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虽然只是梦境,但在梦境中,他总是觉得可以感受到一些预知,「是上帝在指引我吗?」他胡思乱想,「我想,是的。」
他开始收拾起东西,可内心又打起了退堂鼓,外界带来的是未知,还有恐惧。他明白不可能会再有这么清闲的时间来做白日梦了,更没有机会让自己安安伟伟的睡在床上。迈出这个门,还要想在迈回来……几乎不可能。
「走之前,我得洗个澡。」他告诉自己,拖延症的毛病让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进了浴室。
8月8日,下午1点5分。距离杰克33岁生日还有1天,距离莱恩29岁生日还有10天。他洗净身体,穿好衣服在空挡的客房中打起了背包,装了一些罐头,又装了一些感冒药、退烧药和止疼片。正在他犹豫吃点什么就上路的时候,楼下响起了阵阵骚动,接着就是枪声。
莱恩一惊,他头脑中迅速搜寻可能发生的事情。
身后有人在敲门,他回头看了一下,“请进,门没有锁。”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他不用转身,就听得出来进来的是韩璟雯。杰克离开的这几天,她总会来看他,“莱恩?”她温柔低语。
“嗯?”莱恩转过身。
韩璟雯穿了一件长袖运动衣,下半身穿的是运功裤,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头发丝滑如瀑布一般披在肩头,“我想你应该去院子里看看,晏净波抓到了一个人。”
莱恩有些吃惊,“什么?”
“据说是晏净波在院子里巡逻时,有个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摸进院子里,”她告诉他,“发现时,那个人正在偷咱们的食物。”
“他打算怎么处理?”莱恩强颜欢笑,竭力保持震惊,“这是他的地盘,他一定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韩璟雯向莱恩靠近,“爸爸说,希望你能过去。”她走到他的身旁,“晏净波似乎想要杀了他。”
“杀人?”莱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只是个小偷而已。”
韩璟雯嘟了嘟嘴,“但晏净波不这么认为。”
莱恩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房间里的两张床,一张床正摆放着杰克留下的地图和定位仪,他有时候会想,「杰克还在身旁,他没有走远,只是有事出去看看而已。」他瞥了瞥那张床,另一个令他瞬身毛骨悚然的想法突然跳了出来,「杰克会不会被人杀了,是不是晏净波在他睡觉时……」
木门吱嘎一声推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手枪,他将手枪佩在腰间,松开拳头,那里面都是汗水,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心中的恐慌。
从二楼向下的楼梯似乎犹如长龙,他跟在韩璟雯的身后,走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急促的喘息声在平静的长廊中钻入耳朵,他不知道韩璟雯是否也会体验到了自己心中的恐惧。杀人,对他来说这就像是罪大恶极之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但他只是一个平头老板姓而已,至少在审判日来临之前,或者说是在滨海酒店遇见尸变的曹阳前,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了。
台阶,他已走过数次。但从未有过想现在一样的感觉。他看着韩璟雯的背景,虽她的身材能让人为之疯狂,但他看到她的影子在仅有的光线照射下似乎被拉扯成张牙舞爪的恶魔一样。
心脏怦怦的跳着,嘴里吐出的气息也夹杂着忧虑。
“璟雯?”他迈下一阶台阶,“晏净波抓到的是什么人?”
“我不太清楚,”韩璟雯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但好像他不会说中文。”莱恩怔了一下,「是外国人?」他紧跟着韩璟雯,推开了一楼大厅的门。室外的阳光依然憋在雾气中,悠然暗淡的光芒发出令人窒息的颜色。在晏净波别墅的后院里,一个亚籍肤色、头发的男人跪在土地上,双眼被蒙上布条,双手被麻绳捆绑,他穿着灰白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衣服上斑斑泥点,急躁又杂乱的呼吸在莱恩靠近他前就能听见。
晏净波看见韩璟雯和莱恩后摆弄了下手中的弩,“嘿,你们来的正好。”他说,“我在院子里巡逻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进来。这段时间咱们一直在丢失食物,我想就是以为内他……或者他们的组织。”
男人跪在地上,嘴巴上没有被任何东西堵上,从他的喉头里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
“他听不懂中国话,”晏净波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告诉莱恩,“他看起来是外国人?”
