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的事情,你们俩多留个心!”祁芸又是一声郑重的嘱咐,而后便没了话语,大殿之内霎时静得一丝风声都听得真切清楚。
“霄儿,过几****便要出宫另立府门,母后要再见你,可就隔着多重礼数,不必你住在宫中是随意,母后只盼着你出宫之后,能平安顺遂,万事身边能多留个可用的人!”祁芸沉默些许时候,又开口说道,话里藏着股柔和的担心之意。
“母后尽管放心,大婚过后,昔儿便会与我同住,到时候我俩彼此有个照应,母后还怕我被人欺负了去?”姜祁霄现下说话,泄了几分方才的精明和凝重,端出几分承欢膝下的温情来,神色间无端流出了几分稚气。
祁芸对着这么个贴心的儿子显然很受用,眉宇间方才的愁绪已经淡到可踪迹可寻了。
“昔儿,霄儿建府之日,便是临近你同霄儿的婚期,宫里规矩多,婚前便不可以想见,不吉利,那****就不要去恭贺了,在府里多听听子希同你见见宫里大婚的规矩!”祁芸细心地对傅华昔嘱咐道。
“是,多些皇后娘娘提点!”傅华昔恭敬地回道。
“呵呵,昔儿还同我见外?再过几日,你同霄儿大婚之后,你便要跟着他唤我一声母后了!”祁芸低低地笑开来,“成亲之后,昔儿得多为霄儿的内附操持些,也得留个心,选个贴心乖巧之人未霄儿留下个子嗣啊!”
傅华昔陡然听祁芸提到这茬,手脚血液霎时凝固了,丝丝冷意从手心脚心冒出来,子嗣问题终究是傅华昔不可回避的问题,而自己的身体状况,积累多年的劳损,怀子嗣已是渺茫,即便是真有了子嗣,也不得归到自己的名下啊,毕竟大越的将军同个男子成婚,已是惊世骇俗,若再孕得子嗣,岂不就是给世人曝露女儿之身,让整个傅家背负上欺君罔上的罪名。
“母后,好端端得怎么又提这个?”姜祁霄神色间有一抹压抑和不悦。
“现下不提,昔儿早晚也得面对,你能压得下一世?身在皇家,注定便是成王败寇,往常我只想着你平安即可,如今我是看明白了,皇家不会留个富贵闲人,且你身份特殊,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有些责任你脱不开的!”祁芸往日里有心要避开权利纷争,奈何她同姜祁霄身在那个位置上,便不得不受着有心之人的日夜惦记,便是想安宁,也不过是个奢望,祁芸往日里隐隐有所悟,而昨日同伊梦尧一番对话,让她对此越加肯定,今日才会决绝地明着提上一番。
“可昔儿……”姜祁霄话还未说完,傅华昔便上前、一步打断了他。
“多谢娘娘一番提点,微臣定会铭记于心,往后多为六皇子着想!”
其实要傅华昔主持内附中馈,着实是有些为难她了,她往日只知上阵杀敌,排兵布阵,真要她屈居内宅之中,细算钱粮支出,防备人心算计,还得管着姜祁霄未来可能有的侧妃小妾们,她未必有那个心气周旋下去。
“好,好,难得昔儿明事理,有你在旁边时时提点霄儿,我便放心了!”祁芸满意地笑着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儿你们便陪着我在宫里用午膳吧!”祁芸心头的郁结因着傅华昔乖巧的态度又散开了许多。
“禀娘娘,微臣府内还有事务待处理,恐怕不能陪着娘娘用膳了!”傅华昔恭敬地推脱着。
“也罢,去吧,正事要紧!”祁芸点头应允了,而姜祁霄自然就被祁芸给强留在了宫里头,这儿子昨日个受伤了,却躺自个媳妇的府里不愿挪地儿,委实让祁芸心头有股子酸意往外冒呢,好不容易逮着姜祁霄回宫,自然不会轻易放行了。
傅华昔出了宫门,心头有些许虚浮和不安,进宫之时乘坐的马车早让她打发回府去了,此刻她缓步走在大街之上,暖阳斜斜地打在她的脸上,熨帖了些许暖意,顺着血液流到心里头,冰凉的手脚因着这抹暖意稍稍融化了些许,却似久久冰封的肢体,霎时得着暖意,慢慢化开之时,手脚越发发麻,脚下步子越发虚浮,一时间千万种心绪只往心里涌,让她抓不住一丝一毫的念头,纷乱得越发迷茫。
她对姜祁霄若说是一门心思的爱慕,却远没到那个地步,可若说是无丝毫情念,却也不是,毕竟她同姜祁霄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由这个既定的夫妻之实,必然会抽出些许情念上的眷恋,况且姜祁霄数番甜言蜜语的蛊惑,早让傅华昔起了沉沦的心思。
可由着这份情念上的眷恋,必然会牵出融着千般嫉万般恨的独占欲,傅华昔若是纵容自己这份独占欲肆无忌惮地铺排开来,必然是她对姜祁霄执念已深,如了李碧辛和伊梦尧一般,那个时候必然就会生出毁天灭地的痛苦,覆了姜祁霄也灭了自己,傅华昔绝不愿意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可若自己不对姜祁霄生出一丝一毫的独占欲,那他们之间的夫妻之实便如同欢场之中的一夜恩情般,如此,便是她轻看了自己,也轻贱了姜祁霄,此般情景也不是她愿意的。
两难之地,若要求个齐全,要么是她妥协与自己的感情,毫无原则地包容姜祁霄往后的那些侧妃小妾们,包括李碧辛和伊梦尧;要么是她纵容心里头那份独占欲,断了姜祁霄讨得侧妃小妾的机会,可她又是身份尴尬之人,还背负着傅家百年的声望和名誉,注定了她是任性不得的。
便只能,容忍姜祁霄身边留着别人了!
