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字绣

回到神奈川立海大附中，大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由于已经没有比赛压力，大家时常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开玩笑。但是没有人敢在真田面前开玩笑。自从比赛结束后，真田的脸都是臭臭的。不是因为比赛成绩不理想，也不是因为幸村病了他担心，也不是因为部长不在，他这个副部长要一肩挑。这种工作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而是因为奈奈子。奈奈子还是社团的经理。许多时候，无论是球员的练习安排计划还是什么，两人总是要碰面的。但是每当碰在一起时，两人之间就像是千年冰封的南极一样，没有温度。他们不再一起回家，碰面时也没有怎么话说。大家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可是当事人都没有说什么，别人也不好说吧。

这天放学回去路上，奈奈子再次先于真田走了。自从东京回来后，放学后两人都是分开走的。或许是习惯使然，或许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担心，真田都是等到奈奈子先走，他才后面跟上。下了公车，奈奈子扛着网球袋默默的走在回家路上。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时回头希望能看见真田的身影，但是那个熟悉的影子始终不曾出现。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突然蹿出两个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其中有一个人拿着木棒，指着奈奈子要她交过路钱。

奈奈子不吭声，快速地掏出了网球袋里的球拍。相比以前瘦弱的自己，现在的奈奈子已经能够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场面。上次和明子，丽香在上野公园的遭遇让铃木更加注意自我防御，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受到别人的保护了，自己要变强。她还从网上下载学习了一些自我防御技巧，而球拍就是她的武器。

“没想到你还有胆量反抗。”男子举起木棒欲朝奈奈子挥去。可是奈奈子比他动作更快，只见一闪，网球拍直指男子的面门。受到网球拍的影响，男子的木棒没有挥出去，停在半空。

“喂……”他欲召唤他的同伴来，但是奈奈子不给他机会，网球拍再一挥，他的手肘被击中，木棒被打掉，然后是被踢到马路中央。奈奈子一手拿拍一手缓缓摆出了一个武道的姿势。眼睛直视对方。

另外一位混混看奈奈子自信的架势，觉得可能是个练家子，害怕的不敢出来。没有同伴救助，小混混一步一步后退至幽暗的巷子里，然后跑掉了。

这时候，真田刚好经过看到这一幕。他停下了脚步。

奈奈子收起了球拍，她也看到了真田。两人四目以对，却没有说什么，倒是奈奈子在临走时对真田说了一句，“十五分钟后，我在立花川桥那里等你，我有话要说，不见不散。”

不知道听见了没有，真田没什么表示。连姿势都没变就走了。

十五分钟后，奈奈子在立花川桥旁边等着。立花川桥是她和真田回家时的必经之路。在桥上，看到夕阳真的很美。红红的就像是火热的心。桥下的潺潺流水声音很轻很细，也很温柔。

又十五分钟过去了，真田没有来。奈奈子耐心的看了看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来的。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一个长长的身影向她走来，真田终于出现了。

“为什么？是看到病的不行的幸村转而把目标转向我了？”真田的话很冷。

“我不知道你到底说什么？幸村他自然有人照顾，而我想说的都在这里。”铃木把身后的一个绣品拿出来。那是她历经半年的呕心沥血。因为想让真田第一个看，所以上面蒙着一片塑料膜。

真田接过来，没有打开，只是透过薄膜隐隐约约的看出这是一幅十字绣。他立马想到这是和他在东京看到的那幅幸村的十字绣的一样的尺寸。

“你想说的是什么？你喜欢的人还是幸村吗？干吗把这个给我？想羞辱我吗？我不希罕。”真田把手一扬，那幅巨大的十字绣就这么掉进立花川里。然后在细细的河水里翻腾。

“你……住手！……”奈奈子伸手想抓住那幅作品，可是，它却快速的掉下去了。

她脸色惨白地望着真田，“你……你会后悔的。”然后纵身一跃，跟着绣品跳进河里。

望着河里挣扎着的铃木，真田也呆住了。他没想到她会跳下去。

五月的河水虽然不冻，但是早晚很凉。现在太阳就要落山了。河水的温度或许不到20度。不一会儿奈奈子在河水里抓住了那幅巨大的十字绣。就是因为太大了，阻碍了她的行动，她无法顺利地游到岸边。然后就在水中挣扎着，但也没有向真田求救。

真田探着身子往下瞧，脸色也变得惨白。奈奈子宁死也不向他求救吗？心里如一团丝麻在纠结。突然他想起自己曾在电车上向奈奈子说过不能再让奈奈子受伤的。奈奈子是他要保护的人，重要的人。随即他也纵身跳下立花川。

“奈奈子，奈奈子，你在哪里？”真田快速从水中冒出，环视周围，希望能看到奈奈子的影子。因为天色有些暗了，加上河边的树荫的影子的原因让河面变得更加暗了。真田心中不由得着急万分。

不一会儿，他终于看到仍旧抓着十字绣的奈奈子正在河水中挣扎。但是动作的幅度明显不行了。他拼命游过去，终于抓住了她。因为十字绣太过碍事，他想把它丢掉，但是处于半昏迷的奈奈子死死的抓着不放手。真田只好艰难地把它也带上岸来。