莱恩走了过去,心砰砰乱跳。
“我们不能杀了他,”周强指指点点,“那样跟杀人犯就没什么区别了。”
“要是我们把他放了,他带着其他人来怎么办?”晏净波据理据争,他双手持弩,眼睛不离那名跪在地上的男人。
“我们可以蒙着他的双眼,扔到其他地方。”周强告诉晏净波说,“是否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命。”
“如果他认识路呢?”晏净波反驳,“他还是会把其他人引来的。”
“可我们也不能杀了他,”韩璟雯小跑过来,告诉晏净波,“我们不能那么做。”
“天啊!”晏净波从瞄准的状态变为恼羞成怒,“你们忘记了前几天吗?我们的食物、药品都在莫名其妙的减少,一定是有老鼠进来了。今天我们抓到这只老鼠了,为什么不杀了他?还要让他来继续偷吗?这么下去,我们该怎么活下去?你可以告诉我吗?小姐?”
韩璟雯摇摇头,她轻咬着嘴唇,目光渐渐低垂,“可杀人……”
“没有人愿意杀人!”晏净波说,“但我们能怎么办?我们不是救助中心,而且这个人根本就不会中文。”
“让我来试试,”莱恩走了过来,他走上前去。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你会说英语吗?”莱恩看着那名身上污迹斑斑、跪在地上的男人说,“如果会就点点头。”
对方的回应,依旧只有抽搐和喉咙中发出的悉悉索索。
“如果……”
“好了,莱恩。他根本听不懂。”晏净波又重新举起弩瞄准,“他必须死。”
“这样吧,”周强竭力保持冷静,“我们采取民主一些的方法,投票选择。”
“嘿。”晏净波嗤之以鼻,“我们有四个人,如果……”
“是的,所以现在璟雯和我不赞成杀人,”周强说,“但……如果莱恩决定他必须死,那么就必须死。如果他认为可以放走他……”
“为什么选择权……”莱恩的言语还未说完,晏净波已经扣下扳机,弩发出了“噌”的一声,那只弩箭便从弩身上突然跃起,直接钻进那名跪在地上男人的头颅中。
血泊流淌在土地上,犹如蜿蜒的小溪。四周回归平静,死寂沉沉的。
莱恩张开的嘴巴合拢不上,他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你杀了他……”当他能发出声音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冷汗包围了,“我们从未杀过……”
“我很抱歉,莱恩。”晏净波显然也惊呆了,“我不是故意扣下扳机……”
周强将韩璟雯的视线转向身后,几十个心跳后,他叹了叹气,拉着韩璟雯离开了尸体。
莱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晏净波是怎么处理掉那具尸体的,他知道以后的生活将会被彻底改变,他想要离开的心情也更为迫切。夜晚的到来总是那么突乎其然,快的优点让他还未能从“谋杀案”中走出来。他知道自己曾经在6号避难所中开枪对董韧射击了数枪……
韩璟雯叫他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起呆,「我该走了了,」他想,「我必须走了。」敲门声沉浸下去,他知道韩璟雯已经离开了,可黑夜还在。
8月8日,大约晚上23点27分。莱恩收拾好行囊,从晏净波的别墅中离开了。身体从安逸柔软的床榻上离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如果在继续在这里生存,他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莱恩的离去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甚至韩璟雯和周强也没有说。他通过他们的房间门口路过,留下的只有轻声叹气,还有他笨拙而导致背囊碰在木壁上发出的声响。清晨,他遇见了一名因为饥饿而奄奄一息的人,他只认得对方是个女孩,身上的肉都紧紧的包裹住了她的骨头。他给了她一罐豆子罐头,还有一听可乐。便又调整了下肩上的背包继续前进。不多时,他又救下了一位被几只活死人追逐中的男孩,他给了男孩一柄匕首,留下一罐罐头和350毫升的矿泉水后离开了。走在马路上,他依靠杰克留给他的指南针走上了马路,在一个小镇里寻觅起所有他认为需要用到的东西,他想要找辆汽车用以代步,但想到母亲的车祸,他决定只依靠自己的双腿来完成这段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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