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的这个问题我们真的回答不了,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们要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呢?逃出去之后又能去哪?
明明是很好想的问题,但是我的脑袋却卡在这里,一点都运转不了。
我们都有各自的家,但是估计也回不去了,所有人在一起难道是要一直逃亡下去吗?
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十爷已经死了,他与上面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也是完成不了了。他们的计划早就被打破,我们这些从阴谋中活下来,又知道他们真面目的人,能够反抗过他们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猜测像一团乱麻一般在我脑海中盘着,不只是我,战友们也想回家吧,我们怎么回去呢?这是山林啊……
小先生见我没吭声,又去问吕丈:“你呢?你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吧。”
“恩。”吕丈被勒令趴着垫起后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与我们一样强烈的迷茫无措,他回不去家族,比我们更没有容身之处,“在我这次出来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把我作为死人,处理掉后事了。所以我现在与死人也无异,不过……”
“你脱离家族会被追杀。”
“的确……”
“你以后或许都不能用这副样子光明正大地走在外面了。有去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但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人,既然已经死了,就谈不上再死一次了。小先生,你应该更担心他们。”
吕丈也不想过多的再说这事情,他干脆别过头去睡觉。小先生最能理解吕丈的处境,所以也就不搭理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我们身上:“在下觉得你们之后肯定是要分开的,虽然一起行动可以互相帮忙,但是目标未免也太大了。就算你们要出去躲着,也没办法一时间弄到这么多人的安全护照。”
“……我得回家的,不能出去。对了,要不你们都跟我走?山里应该是很安全。”
董卯书应该是认识隐居的道士的,他想把我们都带进深山老林躲起来,先不说能不能实现,立马就有人反对。细嗓子摇了摇头:“……不行撒,窝家里银要是没有窝的消息肯定受不了,而且,窝……窝们,就一定要躲着嘛?”
“是啊,我也不能去,谁知道现在家里又是什么样了。再说……我是真的不想在山上待了。”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回去其实是很冒险的事?”
“至少也要等伤好了才不至于倒在半路。”
“潘哥,你怎么打算?”
我发愣了半天,想了很多种可能,隐约听到他们说起回家的字眼最多。对啊……是得回家,回家……总得有个地方去嘛,回家,回家,还是回家好。五头儿、大贵,他们都回家……
“潘哥?”
“我也打算回家!”
“唉……其实这些考虑都不用太着急,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从山里出去最重要。出了者阴山,必须先有一个落脚点。你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士兵发现了这件事,还需要一辆车,不然凭走的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小先生叹息了一声,他本不应该为我们操这么多心,何况,小先生说的全是关键。
又交谈了一会儿,我们商量好了可能要寻求一些帮助,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已听不清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本来我应该是一觉睡死到天亮,但不知怎么,我心里总是慌慌的,感觉一直徘徊在梦境中浑身不舒服。
睁开眼睛,我实在睡不着,估计已经是半夜了。小先生帮我们确定这里的安全后也就没有留人守夜,雨还在下,我坐起身,大家基本上都睡着了,却发现五头儿一个人坐在洞口。
“老五……”
我轻轻走过去,五头儿的情绪一直不对劲,他甚至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他那种性格根本不适合这么做,我看着他的肩膀剧烈的抖动,哭声完全和雨声重合。
他需要发泄出来,尽管撕心裂肺。
我坐到他身边,五头儿哭的说不出话,只是一会儿抬头看向黑夜,一会儿又把头埋下。
他这样我既放下点心却又不放心,惹得我的眼泪又要掉下来,我只好勾住他的肩膀陪着他,很长时间,五头儿都是这样,我张开口,没有一句可以劝说的话。
看向外面,雨水打在树叶上溅得洞口一片潮湿,在夜色中看不真切,空气有些闷,但雨水却冰凉。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五头儿真的是非常非常累了,我拍了拍他,鼻音很重:“去睡吧,明天就得走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恩了一声,我便扶他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正是异常敏感的时候,我们刚一回头就发现山洞里有一点异样。我们的背包位置变了,有一个身影似乎正在翻找着什么。
这个时候,这样的动作,是谁,又在干什么?
