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他又一贯的痞气,双手摊在桌上,坐在她旁边,眨巴着眼睛。“师姐,我喝过的茶水是不是格外的香甜?还有绿豆糕。不过好难吃。”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你刚刚的话,真的这么笃定?”
吃的有些大意了,鼻子上都粘了绿豆糕的粉末,固凉寂伸手给她抹去,顺便在鼻子上勾了一下,“没评没据,肯定什么?”他反问。“但如果,他是一位好君王,我愿意俯首称臣。倘若不是,我也必定不会放过。再说,师姐你会帮我的对吧。”
“嗯。”姞于归自己还觉得不妥,“对。师姐弟窝里反,但是在外面还是要互相帮助的。你现在带我去吃点东西,待会儿陪我进宫,我要去验尸。”
“验尸?”固凉寂一脸狐疑,“你平日不是最怕这个么?”
“可是......”她顿了顿。我总得知道固凉勍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会不会伤害到你。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总得知道固凉勍是个怎样的人,若还可以,或许是我的良人也说不准。我也老大不小了,就我这年纪,大多孩子都能念书了。”
“师姐你想嫁人?”固凉寂抓着她的手,异常兴奋,他的双眼都开始放光,神采奕奕。
姞于归也不好否认,毕竟是自己提起的,只能点头,“对啊。”
“那我叫父王马上去找人提亲。”他顿了顿,特意避开提到姞于归的父母,“我去找师父师母,他们可以决定。”
“我说了老半天你听懂了吗?”姞于归有些气急,“我只想当皇后,你能吗?”她只好放狠话,让固凉寂取消念头。因为她知道,再和他闹下去,必定没有好结果,口舌之争,浪费神气。
固凉寂走向前去,抓住她的肩膀。他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姞于归必须仰起头来,才能对得上他的视线。“当真?”
由于靠得过近,姞于归的长发耷耷地触动着固凉寂颈部的皮肤,它过于调皮,很不安分,痒痒的,又有些刺人。撩地他的心一下一下的,赶快震动。
姞于归直视着他的眼睛,只是摇了摇头。“去‘魂牵梦萦’。我还没去过。你说我去免费的,正好没带钱。”
又是她走在前,固凉寂跟在后边出门。
平日里“魂牵梦萦”生意也是极好的,桌桌人满。因为一开始就想到这个,所以固凉寂在后边特意留了一间房,专供自己人吃喝玩乐。
汪洋与今日正好也在店内,听店小二喊了一声,他立马下楼去看,站在楼梯上就看到固凉寂带着一姑娘来。刚想开口调侃又是哪位阴魂不散的追求者,就发现不太对劲。
女子神情冷漠的走在前面。衣色虽不华丽,布料却是极好的。做工简单,却不寻常。固凉寂十分狗腿地跟在后面,一个劲地说话,也没见姑娘答一句。
“这?哪家的姑娘能有这架势。”汪洋与不由暗自猜想,“普天之下,莫非黄土。难道,是公主?只是固凉寂的性子,怕是公主也不行。”
他想了会儿,立马通了。
姞于归!固凉寂的大师姐。
楼下二人已经进了后厢,他赶紧从楼梯上下去,紧跟其后。
两人刚坐下,就听有人喊了一身,“凉寂兄!许久不见。”固凉寂只觉得整个人冒冷汗,凉飕飕的。汪洋与可不是什么斯文人,平日粗糙惯了,今日怕是脑子就水了。
他心里想着,嘴上也就喊了出去,“汪洋与,脑子进水了?你爹说你五行缺水,名字水太多,就溢到脑子里去了?”
