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曲调的音量随着步子的前行不断变大。www.pinwenba.com 品★文★吧
我沉住气辨认了下,明快的调子是从隔壁车厢里传来的。挨过去,花鼓戏的伴奏调子从门缝里飘了出来,我站在这边车门的玻璃后向声源方向看了过去。
对面的车厢里最头上的两个包间都敞着门。过道的座椅上,有个人正在收拾皮箱。这人似乎上车很晚,到现在还在收拾,我不由扫了一眼过去。
旁边的几个年轻人模样的人也正在拆行李包,准备“下榻”。其中一个拿着收音机正听老牌花鼓戏,调子有几分熟,咿咿呀呀地没个完。老旧调子听得我十分不耐,心说要是换了小花,肯定比这唱得撩人不知多少倍。
他们似乎都没留意到我。
我看了一会儿,瞧不出什么端倪,于是拐到一边的厕所里放了个水,转身回去了。
回来的时候,胖子已经爬起来了,嚷嚷着说卖盒饭的怎么还没来,他都要饿瘦了。闷油瓶和潘子已经被他吵了起来,被他这么一喊我也觉得饿了,然而又没有其他事可做,连扑克都没带也没法锄大地,只能挨着胖子干坐着等。
又耗了一会儿,盒饭的叫卖声终于从走廊间传了过来,胖子兴冲冲地等着乘务员从隔壁门口过来,结果最后一份盒饭却在门口临界处就卖完了。那列车员对其他围着想买盒饭的人赔笑着道了句抱歉,回身推车就走了。
胖子见状一拍床板,对盒饭被前面的车厢截流表示不满:“他妈的什么世道,连个难吃的盒饭都等不上。走天真,胖爷带你去餐车吃香的喝辣的去。”
我瞪着回他一句:“去你娘的,说得跟要包養老子似的。”但也还是抓过钱包,喊上小哥潘子准备着出去了。
在餐车坐下后,我们随意点了几个炒菜,反正火车上的饭菜也就那么回事儿,比起盒饭那菜式也就略强一丁点儿。
等菜端上来的工夫里,我瞥见之前在隔壁车厢看到的那几个年轻人也来了餐车,坐在了离我们有两排的位置上。胖子跟闷油瓶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过去,动作极不明显。这很正常,我们现在最关注的就是周身的安全度。
菜来得太慢,又坐着等了一会儿,我打算去催催,于是跟哥儿几个道了声,就准备出去。闷油瓶坐在外侧,我起身经过他时,他忽然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心那边几个人。”
我有些诧异,立马就想转头去看旁边那几个人,但下一刻忍住了。既然闷油瓶开口了,肯定有什么问题,虽然不清楚缘由,但这时候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我抬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搭了下示意知道了,这动作并不起眼,外人看起来就像是我在表示借过的意思一样。我故作镇定地往那边走,然而刚走了两步,车厢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胖子的一声“卧槽”立刻响起。但车厢里没有其他任何动静回应他,余下的乘客反应都很淡定。
我心里正打着鼓,刚刚原地站定,听得胖子的吼声,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口:“死胖子嚷什么!”
胖子就在黑暗里道:“卧槽这车厢里怎么不开灯?他妈的刚才有人在桌子底下踢我一脚!大潘!肯定是你个混账,上次埋汰你你记仇,借机报复!”
不知道潘子会说什么,我隐约觉得不对,怕一旦对不上会出什么漏子,连忙赶在他开口前截住话头,把战火往自己身上引:“潘子踢你一脚那都是轻的,你丫就欠踹,上次你不还摸黑踢我来着?”
胖子却难得没再跟我抬杠,这时火车也钻出了山洞,他又低声嘀咕了两句就作罢了。
光线一恢复,我立刻瞧了眼窗外,眼前的地貌似乎和想象中有些出入。
站回闷油瓶身侧,我有些犹豫地发问:“这是…这就开始过山洞了?”明明离最密集的那片山系还应该有一段距离。
闷油瓶没有答话,另一个声音却忽然从座椅后方响了起来:“这只是前菜,要到秦岭还有一段。”
我听到背后的声音不由一惊,立刻扭头去看。竟然是之前在蛇沼见过的黑眼镜,他难道是刚才摸黑过来的?
我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但考虑到周遭还有其他杂人就没开口,心说这人就这么忽然冒出来,莫非三叔找了他当外援?
