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从英国伦敦飞抵北京首都机场的航班准点到达，下飞机的过程中孙凤娇拨通姐姐的手机，先报个平安。孙凤霞听完马上说她和王冬正在路上，再有十几分钟肯定到，让妹妹、妹夫不要着急。孙凤娇反过来又嘱托姐姐转告正开着她和岳贤经过数次论证才买的那辆黑色大众途锐SUV的姐夫王冬，千万别着急，因为还要等着取托运的行李，最快也得四十分钟后才能出机场。

四十分钟后孙凤娇和岳贤按预先说好的从1号门走出来，但不见孙凤霞和王冬的身影。

十几分钟后，一辆破旧的捷达车引领着一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途锐驶来，捷达车司机技术极好地一打方向盘，一把便将车贴马路牙子停好。王冬也尽可能贴边儿，忙将车停住。孙凤霞立刻气鼓鼓地打着手机从副驾驶座位下车，王冬也从车里下来，并马上过去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小沓人民币，点出两张十元面值的人民币递给捷达车司机。

孙凤霞气得直翻白眼，手机正好也通了，孙凤霞马上急切地大呼小叫起来：“凤娇！我们到啦！咳，别提了，我肺全快气炸了！王冬那财迷非说有一条小道儿也通机场，可绕来绕去，问来问去，最后还是找了一辆黑车带路才算到了，本想省五块，结果花了二十，还害得你们着急上火！放心吧，王冬现在开你们的SUV一点儿问题没有，也帮你们到4S店保养完了。你是不是说在1号门呀？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呢？喔！看见了！看见了！”马上挂断手机迎着从便道走来的妹妹快步走过去，孙凤娇拉着旅行箱也招着手走来，在她身后，岳贤一只胳膊下夹着一张颜色黝黑的小炕桌边走边幸福无比地咧嘴笑着。

孙凤霞没走几步突然转过身冲丈夫怒吼：“快跟上，废物点心！”

王冬讥讽地一笑，忙小跑着超过妻子，刚想从孙凤娇手中接过孙凤娇正拉着的旅行箱，马上又遭到孙凤霞的怒斥：“哎哟，你脑袋是不是进水啦？人家那行李箱还得接着用呐，废物点心！”

岳贤看着王冬略显尴尬的窘态差点儿笑出声来，心想：“是啊，一个专业学建筑的大学毕业生，一个高工，一个几辈子生长于北京四合院儿里的地道中国人，却对自己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所有古董珍玩的认知度几乎为零，所以也只有靠固定收入养家糊口，所以，即便没有前列腺炎也难免不被妻子叫做废物点心！”

孙凤霞对丈夫有多烦对妹妹就有多热情，其实分手了不过半个多月，孙凤霞仍一副久别的神情扑上去，双手攥着妹妹的两个臂膀，兴奋地打量着妹妹说：“哎哟，晒黑了！不过现在的人们也懂得欣赏这种小麦色儿的肤色了。你俩真成！干吗不回家歇几天，哪怕转天再走呢？”

王冬冲岳贤一笑，也说：“是啊，老岳，才下国际航班，又要上国内航班，你简直比副总理还忙！”

岳贤先放下手里的小桌，才感觉良好地说：“我们夫妇俩捐建的希望小学后天落成，等着我和凤娇去剪彩，下了飞机，还得坐十个多小时汽车才能到达目的地，所以我们必须坐这趟航班走，去英国前就都算计好了！”

孙凤霞又气恼地说：“是不是晚啦？”

孙凤娇赶忙说：“行啦，姐，够给人家王冬添麻烦的啦，再说一点儿也不晚！”

岳贤也立即说：“是！让你们早点儿到，是想和你们在咖啡厅喝着咖啡吃着小点心。”岳贤突然又想笑，因为“小点心”让他一下又联想到“废物点心”，但他忙假咳一下忍住了，“嗯！多聊会儿，岳跃不咳嗽了吧？”

“一点儿不咳嗽啦。”孙凤霞抢着回答，但马上又微皱起眉头说：“只是他们学校有个初三的男同学得了白血病，让大伙儿献爱心，你们岳跃又献爱心了，让我先把钱垫上，我说还是等你爹妈回来吧。”

孙凤娇马上敏感地问：“他又认捐了多少？”

