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霏雾难晴(6)

2018-04-15 作者: 细沙子一粒abc
第三十八章 霏雾难晴(6)

听过那个讲座后,就有学生上课时问文老师说,可否说学习就是为了挣钱?文老师当然说不是,她问学生活着是为了吃饭,还是吃饭为活着?可学生说,那天的讲座不是说学习就是为了找工作,找工作就是为了挣钱吗?没钱能有饭吃吗?没饭吃能活吗?

“那活着的目的又是为什么呢?”文老师反问道。Www.Pinwenba.Com 吧

“挣钱”,这声回答让文老师直摇头,那个讲座是白讲了,他们就记住了挣钱,那不是成了没有思想、没有头脑、没有境界的机器了!唉,她真希望那是学生在跟她抬杠呢。

今天是星期三,该语文课早读。还有十分钟就到上早读时间,文老师快速吃完早餐就离开饭堂,直奔教学楼。都说现在学生上学很辛苦,特别是冬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若在被窝里多懒几分钟,就有可能赶不上早班车,而早上坐车的人太多,错过了一个车次,下班车就到得很晚,交通开始阻塞,早读肯定迟到,而每天早读都有一些学生迟到。

要说这早读也不知是谁发明的,早年学生上学是没有早读的,八点一十五上课,可保证大多数学生有足够的睡眠时间,起床后从容地吃早餐,之后按时到校上课。那时的学生也很有学习的自觉性,多能听老师的话,每天自己回家找时间读课文背英语。在所有的家庭作业里,读课文是最轻松的作业,背单词也不难,按老师说的一个单词背几遍,就完成任务,就算忘了,也不用自责,反正每个人的能力不一样,接着背就是了。可现在的学生则不行,都被制度卡死了,没有主动学习的要求。特别是在职校,学习上十分缺乏自觉性。读课文和背单词都放在早读那点时间进行,有的学生还认为既然学校有早读,在家里就不用读了,可以做其他作业,他们已经不把朗读作为一项作业了,也就没有了自觉练习朗读的习惯。

相反,如果取消早读,学生们早上就不用赶得那么急,如果取消早读,学生就会自己安排朗读和背诵的时间,无形中也培养了学习的自觉性。谁都知道自觉学习的重要性,可连个朗读都要管起来,都放不开,还能再怪学生学习的自觉性不够吗?八点开始早读十五分钟,之后还要休息十分钟,结果是第四节课要中午十二点后才能下课。一头早,一头晚,很多学生早就饥肠辘轳,前胸贴了后背,第四节课也就成了最难上的课;看着学生们都在教室里,可心早就飞向了饭堂,哪还有心听课。一次一个外教看见每天早上各个班的学生都在不停地大声照本宣科,就不解地问:WHAT ARE THEY DOING?(他们在干什么?)他应该是知道学生们在干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天天这样,也就是说,外教没这样读过书。总说要培养学生主动学习的习惯,看样子,IT IS EASIER SAID THAN DONE(说来容易做来难啊)。最不解的是,这班新校长们,早读时间很少到校,难道每天外面都有那么早的大会等着他们?

