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堪一杆合心的大枪!
发力一检看,卫央心中大喜,这大枪,与自己这些年来所使的那一杆也无差别了。
马氏点头赞道:“这大枪软硬随心,看你也满意的很。这样的大枪,可为矛,可作枪,也能当长棍,正是上阵杀敌的好材料!”
稍稍耽搁半晌,在大都护府又用过了一餐,卫央带战马收拾上路,出大都护府,想了想卫央觉着自己应该去像柴熙宁的母亲辞别。
柴熙宁又喜又羞,这次可不能再与卫央一起回去了,扭头提着裙角飞快钻入府中去了。
卫央摸摸鼻尖对柴熙和道:“害什么羞嘛,你看我都不害羞,这宁儿也真是,一起回去多好,万一咱俩都不记着路走错门拜错人可怎么办?”
柴熙和一头汗,你不要脸我知道,说这种话也在意料之中,可你这借口也太荒唐了吧?走错门?合着这么些年我是一直被人带着才能找到家门不成?
柴刘氏坐在内堂里纹丝不动,生受了卫央一拜,又叮嘱了一番家常的话,这便让柴熙和送卫央出门。
这次便与往常不同了,柴刘氏分明只有这时起才将卫央当自家的小儿辈看待,若不然,休说承他一拜,便是辞别也只隔着门户三言两语打发了而已。
出城时,又有一拨军开赴前线,老卒们轻松地走在路上,不时与伙伴窃窃私语,新卒浑身不安到处找人说话,战云骤然停结在了京西诸路的上空。
打马往西而走,路上少有山水冲毁处,卫央心下赞道:“能在偏僻的西北将道路修到这种程度,大唐不万国来朝,那没天理了就!”
赞叹还没结束,前头道路被封住了,竟是衙门里的捕快一类,路边站着瞧热闹的行人不多,一个个还在接受捕快们的盘查。
卫央纵马而来,有捕快警惕地持器械挡住去路,不及卫央取军牌查验,便有人拽住缰绳喝令下马,卫央看天色不早,不愿在这里耽搁,但也无法与这些大雨天后出来执差的理论,一边将军牌递过去,顺口问道:“前头怎么了?”
领头的快手抬着眼打量着卫央,不耐道:“死人了,你甚么时候过这里处的?”
卫央一愣,这是审讯还是怎么的?
这里荒郊野外的,除了必须从这里走的人,谁乐意到这里来?这种地方,发生凶杀案那倒也能理解,可你总不能逮着个人就怀疑是凶手吧?
那快手不见卫央回答,看明白那军牌只是轻兵营的百将,伸手抓住卫央胳膊道:“看你行色匆匆,一个轻兵营的百将能有甚么要紧事大雨天里往州城跑?说,你是怎样伙同同伙行凶,又是怎样将尸体抛在山洪中毁尸灭迹的?”
一匹并不十分雄骏的战马,一杆一眼瞧去便知价值不菲的大枪,加上轻兵营百将的军牌,在这些捕快眼里卫央自然便算不上得罪不得的人物了。
这大雨方过,道路难行,自家里好好的待不住教上司撵出来听差,谁能心中痛快?左右不过是轻兵营里的老卒,倘若能定罪在他身上,且不说另有收获,单就那一杆大枪,怎的也能捞回今日听差的辛苦钱了。
至于凶杀是不是卫央做的,谁会在意?
只要先破解了这荒野抛尸案,一个轻兵营里的百将,本就是罪行累累的惯犯,公门里定的是他犯罪,谁敢不认?
那快手抓着卫央,一面令人收拾战马大枪,将铁链往卫央颈上套来。
卫央怒起,忍着往一边一让,冷冷道:“我自此路过便是凶手,你这等理论,是谁教会的?公堂问案定罪,怕也轮不到你这样的人物做主罢?”
快手没得手,他也不着急,满不在乎教捕快们围将过来,拍拍干瘪的肚子道:“咱们说是谁有罪,那还能错了么?你这样轻兵营里的人,本性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惯贼配军,说你又行凶杀人,那也说得过去。至于究竟是不是你杀了人抛的尸体,公堂里自有明府诊断,你来啰嗦甚么?敢是要抗拒国法么?”