“和上次给流浪动物保护中心和去年支援北京山区灾后重建一样，他又是认捐的一万块！”孙凤霞格外加重语气说。

“嚯！”岳贤马上大呼小叫起来：“凤娇，你得赶快跟你儿子谈谈了，有爱心是对的，但不能总拿别人的钱去献爱心呀！关键这也不符合我的儿子要穷养的教育理念……”

孙凤霞抢着说：“我也这么跟他说的，可他说‘我爸爸、妈妈都拿出六百五十万建希望小学了’，我说……”

岳贤不容孙凤霞说下去，又抢过话：“凤娇，你最好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学校这会儿应该正午休，你跟他说清楚，这次可以就这样了，但下次再献爱心前，一定得先征求我们的意见！”

孙凤娇倒很镇静，淡然一笑说：“我晚上再给他打，已经一点四十了，你赶快先料理清楚你自己的事吧！”

岳贤立即又喜笑颜开了：“啧，没法弄，每次去英国，参加完拍卖会不能总去参观博物馆、教堂吧，怎么得到大街上转转、轧轧马路，体验一下风土民情吧，嘿！巧了，正赶上一对英国中年夫妇在自己车库摆卖一些长年不用的旧东西，我和凤娇原本过去是看热闹，哎！一眼就看见了这张炕几！我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这可是咱们国家清早期乌木的炕几呀！而且一问价钱，才要一千英镑！”

孙凤霞想当然地笑了：“马上拦腰一刀，最后五百五到六百英镑拿下！”

孙凤娇也笑了：“不行，姐，英国人倍儿刻板，还死轴！你要那么杀价儿人家宁肯不卖了。这乌木炕几最后我们是九百英镑成交的！”

王冬马上转看放在地上的炕几，不屑地说：“九百英镑合人民币也一万多了。一万多就买这么个小东西？”

孙凤娇又笑了：“这你就不懂啦，姐夫，这可是乌木的！乌木无大材，乌木过去只能做筷子、烟袋杆儿。这炕几已经算大器了！而且炕几比炕桌、地桌档次高多了！过去都是放炕上，再在上面陈列贵重之器。你有空儿去故宫趴窗户往皇上、娘娘住的大殿里看看就知道了，那里都有炕几，只不过黄花梨、紫檀的居多，乌木比黄花梨、紫檀的还要稀少珍贵呢！”

岳贤忍不住欣赏地去看妻子。

孙凤霞羡慕地也笑了：“凤娇现在一张嘴也一套儿、一套儿的啦！”

王冬仍不屑地说：“这个能卖几万？”

岳贤从心里笑了出来：“哟哟，几万可不卖！不说上拍价儿，因为一上拍这价儿估计就搂不住了！就说在古玩城，如果这乌木炕几在哪位古玩商手里，那位古玩商肯定把它放橱窗里，再用射灯一打，开价少说百八十万！如果七八十万能买到手就算逮着漏儿啦！”

王冬先瞪大眼睛，马上又讥讽地直撇嘴：“转手就挣好几十万！嘁，我建议你们赶快把它卖了！”

岳贤稳稳地一笑：“与其让别人往大拍一送拍个天价儿，我们自己送好不好呀，对吧，夫人？”

孙凤娇乐得已合不上嘴了：“行啦，别紧着谝（pian）个没完啦，我们该进去啦，亲爱的！姐，姐夫，让你们受累跑一趟，就是麻烦你们先把这乌木炕几拉回去，等我们从四川回来，让岳贤请我们大家一起去怀柔吃虹鳟鱼去，之后再在山里住上一宿！”

岳贤马上主动伸手握住王冬的手：“拜托，王冬，千万别给我磕了碰了！这乌木炕几连缩腰都带工，太难得了！真的！”之后小心地抱起炕几仍不放心地再次叮嘱：“路上开车别太猛，关键拿它下车、上楼尤其进屋门时千万小心，千万别把腿儿劈了！”

“放心吧，宁把我腿劈了，也不能把它劈了！”王冬讥讽地说着伸手接过炕几，岳贤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对妻子说：“还有那本画册，凤娇，快拿岀来，也让大姐、大姐夫给带回去吧，接下来咱们最好轻装前行。”

“NO！人家正看着呢，还真好看！”

“什么画册那么好看？”孙凤霞感兴趣地插话。

“咳，一本关于蝴蝶的画册，去英国前在香港买的，我姐姐、姐夫两口子又返老还童了，现在开始迷上收集蝴蝶标本了……”岳贤正说着，突然传来一个人的急呼：“先别急着往车上装，岳爷！”

