却一片空白。
喉咙瘙痒离去后，呼吸又变得阻塞，好似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于是他双手在脖子上乱抓，试图扳开扣住脖子的那双手，他的手胡乱瞎抓，指甲扣进肉里，气息仍然堵塞喉头，他想要尖叫，要想去死，这种感浑身难受的感觉还不如去死。忽然，他的手碰到了胸口的口袋，从那儿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大脑在那一刻瞬间短路了，他停止了所有动作，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十几分钟后，他才从短路的状态恢复过来。呼吸依然困难，浑身依旧瘙痒，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一定是身上太脏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又呆滞起来，思绪的点点滴滴渐渐清晰，周围缓慢流逝的时间也变得正常。
抬头看看表，时针指向“4”分针指向“15”，他睁了睁模糊的睡眼，用手掌揉了揉太阳穴，眼泪随之落下，双眼也变得通红。他抽噎了下，用手背抹去为数不多的几滴泪花，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屏气用力，摇摇晃晃的站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任何一处消失不见，腹部还在、下半身还在、脚也在……那套沾满血渍的特警制服，以及肩头的无线电都在。
「有人吗？」他想要大喊，声音却变成了耳边的呓语，「黎雅？李杰？」他嘶哑的声音徘徊在空荡荡的屋子中，被房外传来的活死人咆哮淹没。他扶着墙往前走，眼前就是门；一扇铁质的拉门。
恍惚中，他想起自己身处在便利商店中，之前他似乎被人下了致幻剂，然后在一片混乱中失去了知觉，「是谁将我抬上床？」他艰难的挪动脚步，差点摔倒，「是谁救了我？」他继续挪动脚步，「我的枪呢？」他思想突然跳跃到这个问题上，手下意识的去摸，结果重心不稳，走了个踉跄。铁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一名微胖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正惊讶的看着他。「你是谁？」他刚要开口，就想起眼前的人是店主刘化宇的妻子夏芳。她似乎看到了徐斌红肿的双眼，失声尖叫了一声，赶忙向后退去。“别害怕，我没事，”他用能发出的最大声说，“我还有意识。”夏芳愣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徐警官，你应该回去休息，现在才凌晨4点。而且LSD，呃……嗯，就是致幻剂的效果还没有消失。”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化宇拎着95式突击步枪闯了进来，“怎么了？！”他边喊边举枪。
“刘化宇，你干什么？孩子们都在睡觉。”夏芳紧张的说，“过来搭把手把徐警官扶到床上去。”
“啊？”刘化宇四处观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抱歉，徐警官。我擅自挪用了武器。我知道这不合法，但……”
徐斌一手撑着墙，另一手缓缓的向他摆了摆，“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会以非法持有枪支罪逮捕你的，”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回答时，他又说，“如果那时候还有监狱的话，我会送你进去。”
刘化宇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立刻微笑，“好，好，一言为定。”他边说边将突击步枪顺手放在柜台上，立刻迎过来和夏芳一起将徐斌搀扶到床上。
“我睡了多久？”他感觉饥饿，可又没有食欲，“有几个小时了？”
“有一天多了。”夏芳告诉他。
“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徐斌的思绪又开始模糊起来，“黎雅……李杰？江蕙？”
“他们都还在睡觉，你们都吃过什么东西吗？怎么会集体服用致幻剂呢？”夏芳摸了摸徐斌的额头，“没发烧，但需要休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尽量少说话。”
“我不记得了，”徐斌说，他的声音充满疲倦，“我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似乎……”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你身体里蠕动？”夏芳替他盖上被子，“徐警官，致幻剂的效果还没有消失，你还不能吃东西，但应该喝点牛奶，补充下营养。”她说着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牛奶，撕开，将吸管插进开口，然后又走到床头，将吸管伸向徐斌嘴边。
徐斌将吸管含在嘴中，用力的吸。牛奶顺着透明吸管涌入口中，钻进喉头，将燃烧在那儿的火焰扑灭，又顺着食道钻入他全身每一处，丝丝凉凉的奶香味让他感觉到身体的沉重。床好像很软，软的仿佛身体掉在了泥潭中，沉入平静的海洋中。
他的双眼开始打架，意识逐渐涣散，叼在嘴里的吸管划了出去。身体好像是在飘，也好像是在空中翱翔，“我还不能睡，”他咕哝着，“告诉我，外面怎么样了？”
“天还黑着呢，”刘化宇站在徐斌视线范围内说，“雾也很大。”
他强忍迷糊的感觉，刘化宇的样子在他看来好像蒙上了一层水蒸气，隆扩在空气中扭曲，意识开始消沉，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还有双腿，“我们还有多少食物……水……”
“我们正在清点，”夏芳说，“我们会安排好的，放心吧。”
“如果有活死人进来，……或者……”徐斌的言语已经浑浊，“打头……只有摧毁他们的头颅……大脑……才……才能……”
“杀死它们，”刘化宇替徐斌说完，“睡吧，徐警官，你需要休息。”
夏芳随手关上了灯，黑暗取代了光线，徐斌闭上双眼，几个心跳过后，他便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但他能在昏暗中听到了刘化宇跟夏芳说，“老婆，他睡着了吗？”
“是的，我在牛奶里放了安眠药。化宇，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那个修摄像机的小子怎么样了？”“我想我们该去看看他了，他是被下药下的最多的一个。”“到底是谁……”声音渐渐飘散，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在意识消散前听见了关门的声音，还有挂在墙上的挂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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