我正想着,潘子已经站起身来打招呼,毫无避讳地开口:“黑爷,这是我们小三爷,你见过的,三爷说这趟还是劳烦你多担待。”
黑眼镜隔着座椅扫我一眼,似笑非笑点点头,接着将视线转向旁边正跟他背靠背的闷油瓶:“哟,哑巴也在。”
闷油瓶轻描淡写扫他一眼,算是回应。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就我的经验来看,闷油瓶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能够肯定两人是旧识,只是不知道他们打从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总觉得他们的身份神秘,实在有些好奇这两人的经历,并且我知道黑眼镜的年纪也决不像看起来的那般。
见闷油瓶不发话,黑眼镜环视一圈:“不介意我蹭个饭吧?”
我正想开口,胖子就乐道:“天真不介意我就不介意,反正他掏腰包。”
我一听心说卧槽,又顺水推舟宰我。
黑眼镜闻言乐呵呵地看了过来。我也没别的辙,反正这家伙我是招惹不起,于是道:“随意随意,正好我要去加两个菜,你们先坐。”说着就往车厢另一边走了。
路过之前那几个陌生人身边时,由于闷油瓶的提醒,我格外小心,生怕受到任何攻击,然而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对方安静地吃菜,偶尔闲聊,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我的经过。
我于是松下一口气,找到负责点菜的人又添了两个荤菜,付完钱领了票就走人。
回来的时候,黑眼镜已经坐到闷油瓶里边去了,那是我之前的位子,正对餐桌。我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潘子和胖子,实在觉得胖子体积太大,于是挨回黑眼镜旁边凑合着挤了挤。
重新坐下来没一会儿,第一份炒菜端了上来。
黑眼镜开始旁若无人地说起这一次的事情,我有些担心,用余光扫了眼不远处那群人。对方仍然没什么动静。又听了一会儿我发现这家伙也没说到什么打紧的或是我不知道的事,于是撑起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不再留心听了。
那黑眼镜就一直自顾自说着,菜都齐了也还是没住嘴,边吃边说,后来不知是提到了什么,忽然问了潘子一句,紧接着又看向我,道:“那座湖,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诧异地回眼看他。
他却并不等我回答,低头笑着道:“果然只有你。”
我十分不解,看看沉默的潘子,又看看一旁的闷油瓶,只见他的注意力仍然在窗外,这半天也没有动筷子。黑眼镜那边也消停下来,没再继续叨叨而开始认真吃菜。看着这场景,又碍于旁边那群人,我也就没再多说话。
鉴于已经彻底没了吃菜的心情,我拈着筷子味同嚼蜡,很快催促着潘子胖子吃完先撤了,临走时不忘嘱咐闷油瓶趁热吃。
回了车厢关上门,我立刻问潘子:“那黑眼镜来干吗?”刚才忽然就从黑暗里冒出来了,这什么诡异的出场方式。
“三爷要他罩你,”潘子道,“这一路上不安全,得有人帮咱们,他就住隔壁车厢盯梢,一旦有事就会来接应。”
那黑眼镜看着神神叨叨的,我总觉得丫不添乱就不错了,于是道:“不是有小哥吗,火车上到底能多不安全?”眼下这还只是在路上而已,就这么防备了,这群家伙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
“能安全接近目的地,这趟出门就已经算成功一半了。”潘子认真道,“小三爷别见怪,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我看着他严肃的神色,不由皱眉,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道:“潘子,刚才在餐车,小哥让我小心咱旁边那几个人,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如果是一直什么都不清楚,就算有危险我也连防都没得防备。
“哟嗬,天真着急了。”胖子在一旁听了半天,插道,“等小哥一会回来了,你自己问他不就结了?”
正说着,闷油瓶就推门进来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那黑眼镜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
潘子看看他,也道:“小三爷,你自己问吧。”
我转过眼盯着他:“小哥……”说不太清心里什么感觉,好像这会儿我也不太在意这一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忽然就只是想问问,为什么当时闷油瓶单单提醒我一个?因为我最弱?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闷油瓶淡淡开口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心下一暖,立刻忘了其他,拉着他的手回道:“没事小哥,应该不会劳烦到你。这里人多眼杂,咱们且按兵不动,就算他们不是好人也不敢怎么样。”
“对方比你懂得按兵之道。”胖子忽然从一旁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微微惊讶:“你也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潘子连我都没告诉,大概更不会跟胖子多说什么,合着之前就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是天真,情有可原嘛。”胖子乐道,“那群小子路过时我就盯上了,就你还没事儿人似的撅个腚在那收拾桌子。”
我刚想回敬他一句你丫才天真,你全村都天真。然而还没等出口,车厢忽然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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