不容我多想,那个身影很快就转了过来,他手上拿着好几把枪,看见我们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神色一变,把多余的枪一扔,只剩下一把朝着我们就扣动了扳机。
大概是经历了一连串的欺骗、背叛、出卖,所以我现在也只有心惊一下但立即做出了反应,推开五头儿避开子弹,我摸出一直不离身的枪反击回去。怕误伤到其他战友,我的行动有些受限并没有开出几枪,而且对方到底又是什么人派来的我还拿捏不准,只是诸多的疑问、惊讶和寒心早就让我疲惫到甚至察觉不出他们了。
因为枪声加上五头儿的叫喊,战友们的睡眠其实都很浅,立即就清醒过来,当然还是小先生和吕丈的反应最快,一条腿横扫过去,“咵”地一下就将那人绊倒,小先生直接几步上前把枪夺下,将那些挣扎全部踩在脚底,然后把枪递给离得最近还在揉眼睛的细嗓子:“收好。”
小先生虽然年轻,但那实力摆在那儿,这种一招制敌,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还保持着笑容,火光照着他的红衣映在脸上升出一抹危险。我连忙喊了一句:“等一下!”这人也确实特别出乎意料,战友们集中的目光是复杂可又明确的带着寒意冷漠,不用说,定是和我们一起听到了真相按耐不住了,赶在今夜发难,“刘夺……你又是谁的人?你丫还真能下的去手……”
刘夺在我眼里一直是那种小弟弟一般的感觉,他总是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体质虚弱,他有着和董卯书不一样的单纯敏感。
谁会想到他那么果断的朝我开枪?谁会想到他是另一个隐藏人员呢?
他趴在地上不堪地被小先生踩着,我甚至都有点想他是不是因为鬼魑的原因神经有点错乱。不过吕丈一副了然的口气打断我的询问:“他应该不会说,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上面派下的人,跟你们不会有直接冲突,或许上面也想搞清楚十爷付出那么大代价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没想到会跟我们一起活下来……或许他被鬼魑附身都……”
“你闭嘴!”
刘夺想要支起身子无果,他咬紧牙关,以前又哪见过这副模样?
鬼魑附身……都有可能是假的……
这个小先生最有话语权:“他的确被附身过,但是只有一小会儿……其实我应该早点提醒你们一下。”
“你懂什么!”
“刘夺!”
“你们死心吧!你们是不会活着出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十爷早就成功了!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夺无害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仔细想想有挺多违合的地方,尤其是他下到地宫之后……
说是被上身,毕竟是谁也判断不了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目光在看他了,不再心痛,不再惊讶,只是有些寒心。
我本来还想着刘夺一个小子总不会过分到哪去,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生活了两年。但刘夺不是钱九……
如果我是以一个间谍或者奸细的身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对方即使对我再好,那些“好”也就不是“好”了。不是所有人都……
虽然刘夺不是钱九,但我也见不得他就这么被小先生杀死在我眼前:
“放他一条命吧……”
小先生皱了皱眉:“潘班长,现在可不是仁慈的时候。”
“……我知道。”
“每个班组里基本上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你不用觉得太伤心。”
“我没有。”
小先生不打算和我废话了,他把刘夺扥起来就往洞外拽,距离很近,我不知道应该以什么理由阻止,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路过我,就是洞口。刘夺明白小先生的厉害,他哪甘心在这儿被灭口,突然之间伸手就抓住我的枪口,狠狠捅向小先生的手臂,如果我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那这一枪可就打出去了。
我条件反射地把枪往回夺,刘夺偏巧借力从小先生手中挣脱出来,脚下一滑便就势滚出山洞,然后又低低诅咒了一句,连滚带爬地跑进山林里去了。
我叹了口气没去追他,小先生竟也留在原地:“他这么一跑你们就更加危险了。”
“……”
“不过者阴山这么大,他也不一定能活着把话递出去。”
“小先生才是仁慈。”
“在下只是不想弄湿衣服。”
刘夺就这么跑了,我不想再对他纠结什么,或者我已经怕了,我怕了去深思,这本来也不适合我。好在没有人受伤,大家都心照不宣,收拾好被刘夺翻出来的枪又各自睡去。
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这下一次性熟睡到天亮,再睁开眼,快接近正午。睡眠真的很重要,无力感消失殆尽,除了外伤,我的状态还算不错。
又吃了一点早饭,小先生还摘了几个野果子给我们,用存下的雨水洗了洗脸,我们走出山洞便准备下山了。
五头儿的伤口经过死藤叶子的外敷内用好了很多,他和吕丈先去通往‘傣弓里’的豁口查看情况。雨早就停了,阳光照耀在水珠、叶子上,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晶莹地闪烁着。
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我们一齐去与五头儿和吕丈汇合。小先生把我们送到‘傣弓里’的入口处就停了下来,他一如既往,也与最初的翻译不一样:“在下不能离开太远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之后的路线吕丈清楚,我们就此别过吧。”
“小先生……”
不管怎么说,小先生真的帮了我们太多,也明白他不可能再将我们送下山。我心里只剩下感激,向他挥了挥手。小先生一身血红的站在阳光下笑着目送我们,我们依次告别,以后永远不会再见。
我们排好队从树边一个个攀下‘傣弓里’,高大的树木很快就将我们淹没在树荫下,我听见小先生最后对我们喊了一句:
“别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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