文老师来到办公室,放好东西,又上个洗手间,还没等出来,早读的铃就响了。这要是上正课,那铃声就是命令,除非是拉肚子,否则就必须结束“战斗”,跑步去上课。文老师教三个班,两个班在四楼的东北角,一个班在四楼的西南角,她从三楼上来,三个班转上一圈,这十五分钟就过去了。她每次都平均分配好时间,免得班主任和学生有意见。文老师工作很认真,从未缺过一个早读。今天她一上楼就先去最里边的15班,当往里拐时她发现从四楼办公室出来的孙部长跟在身后,就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心想,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这段时间她特别怕见到这孙部长,总觉得他像个影子似地随时都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过去她还想是不是错觉,可有一件事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事情是这样的:学校每个周一都有升旗仪式,老师缺席就扣100元钱。上个月她因事没去升旗,她想就扣它100块吧。可那天下了第一节课,她从16班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孙部长站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门前,而他的办公室就守着楼梯口。这部长看见她走过来,马上就叫她。见他在叫,文老师停下来,但并没有走过去,若是别人叫她,她会往前走两步,可这孙部长则另当别论。孙部长见她不过去,就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了;文老师好不心烦,脸色肯定也不好,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就是不想与他说话才不往前走了。过了差不多二十秒,孙部长才说:“你是不是没来升旗?”文老师想,不就这句话吗,用得着那样直盯着看我半天吗?心里一烦,就没好气地干脆地说了两个字:“没来”,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她不想跟他说话,这人不地道。不就是问句话吗,看什么看?不就是个部长吗,还想别人上前去给他作个揖不成?该扣多少就口多少,公事公办就是了,她想。可再想想孙部长那酸溜劲儿,她觉得这事挺怪。她是临聘代课教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希望不会节外生枝,扣她100块钱就行了。但是,她没料到,到了下个月查看工资表时,她发现孙部长并没扣她的钱,她平时烦他还真没烦错:这人不咋地。当时她见他看自己那眼神,就觉得他不正常,正常的人与同事说话不会盯得人家不自在;就算他是部长,那也是校长封的,也不能与京城里的部长同级,端个什么架子呢。扣她的钱,是应该的,是公事公办,也是他部长的工作,他没理由不扣,更何况他还与自己核实过,就更应该扣,可他却没扣,啥意思嘛。想到此,文老师觉得不痛快;她要是不说出来,就是领了他的情,这就成了他/她们俩的秘密了,这真让她受不了。代课教师也有自尊,也不靠别人的小恩小惠过日子,更何况是这种。一不做,二不休,她要问一问管考勤的政工老师,为什么没扣,她可不要这种恩赐。

“郝老师,”文老师找了个时间接通了电话,“我这个月的工作量好像没扣钱。”

“你是说多扣了吗?”郝老师没弄清楚她想说什么。

“我是说上个月有一次我没去升旗,为什么没扣钱?”文老师问。

“是吗?可是考勤上没显示,没报上来。”郝老师说。

“孙部长跟我核实过,他应该扣。”文老师的语速忽然变快,音调也升高8度,“我要问的是,他核实了怎么还不扣。”

“哦,是吗?”郝老师好像在偷着笑,“好吧,我再查查。”郝老师不愧是搞政工的,处理问题还是很老道。她扣钱都是按部长们上报的考勤来定,没扣就是没有上报,问题不会出在她这里,做她这工作的都很认真。

“好吧,那你下个月扣吧,”文老师知道她在给孙部长下台阶,“我现在就问问他,为什么不上报?他不是都问过我了吗?哼!”一股压不住的火从文老师的心头窜起,她都忘记在跟谁说话了。

回到办公室,她都没顾得上屋里有没有人,就一把抓起电话:

“孙部长,你不是都跟我核实过我有一次没去升旗吗,你为什么不上报?我刚跟政工说了,让你马上去报。”文老师这个电话可是在气头上打的,声音很大,说完就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你给谁打电话呢,气成那样?”刚进来的许老师奇怪地问。在她眼里,小文可是个文静谦和的好女孩,今天这是怎么了,何事让她发这么大的火?

“是啊,......”,坐在一边的汪老师也很诧异。

“你说他就那么大点的芝麻官竟干这事,烦不烦啊?”文老师的声音更大了。

“什么事啊,别急,先坐下,消消气。”许老师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都是那孙部长,......”。文老师还在生气,她曾经跟许老师说过她很烦他。

许老师帮文老师拉了拉椅子,让她坐下慢慢说。许老师一向沉稳,越是遇到突发事情就越是慢条斯理,不急不忙,给对方一个放松缓解的时间。文老师坐下,喝了口水,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不扣钱多好,你不领情还生气多不值啊。”汪老师半开玩笑说,其他的事她还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他既然问了、核实了,就说明他知道了,就没有不扣之理,不然以后怎么工作?”许老师如是说是想让文老师快点消气,再说小文也没错。若是平时关系都挺融洽的同事,领个情也行,可这事明摆着是他自己有私心,就怪不得别人不给他面子了。

