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他多想了,在这东寨里,直至眼前见了匍匐的侯化,他也未曾拔出那柄号令天下唯独卫大哥敢轻易当器械的龙雀。Www.Pinwenba.Com 吧
当然,侯化倘若有些微的贼心,这龙雀也斩得他。
请教以军事,听说此番欲取沙坡头的竟不过区区一率之众,侯化大是泄气,然既能得持龙雀,怎会只是轻兵一率?
左思右想,侯化决定尽力配合,这清白的名声,多一日拖累,便多一重无法洗刷的耻辱。
如若事败,无非一死而已,既已抱定必死之心,人家一率轻兵都不怕,身为校尉,又有甚么可惧的?
延请入了内室,侯化开门见山地问计:“卫校尉既蒙上将军信赖,以孤军一支也敢深入虎穴,敢问计将安出?”
徐涣奇道:“合力不过千余人,侯校尉如此义不容辞,当有妥当计较?咱们远来是客,且听侯校尉布置便是。”
他的言下之意侯化听得出来,凄然一笑,道:“由贵待某确有抬举之恩,然事已至此,此獠以身投贼,某怎肯与他同流合污?于公来说,是为国家锐士,当与逆贼势不两立。于私而言,某一家老小尽失贼手,如此国仇家恨,纵以身死来报也不避,你寅火率敢以孤军之师立志杀贼复地,某也非懦夫,不过生死之事而已,有甚么好计较的。”
罢了又道:“这些日子以来,由贵夺我军权,安排心腹监视,长此以往,恐怕三五日后出门也不得。如今侯某手中有不愿从贼只待王师到来好为内应的壮士千又二百人,一个个都是好小伙子,合寅火率两百余人堪为千五,若能再得西寨焦孟二人相助,取沙坡头便有七分把握。”
徐涣怎能不知争取焦孟的重要性,然这两人真是由贵待他有知遇之恩的,能争取得来么?
侯化也全无把握,又不知卫央在外头如今藏在了哪里,寻他问计也不妥当,由空手下有教由贵早早收买了的不敢唤人来商议,对坐不知计较时,徐涣想起进来之前卫央的另一桩吩咐,忙问侯化:“前时有斥候二人,一个是老令公家的少将军,一个是呼延大都护家的少将军,我卫大哥使他二人来此查探军情,校尉可知这二人下落么?”
他说的委婉,侯化却听得明白。
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能使自家儿郎为斥候行九死一生之大事者,举国唯呼杨这样的老将,真堪忠臣良将!”而后摇着头道,“这两位少将军某也有耳闻,颇有父辈风范,他二人一处行事,又是在上将军大败联军之前,出入沙坡头并不甚难,若尚未归去,那定是藏身寨中,某却不曾见过,若不然,早将心意托付告知朝廷了。”
想想又宽慰徐涣:“你也不必着急,寨头教残杀的斥候,某心恨之下使人一一点察过,并无二位少将军的面目,想必有逢凶时也能化吉。”
徐涣恨恨道:“纵是常人,那也是咱们的锐士,叛贼残杀,这笔账也要记在他头上,不杀此獠,誓不罢休!”
寨内有谯楼上更鼓点点,时已二更一刻,徐涣心忧大事,侯化不知计较,两人均无睡意,坐卧难宁。
近三更时,忽有侯化贴身心腹潜入来报,说是西寨有密使在外求见,声称有焦孟二将的手书一封。
两人吃了一惊,不敢信这两个豪强会使人来联络起事。
侯化道:“平常与这两人相见也不过点头之交,由贵贼戮我老小,当场与他并未火并,这两人虽粗豪,心却甚细,当知若我外应,某不敢起起事之心,今夜怎地到了?莫非窥破了卫校尉的计策,与由贵贼密谋来赚咱们不成?”
徐涣深以为然,转身躲藏舍外墙脚处侧耳倾听,不片刻,外头引进了一条少将军,将窗缝里往内一瞧,徐涣大喜,不待同喜的侯化叫他,推开窗棂跃了进去,喜声叫道:“杨将军,卫大哥千万叮嘱进寨来定要寻你与呼延少将军下落,不意你竟在西寨里藏身。”
那不是杨延玉又是谁?
见到徐涣,杨延玉自也有一番欢喜,问了卫央下落,听说已引军绕后而南下,当时拊掌赞道:“到底是卫兄弟,好,有卫兄弟在,大事成了一半。”
遂笑吟吟瞧着侯化,谓徐涣道:“看样子,我与必兴在西寨数日工夫,你在东寨旦夕便同得了手,甚好,甚好。”
上下坐定,见徐涣竟怀抱龙雀,杨延玉又吃一惊,问起由来,得知竟是临行之前平阳亲手交卫央的,放心同时又暗暗奇怪。大事当前,这些计较都是往后的事情,杨延玉遂问侯化:“西寨太过靠近中寨,人手也只喽啰六七百,诚是个乌合之众,侯校尉这里能分些过去么?”