不管十字绣如何，奈奈子一定要没事。真田真的后悔刚才的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当他看到她跳下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爱着的仍旧是奈奈子，而且是深深的爱着的，已经不能离开奈奈子了。奈奈子不能受伤。这是他心中唯一的信念。

奈奈子躺在岸边一动不动。真田在一旁不停地为她做急救。冰冷的河水夺去了两人身上的许多热量，奈奈子的体温正在慢慢下降。真田在旁边，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不停地按压着平静的胸口，心中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慌张，奈奈子一定没事的。她一定没有事。

终于，奈奈子像是感应到真田的内心的祈祷，吐了一大口河水后，慢悠悠地醒过来了。

“奈奈子，奈奈子，你终于醒了。”真田扶起奈奈子坐了起来，双手轻抚着她的脸，然后生怕失去般紧紧地抱着。

“对不起，奈奈子，我……我又让你受伤了。”颤抖的说话的声音流露出了剧烈的害怕。

“咳咳……我……十字绣……”奈奈子确实有些虚弱。刚才在立花川里让她耗尽了身上的力气，但是她一定要确认，确认那幅十字绣没有被丢掉。

“在，它在这里。”真田把十字绣拉过身边让奈奈子摸到。

“太好了……它没事了……这是我……弦一郎……的。”说完，奈奈子在真田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奈奈子，奈奈子……”真田背起奈奈子一路狂奔，往医院跑去。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带上那幅碍事的十字绣。

急救室的门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她怎样了？没事吧？”真田急切地问道。

“是急性肺炎。现在也还在发高烧。已经打了退烧针了，但仍需要住院观察和治疗。”医生的话令真田心慌。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纪子婆婆和真田的爷爷，爸爸妈妈都来了。

“奈奈子……”家长们担心的语气和凝重的表情让真田更觉愧疚。

“弦一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田妈妈发现最近一些天，奈奈子也没有到家里来窜门。打电话过去问，奈奈子总说自己很忙，忙着绣十字绣呢。纪子婆婆也说是这样。她以为两人没有什么事情呢。

“我……她……”真田在众家长面前不知如何是好，半天许久他才挤出几句话来。

“因为我把她送给我的东西丢进立花川里了。奈奈子她就跳下去了。”真田面露悲伤地说着。他真的后悔自己的举动。

“她到底送什么东西给你，你为什么要把它丢了？你为什么不阻止？”爷爷责备真田。

真田还真不敢当面和家长们说他向奈奈子提出分手的事情。

“是一幅十字绣。那幅……”真田指了指在奈奈子身旁边靠在墙上的十字绣。因为被塑料膜包着，看不清楚内容。

“如果她送给弦一郎的话，你自己把它打开看看吧。我想她包上这一层膜肯定是因为她想第一个给你看的。”纪子婆婆指着十字绣让真田打开。那一定是奈奈子这多半年来一针一线辛苦绣出来的。

真田压抑着心中的难过，把塑料膜撕开，画面的内容把他的心都刺穿了，面如土色呆坐在地。而真田爷爷上前一看也不禁唏嘘不已。

十字绣的内容是真田和奈奈子两个人围坐在一个被食材占满桌子的火锅边上。其中奈奈子还披着真田的外套，头上带着真田的帽子。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奈奈子用手指了指，还嘲笑着真田的发型很个性呢。十字绣的底部落款是“我和弦一郎一起吃着爱的火锅”。画面的内容让真田妈妈想起了很久以前奈奈子向她借的真田的全套衣服呢。原来是用在这里！。

看着这幅活灵活现的十字绣，真田脸色变得惨白，开始时候对奈奈子的指责句句犹如烧红的细针扎进自己的心里。刚才奈奈子跳进河里已经让他坐立难安，而这幅十字绣则让他深深感受到奈奈子的爱是如此的浓烈，而自己是如此的无情。

“我……奈奈子，你一定要好起来。奈奈子……你一定要好起来！”真田站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弦一郎，你真是个笨蛋，你现在最好祈祷让奈奈子赶快醒过来，好起来，不然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爷爷放下狠话，出去了。

“对不起，纪子婆婆。”真田惭愧地低着头。

纪子婆婆则安慰真田，“奈奈子不会有事的。她自从来了神奈川之后，身体不是变得好起来了吗，不用担心，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奈奈子来神奈川后一直都受到真田的照顾，纪子婆婆相信，奈奈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一定不会！

冰冷的营养液顺着白色透明的胶管从那异常炽热的手臂注入奈奈子的体内。送走纪子婆婆，真田独自坐在病床边上。眼前的奈奈子还未苏醒，脸上的可怕的赤色还未退去。额头上也还一直搭着一只湿润而冰冷的冰袋。

握着奈奈子的手，真田的手抵着额头，思索着想要对奈奈子说的话。悔恨的心情仍然占据着他的内心。

“对不起，奈奈子，请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来”。在这样的自言自语中，真田等待着奈奈子苏醒的那一刻，直至他也忍不住地趴在床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