“领情也要看人,就他那烦人样,一边歇着去。”文老师真气,她若是领了他这份情,那今后更烦人的事一定更多,她躲还躲不过来呢。

“不扣就不扣吧,反正你已经说清楚了,别为这点事得罪了人。”见文老师这么气,许老师又改口了,觉得这事犯不着太过认真,不理他就行了。

“部长有啥了不起,又不是中央派来的,得罪了就得罪了吧,干不下去就不干了。”文老师至今还是临聘的,说白了就是临时工,怎能不烦?她早也说过有点不想干了,现又碰上这事,也许是真有点不想干了。

听了这话,许老师和汪老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孙部长真是老糊涂了。”许老师想。她知道这小文过得也挺不容易。

比如,小文曾经跟她说过,他这孙部长总是在快下班时到她们办公室找人,那时屋里都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若真是找人,可以先打个电话,总比楼上楼下地跑方便。有一次他又来找人,没想到汪老师还没走,结果他先是一愣,停在了门口,之后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有这样找人的吗?还有一次发电影票,他也是快下班时来的,就小文一个人在,真希望他放下票快点出去,可不想他还站在汪老师的桌旁,把全级的票都摆在那儿分起来,真烦人啊,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发票这芝麻事,打发几个小年轻发就行了,人家还都会抢着干,哪用劳他大驾?还有就是,发东西时,他也常是在下班时才往这儿打电话,后来小文索性就不接这个时间的电话了,人都走光了,还通知个啥?文老师没什么事,走得晚点,不打球时就在办公室上网,可这办公室好像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了。再有就是去饭堂吃饭,她是自带餐具一派,只要她一去洗碗,那孙部长准凑过来,站在那儿看水池上方黑板上贴的东西,就算是旧通知,他也当新的看得非常仔细。文老师曾经跟许老师说,她都快得洗碗恐惧综合症了。有一次她烦死了,就用碗使劲敲了一下池子边,自那以后,孙部长就改了行动路线,不再去碗池边站岗了,而是在她行走时从她身边经过,这操作起来虽然有难度,可这孙部长时间把握的分秒不差,让她进退两难。更难相信的是每次她上第四节课,很晚才去吃饭,可每次那孙部长不是在路上就是在饭堂门口出现在她眼前,真恶心啊。你若说是赶巧了,那也只能赶几次,每次都赶上了,那就不是巧了,那该是心歪吧?还有更神经的一次,那天下雨,文老师上第四节课,来到饭堂时如似以往,第一拨吃饭的人早走了,可孙部长没走。文老师平时喜欢坐在第二排吃饭,图个安静,那天待她在那儿坐下后,孙部长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就站在第一排饭桌前,看着外面下雨,其实雨不大,别人都走了,女老师都不怕的雨,他个老爷们怕啥?见他走过来站在前面死都不走的样子,文老师就知道他又“犯病”了。最后早吃完饭的人都走光了,剩下都是上第四节课的,外面的雨都差不多停了,再不走就没道理了,可孙部长还不想走,为了多呆一会儿,他想了个妙招:先把裤腿卷起来,而且卷得高至大腿根子,卷完一边又一边,然后再把球鞋和袜子脱下,也是脱完一边又一边,还慢慢腾腾的,好像是在脱丝光袜子似的;之后,一手拎起一只鞋子,还是恋恋不舍,又站了片刻才及不情愿地走了。他当时肯定巴望雨下得越大越好,那他就不用走了,他就想站在文老师眼前,下雨了,真是天助他也。文老师饭都吃得噎得慌,心想,就算你没带伞,和谁不能搭个帮?很多人不都是那么走的吗?有的人还是“裸奔”回去的呢!就那点毛毛雨,至于吗?这孙部长还真“病”得不轻,今后可要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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