侯化略一计算,咬咬牙道:“这里千二人马,都是侯某大唐的壮士,绝不肯从贼,能分五百,只是怎样周转过去?西寨军纪涣散,再仔细也会走漏风声。”
有一句话他没问,这焦孟二人,真能托付这等要事么?
杨延玉笑道:“侯校尉不必疑心,这焦孟二将,河北时与家父有些交情,只当是军锋激荡又不曾禀明公主因此未曾收录,这一次入寨便教当面拽住了,其心,必可不疑!”
有老令公的威名在这里放着,侯化顿时放下心来。
杨延玉又自信满满再进一步道:“何况如今天下,谁能挡大唐一统的脚步?合诸国之力,纵能挡得公主一时,高继嗣之流,只是个螳臂当车的蝼蚁,焦孟二人虽豪强粗略,心底却不笨拙,不趁此良机弃暗投明,莫非要等断头台上去时才甘心?如今的西寨,全由必兴权掌。”
当时欢喜,侯化搓着手喜不自胜,将耳中听闻三更鼓响,喟然道:“早晚盼这一日,朝廷果不负唐人,甚好,某这就遣人往公主帐下通报,今日天黑时,便是我等起事之时。”
徐涣却迎头泼了冷水,卫央叮嘱他的都是问题,要怎样解答,那还须卫央自来诀,想必杨延玉与呼延必兴与他十分投契不会多想,这侯化么,只好将大言来诈他了。
当是问道:“校尉莫急,我且多想,有此二问,一问东寨将士怎生调拨去西寨,二问沙坡头取得,左右两翼却是联军十数万,旦夕咱们这些人手如何守得?”
这就教侯化与杨延玉十分不解了,既取了沙坡头,中军北上来扎便是了,有中军在此,区区十数万联军何足为惧?
至于调拨东西两寨的将士,杨延玉胸有成竹,笑道:“焦孟二人手下都是喽啰,侯校尉千又二百人,由贵自不会安心,若焦孟三番两次请调派人手给他西寨,这厮定要取西寨的去补,由他的令来调派,定能成行。”
侯化十分赞同杨延玉的见地,点头道:“不错,此獠疑心甚重,又有个契丹的贼在身后挑拨,某这些人手,他倒恨不得分出大部上去。然此獠既知罪孽深重,教那契丹贼又借着他的名头将好好个沙坡头折腾成这样,敢不日夜提防有人刺杀?其心腹人马,那是万万不肯调派出来,只好焦孟二人天明时假昨日傍晚外头一番变动请求增援人手,此事定当能成,至于守寨么,自洪德寨大军行来此间,最多不过两日路程,何必担忧?”
徐涣轻笑,看来卫大哥猜地不错了,侯化果然将大事不曾计较那么长远。
然杨延玉身为将门虎子竟也没有料到长远,或者说大意到不能步步都思虑到,看来老令公不放心他出来单独为将,果然这眼光真是老辣。
至于卫央能想这样长远,徐涣并不觉着奇怪。
虽然没道理,但徐涣就是这样认为的。
或许脑残粉就是这么诞生的……
当时请教两人:“那么好,便依两位的计较,然这里头有几个担忧。其一,高继嗣千方百计不惜明目张胆要引中军入彀,至今他的阴谋尚未败露,这隐患不去,纵取了沙坡头,中军敢长驱直入往联军老巢里去么?一日这巨大的网没有揭破,出洪德寨后这沙坡头便是我军继续进军的中转地,咱们便不能挥军往西,拖住了脚步,到来年开春延迟了西征脚步耽搁朝廷大计,如何是好?其二,联军费尽心机将沙坡头设为彀,如今成也没成?若未成,咱们骤然取了,三五日若中军教联军拖住步伐,咱们守得住么?到时贼寇团团围困,咱们出也不得,防也不得,如何是好?”
这还没算完,将两人的喜气洋洋压下,徐涣又丢出个教谁也不敢大意的问题:“这其三么,如此大战,契丹既已使人以由贵为傀儡,其军能不南下?事已至此辽军不见踪影,身在何处?若咱们小小一个沙坡头中寨竟将中军脚步催动乱了阵脚,一旦为辽军所乘,又该如何是好?”
是啊,以咱们这么些人手,在联军十数万人马中轻取得沙坡头中寨,那确是咱们的荣耀,可徐涣说的不错,当真取区区沙坡头竟将平阳公主的大计破坏乃至断送了中军元气,那可是再大的功业也无法相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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