虽然姜祁霄口口声声对自己一番情深意重的表白,可也如了祁芸的话,毕竟他身份特殊,是没个随心所欲的活法的。
傅华昔心头一阵不知所措的无奈流边四肢百骸,眉宇间虽还保留着那份清明,可四肢百骸的力气却被卸了个干净,如此走在大街之上,于熙攘的浮世人情中,越发特立独行,惹人眼光,周围不时投来打量的眼光。
“将军可闲得很呐,阳光正好之时,你却在大街上遛弯,可怜了我们这群给你办事的人哟,忙瞎了眼喽!”竟然是多日不见的穆清风,一身水青色的锦袍,手里摇着把破纸扇,说实话,他的眉眼间乍看之下,同祁陌修还真有几分神似,一样的玩世不恭,一样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一年四季不分时节,手里都摇着把破扇子。
傅华昔拢了拢散乱的心思,“你怎么从军营回来了?”
“你都偷懒了去,我自然也得寻个机会歇口气,新来的那个将军着实是无趣得紧,连名字都取得乏味,‘吴盛’,听着跟‘无胜’似得,跟着他上战场,士兵们还能有赢得机会?”穆清风狐狸一般的眼眸里蕴着抹慵懒地闲适,手里的扇子随意地摇着。
“看来你在他那儿得着了不少便宜,才会这般无所顾忌的调侃他!”傅华昔知晓穆清风是个面上随意,实则骨子里谨慎地人,能如此开吴盛的玩笑,必然是同他关系进了些许。
“呵呵,将军还真是会开玩笑,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我能得着什么便宜?如今我没处可去了,将军不如就把我领回府去吧!”穆清风收了扇子突然欺身上来,嘴角噙着抹淡笑,笑里藏着抹意味不明的算计。
“可以,不过,我如今不主军营里头的事务,冒然收了你回去,岂不是惹来皇上的猜忌,说不定还招惹吴将军的忌惮,如此亏本的买卖,你总该让我得些补偿吧!”傅华昔同穆清风讨价还价。
穆清风听罢,惊讶地咂舌,“几日不见,将军居然变了这么多啊,果然是近墨者黑!”
“你知晓六皇子?”傅华昔眸中精光流过,直直打量着穆清风。
“哟,你可是冤枉我啦!”穆清风嘴里还叫嚷着喊冤,不过傅华昔越瞧着他,越发对他的话语起了怀疑。
“好吧,我败了,我同六皇子相识,可……”穆清风突然欺身上来,压低声音对傅华昔说道,“六皇子对你情真意切,将军你嫁给六皇子也是佳偶天成,一段美谈啊!”
“哼,你果然算计我!”傅华昔恨得牙痒痒,如今这般两难之地,可就是眼前的穆清风一手挑拨出来的。
“将军何必如此较真,我待将军也是忠心耿耿的!”穆清风神色间无一丝愧疚。
“是嘛?你就是这般待我忠心的?”
“将军,你何必拘泥于一般形式,我如今看到的,便是对将军最好的安排!”
“哼!”傅华昔知晓同穆清风争论这个问题,必然会落了下风,如今知晓穆清风是姜祁霄的人,而姜祁霄肯舍命为自己挡下危险,也是要与自己结发之人,心头对姜祁霄的防备自然低,如此顺带着对穆清风也生不起敌意来。
而穆清风就厚着脸皮,不顾傅华昔黑着的脸跟着傅华昔回了将军府,而傅华昔方才心头的凄苦无奈,因着穆清风的乱入,情绪一下就散了干净。
天启十三年,冬,十二月三日,吉日,宜入宅。
这一日,姜祁霄正式从宫内搬出,另建府门与城东的乌衣巷内,乌衣巷内的府宅皆是皇候将相之家。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