汪洋与朝他翻了白眼,朝小二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固凉寂拦下。“我们是来吃东西的,不是来找你叙旧的。”说完他转头向小二,做了个手势,店小二就下去准备了。
“店里所有的菜都上一遍?”汪洋与大惊,直勾勾地看着姞于归,“他可够下血本的。”
固凉寂马上不爽了,朝他眼睛拍了一下,“走开,你女人这么多,别看我的。再看把你眼睛挖掉喂狗。”
“走开,你男人这么多,别碰我的。再碰我把你手剁掉喂狗。”姞于归冷冷地开口。
汪洋与呵呵一笑,靠上前去,“娘子你可要护着为夫一点。”姞于归脸色一沉,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胳膊被卸了。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以前固凉寂就和他说过,自己有一个特别凶残的师姐,要是有人欺负他,她总会把他搞得生不如死,还特别好笑,害自己受伤的地方都忘了疼了,只顾着哈哈大笑了。因为那个被打的人实在太笨了。汪洋与不信,不认为一个弱女子武功能有多高,一直都以为是固凉寂瞎编的。
这会儿他见识到了。想起那些经历悲惨的故人,潸然泪下。
固凉寂和师姐住在山上,师傅不在,总有人喜欢找茬。
一次来了一个彪形大汉,热铁一般的肤色,普通人一拳头上去手都可能折掉。
他们在门口嚷嚷了好久,吵着师姐弟俩睡觉了,于是姞于归打了个哈欠,两根银针飞出去,大汉的眼睛废了。
姞于归只是懒懒地问了句,“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睡了。”
固凉寂还小,朝他们吐了几口口水,大汉悲恸地喊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整个人惊得挂在了师姐身上。
姞于归不开心了,让他们全变成哑巴。
汪洋与那时候跟听戏子讲书一样,九天仙女才有的本事。后来固凉寂类似的事情讲多了,兴致盎然,他觉得固凉寂中邪了。还专门请道士做过法。
道士说,佛祖托梦告诉他,固凉寂缺女人。
正好钱乐跟在后面,他又怕固凉寂不从,用铁链子给他绑了,将两个人关在一个房间好几天。
他妄想固凉寂出来后有些变化。
结果,他早就逃走了。逃进了山里。
几个月之后回来,继续讲他光怪陆离的故事。
汪洋与都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首先固凉寂说得很精彩,他听得有滋有味儿。其次故事的内容闻所未闻,更有一番风味。可是他又特别担心固凉寂走火入魔。每天晚上被噩梦惊醒,以为固凉寂被巫师捉去活活烧死。甚至绑在火堆前,固凉寂都以为自己要成仙。他一直一直喊他,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固凉寂第一次回来没有讲故事,是六年前九月一个黑漆漆雨刚消停的傍晚。他的衣服全是湿的,脸色却潮红,眼睛里泛着异样的光彩。就在汪洋与以为他在他家洗完澡出来,有准备跟他说故事的时候,他却借了他的床躺下。而就在汪洋与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燥热地跳起身来,嫌弃地说了声:“你的床太不舒服了,很臭。”说完就跑了出去。
汪洋与上前去闻,只觉得固凉寂神经病。这下觉得他扭扭捏捏的,以为被送进宫当太监了。
再见他,就是一年之后了。据说这一年多,就连钱乐都没见过。钱乐天天跟在他后面。但是拜师学艺,王妃王爷是瞒着她的。
固凉寂冷冷的,似长开了。眉目俊朗,风姿挺拔。一如既往,不太爱说话。当然兄弟之间谈论的不少。只是,那个九天仙女一般的神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固凉寂的病,算是好了吧。汪洋与这样想。
有一年七夕,他见到这个曾经在他们兄弟之间搭了窝,后来又消失地不着边际的女子。
固凉寂介绍他时,说,“我最好的朋友,汪洋与。”
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柔声问道:“小汪?”
他没听懂她嘴里的嘲笑味,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举止优雅,谈吐不凡,长相可人,唤他一声,足以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要说杀伤力,也一定是心甘情愿。
他只见她一次,却想念了许久。
他想将山头最好的花儿摘给她,带她去买最贵的首饰。他想下厨给她做饭,想将兜里和家里所有的钱都交给她保管。他想在清晨的时候给她读诗,夜深之后拥她入眠。
一眼已千年。
他开始旁敲侧击,奈何固凉寂嘴巴太紧。
他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知道她姓甚名谁,其他的一无所知。
三年太久了,久到,他早就不记得她的长相,久到,身边的女子一波一波的换新。
他忘了自己第一次心动,忘了那次心动的如此刻骨铭心。
他狡辩说,不是自己不够深情,而是时间太残酷,足以磨平任何棱角。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对错。
“她说的男人是我。你少自作多情。”固凉寂走上前,把他的胳膊安回去。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确认无误后,固凉寂就不客气的把他连同他做的椅子一同踹飞了。自己搬了新的过来,霸占了他的座位。
汪洋与跌坐到门上,厨子推门进来,他正好被挤在门缝。他咒骂了一声,也不管那个彪形大汉的结果,他笃定固凉寂不至于那么缺德。厨子是个瘦弱的小伙,被吓得没站稳,盘子飞出去。
两人一起去接,一人碰了一边角,相视一笑。
汪洋与这会儿知道自己放弃是对的。
厨子将他扶起来,急匆匆出了门去。“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他边说边带上门。
固凉寂拿筷子先尝了一口菜,听见姞于归“嗯”了一声。
他奇怪地看向她,姞于归自顾吃菜去了。忽然惊喜就像在胸膛里炸开,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想。
菜陆陆续续开始上来,两人没有再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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