这样子,分明是相眼拿个较为妥帖的人顶差,他等好赶回去吃饱肚子,这样的意思明确地表达出来,那便是这厮们拿定纵然拿错也无妨的主张了。
不愿与这些人起冲突,自也不愿教这些人拿捏了,卫央隔开牵马取枪的捕快,想想倘若转身就走那定落入这快手彀中,反教他振振有词大可籍口潜逃以王法拿了自己,便道:“你们想早点回家吃饭,这倒能理解,不过一件命案就这样随便抓个人顶差,恐怕免不了有你们的苦头吃。前头带路,我来瞧那死者怎样个被抛尸法,这里有军务在身,恐怕耽搁大事,你等也吃罪不起。”
他不上钩,那快手倒一时无法决断了,原本想着这人既是个配军,持枪坐马甚有与这命案瓜葛的嫌疑,将试言诈他,一旦要跑,那便大可籍口拿下,不料这人瞧出了他的用意不肯上钩,这却作难了。
明目张胆诬陷栽赃,若这人果真有军务在身,休说他一个快手,便是县令刺史,那也担当不起。
当下将铁链交由捕快拿着,这快手命人押后,自带卫央挤开人群往道路外一跳,上到土山斜坡处手指山洪冲击成的水渠:“要看便看,这就是了。”
卫央却没先看水渠里怎样个死尸,目光落在了被几名捕快挟持般看着的绿衣少女身上。
这少女竟是个熟人,便是那李姓女郎随身跟着的那掌刀少女,只是今日换了一袭绿衣,明媚无比。想是教这些捕快当嫌犯看待,少女明眸中甚是焦灼,十分不耐地在原地跺脚。
“怎地是你?”这边人来,少女往这厢里一瞧,看是卫央,吃了一惊脱口叫道。
这一叫不要紧,那一众捕快立时拔刀围住卫央,快手往一边一闪,冷笑道:“我说这厮长的面恶,果然与这凶案脱不了干系。”
卫央往水壕里瞧了一眼,果然一具死尸面朝地上扑着,瞧不清脸面,穿着却是土兵打扮,脖颈处露出的皮肉已肿胀了,草叶水沫沾在皮肉上,瞧着便使人恶心。
“你怎么在这里?”那女郎来头甚大,这少女既是她跟随,那也算是个人物,看她衣角**的样子,想是冒雨外出的,这倒无奇,可她怎会卷入这没头没脑的荒郊抛尸案中来?
少女眼珠一转,手指卫央冲那快手叫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路过这里的时候,隐约看到有人骑着一匹白马从山上下来,原本没想到,一看到他就清晰起来了,定然是他在山上杀了人,将尸体丢进山洪中慌慌张张往外跑的,你们快拿住他,我有事,先行走了。”
快手嘿嘿一笑,伸手拦住少女的去路,抬手想往那滑嫩的小脸上擦去,少女厌恶地一闪身,瞪着眼喝道:“你好大胆,放着凶犯不抓,信不信教你见不着明早的日头?”
那快手点着头又往过凑,呲牙笑道:“不管我胆大不胆大,明早的日头么,那定是瞧不到了,周小娘子,你也是嫌犯,既然指认了这凶犯,那也要到明府那里去见了才是。你放心,咱们弟兄可少见像你这样的小娘,定会护着你清白。”
少女啐道:“呸,你这种满肚子鸡鸣狗蛋的奴婢,算甚么玩艺,想吃黄口刀么?”
这时代,骂人的词汇也甚丰富。倘若面对一个男子骂他妇人奴婢,那便是最大的作践,快手在乡里也是个横行的人物,哪能受这侮辱,扬手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这快手是个腌臜,他一众下属能好到哪里去?
几个围着卫央的站着看热闹,其余几个舍下那死尸不管,绕到少女后头挡住了去路,闪开这一巴掌的少女退无可退,终究是个少女,愤恨地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眼眶里渐渐起了泪痕,眼看那快手越来越近,急怒交加冲卫央跺脚道:“喂,你就这样袖手旁观么?他们欺负了我,你也要受连累,莫非你不知么?”
卫央靠着马抱臂耸肩:“没法子啊,我是你亲口指证的凶犯,虽然有心想救你脱离虎口,可我若一动,再教你们合伙说有逃窜的意图那可怎么办?”
少女气道:“你怎地这么小气,我,我不过一句顽笑的话,你怎能当真?”
卫央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在开玩笑,可这些大爷是当了真的啊。你不看这是一群除了鱼肉乡里调戏美人别的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么!”
后头恶风扑脑,却在卫央脑后尺寸处停下了。
雪亮的直刀,刀刃已刺破喉头的肌肤,只消稍稍往前递进半分力气,那连鞘砸来的捕快便活不成。
掌着刀柄,卫央回过头冷冷道:“想逼我杀了你们么?”
趁着这时机,少女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那快手裆部,嗷的一声叫,弯下腰的快手又教少女抓住头发往前一拽,一支尖利的发簪自手指缝里突将出来,深深刺入这人面目半寸之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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