几个人奇怪地一起循声去看，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也拖着行李箱正快步走来。孙凤娇眼很尖，立即低声说：“是辰华拍卖公司的老总薛军仪，老岳，肯定又要缠着咱们要东西啦！”

岳贤不等听完已转过身扬一下手与薛军仪打招呼。“嘿！薛总，巧啊，这儿碰上了，您风尘仆仆是打哪儿回来呀？”

已拿着炕几准备往车上装的王冬一听来人是拍卖公司的，心里一动，立即又停下来，他思忖地看一下手中的炕几又去打量薛军仪。

“为秋拍，刚从日本新征集了一批不错的东西回来，可有几件对你心思的，岳爷！”薛军仪说着格外又打量一眼王冬手中的乌木炕几，马上又转对孙凤娇明显讨好地说：“你好，岳夫人，岳夫人总是这么光彩照人啊！”

“谢谢！薛总也总是这么风度翩翩啊！”孙凤娇回答得也落落大方。

岳贤欣赏地瞥一眼妻子，马上插话：“薛总，先透个底如何？”岳贤毫不掩饰对辰华新从日本征集的东西很有兴趣，薛军仪立刻很有意味地一笑，说：“到时你来看吧，以文房器为主，件件都极精！”终于忍不住过去伸手摸王冬手中的乌木炕几，贪婪地一笑，又说：“先说说这乌木炕几吧！真吸引人，才得的？”

王冬极配合地把炕几展示给薛军仪看。岳贤也跟着去欣赏，同时打心里笑出来地说：“是，又捡了洋朋友一个小漏儿！”

薛军仪掩饰不住羡慕地先咂下嘴：“啧！岳爷，这次秋拍得拿几件东西给我们辰华捧捧场了吧？”

岳贤先看一眼妻子再爽快地回答：“没问题！”

“多谢，岳爷！”薛军仪说罢立即不再兜圈子，一指乌木炕几：“这乌木炕几就算是一件啦？”

王冬明显一怔地去看岳贤。岳贤则只是平和地一笑：“您让我先喜欢几天行吗？”

孙凤娇立即也说：“是，薛总，这炕几老岳喜欢得不得了！”

“看出来了，没问题，我现在是为秋拍在征集，所以让岳爷先喜欢些日子没问题。这算一件啦！岳爷！”

见薛军仪势在必得，岳贤为难地咳声叹气起来。薛军仪马上一笑，说：“甭叹气，岳爷，现在是能登堂入室的中、小件儿玩意儿大行其道的时候，卖个好价儿，再买别的玩儿不一样嘛，咱们爱好不广泛得很嘛，我这次从日本征集的文房器中有几件肯定就能入您的法眼！”

岳贤这才笑了，但仍征求地转看妻子：“你的意见，夫人？”

“岳夫人肯定会给我们辰华捧场！”薛军仪马上抢着说。

孙凤娇老到地一笑：“根据您的经验，这乌木炕几起拍价定在多少为好，薛总？”

岳贤偷着窃笑了。薛军仪马上正色地说：“我的想法起拍价不要定得过高，七十万左右为宜，保守地说应该能拍到一百二十万。行吗，夫人？”

岳贤立即偷觑妻子，孙凤霞也惊诧地马上转看妹妹，王冬则表情复杂地垂下头格外审视起乌木炕几。孙凤娇游刃有余地马上说：“我们一个星期后回来，薛总，到时大家聚一下！”

薛军仪知道即使要不来这罕见的乌木炕几，这次这两口子也不会再闪了自己，于是马上发自内心地笑了：“好！到时我来订地方！怎么？这就又走啦？”

岳贤开心地笑着把手伸向薛军仪：“业！”

送走了薛军仪，孙凤娇马上转对姐姐、姐夫说：“我们也该进去了，姐，姐夫，再见了，我们这星期六肯定返回来了，星期天我们还得岀席在北京饭店举行的一场慈善募捐晚会，关键已经答应组委会了，到时我们还要捐岀十件藏品供与会者竞拍呢，再有我也想儿子了。”

“那我也告诉岳跃你们星期六肯定回来啦！”孙凤霞说罢又去看岳贤，因为妹妹、妹夫以往也有过几次不守时——都是因为岳贤临时决定参加某个地方性的小拍。

“放心吧，这次肯定守时！除非我们捐建希望小学的那穷山沟儿里也开起了文物市场！拜拜！”岳贤马上调侃地说。

几个人都笑了，但王冬笑得明显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