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二）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别人眼中的翩翩少年。

他的行为举止更像是一个绅士，引得人人侧目。学校里有很多的女生都喜欢他，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放慢脚步偷偷的观看他。

这种视线，有偷偷的，有大胆的，更有欢呼雀跃的。

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奇珍异兽，被人赤果果的打量着。

他抬抬手，已经五点了。

从四点开始，他就在这里等着。

“你好，原学长。”

一个娇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原涵江扭头望着旁边的小学妹，习惯性的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她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半低着头，扭捏的说：“今天下午……学长有空吗？我……我想……向学长请教钢琴的事情。原学长的钢琴……是全校最好的。”

原涵江心知肚明，还没等到自己开口拒绝，就觉得手臂一紧，有人恶狠狠的说：“不行！原学长今天下午没空。明天也没空，什么时候都没空。因为他的钢琴不是随便教别人的。你想学？先自学成才先过了六级再说。”

那个学妹的脸刷白，尴尬的掉头就走。

原涵江瞥了瞥用力挽着自己手臂的人，白果筠。她还气鼓鼓的瞪着那个学妹远去的背影。嘴里碎碎念念：“幸好我跑得快！还想让涵江哥哥教你弹钢琴，又不是你的私人老师。凭什么让你霸占？”

她说的，认为自己很有道理。可是她也不是再霸占着他吗？

白果筠仰着头，圆圆的苹果脸上笑得十分的灿烂，“我们回家吧。”

她一路兴致高昂的挽着原涵江的手，大步朝前。

旁边路过的人看着他们，目光都带着让他了解的愤然和不甘。

走到门口时，一个鲜明对比瘦弱的长发女孩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朝这边望过来，看见他们的时候，眼睛一亮跑过来。

“都说了不要在门口等我。她干嘛？”白果筠很不耐烦的说。“涵江哥哥，今天我去你家。”

还没等到他说话，就被白果筠拉向相反的方向。

原涵江回头看着那个女孩，她停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瘦弱的瓜子脸上满是落寞。

白果筠是在有意的避开她，在进入学校之前就告诉过她不要叫她姐姐，要装作不认识，更不要向别人说起，放学后自己走自己的。她不想让学校的人去议论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两个人长得不像？

她和白雅雅的样貌，从一张脸就能看出来，如果说她们两个是姐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更不想让学校的人去议论自己家里的事情，对她，对白雅雅，对爸爸都不好。

白雅雅默默地看着白果筠拉着原涵江跑开，看着他们坐上另一辆车，从自己面前飞速而过。

她不是记不住白果筠跟她说的话，她是不想一个人回家，从入学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同学都觉得她太沉默而不和她交朋友，她想要和白果筠一起回家，至少这样，自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离开学校后，白果筠让司机朝自己家的方向开。

原涵江问白果筠，“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回家？”

“那样会被别人看见。”白果筠不高兴的回答。

被别人看见自己和自己的亲妹妹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避讳的？想着白雅雅在学校门口被白果筠落单的那副表情，总觉着，自己是在帮她在欺负白雅雅。

“学校里的人在这个时间段差不多已经没人了。”

白果筠听出原涵江有些责怪她的意思，转过身闷闷的趴在窗子边。“小心一些好，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她比自己小两岁而已，竟然也可以做到这样小心翼翼。是她爸爸教她的吗？为了小心一些，就把自己的妹妹孤零零的丢在学校，自己走掉。

白家的亲情，还真是薄弱。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家以后，白果筠下车，见到原涵江板着一张脸，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前脚下车，原涵江后脚就让司机开车，根本就不想听。

她郁结的看着车远去，心里有些忿忿的。本来她想告诉他，她的钢琴有进步了，她学会了他最喜欢的钢琴曲《雨的印记》，而且老师还表扬她，弹得非常好，以后她可以弹给他听。

可是为什么他们因为雅雅的事情就闹别扭了，而且看都不看她一眼。

“姐姐。”这时，白雅雅刚好从屋里出来。

她看见白果筠回来后，立刻从楼上飞奔下来，满脸的欣喜。

白果筠回头瞪了瞪她，不满的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白雅雅一时难过的低着头，“对不起。姐姐……”

“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低着头？我只是在问你而已。”白果筠看见她这样有些生气的说。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好像自己总是在欺负她——

白雅雅怯怯的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她，“我，我，……我只是想个姐姐一起回家而已啊。”

一起回家？

白果筠愣住了，她没想到白雅雅的想法只是这么的简单而已。

虽然告诉过她不能和自己一起走，但是她还是这样希望着。

她的理由仅仅这么简单而已。

看着她有些慑慑发抖的样子，白果筠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的太失败了，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也是爸爸的女儿啊。跟自己是一家人——

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对她？

她伸出手想摸摸白雅雅的头，却被一个严厉的声音给制止，“你干什么？”随后白雅雅猛的被人拉开，远离她。

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原涵江正怒目的瞪着她。

她呆呆的看着原涵江，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生气的涵江哥哥。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个受伤？”他转而低头温柔的问白雅雅，让白果筠简直不敢相信。

白雅雅瞪大了明净的眼睛看着他，目光中满是错愕。

他见白雅雅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于是生气的对白果筠说：“她怎么样也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样？对她——

怎么样？

她低头愣愣的看了看自己手，心里闪过一丝银线。

他难道，以为，她打了，白雅雅吗？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原涵江，“我打了她？”

原涵江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快，“白果筠，你还像小时候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难道你妈妈没有教过你……”

话此，他意识到，白果筠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爸爸，还有照顾她的苏阿姨。

白果筠没有想到原涵江会这样说，在他心里，自己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掉。

原涵江看见她又在哭，只觉得烦躁，自从白果筠知道自己最受不了她哭，凡是动不动就用眼泪来威胁自己，让他已经很反感了。

“别以为你哭我就不骂你。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凡是不能随性而为，你要多为别人想想。雅雅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对待她？如果换成是你，雅雅这样对你，你会怎么样？”

白果筠彻底的放声大哭起来，跺了跺脚，转身跑进屋子里去。

原涵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跑进去，但是又讨厌她的做法。身后的人，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回过神来。

白雅雅水雾的眼睛里布满了水珠，“其实，姐姐没有打我……你误会了。”

“怎么可能？”

白果筠的骄纵，他是见识过的。只要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她就会想尽办法让别人的开心。

打人？他细想，她还是完全能做出来的。

“真的没有啊。”白雅雅很委屈的说，她看见白果筠伸起了手，以为她也是要打自己的，可是一直没有落下来。

她让姐姐不开心了，来这个家之前，爸爸告诉过她，姐姐因为生病，脾气有些坏，但是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更不要把姐姐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姐姐是很喜欢你的。

她踏进这个家的那一刻开始，她从姐姐的眼中看出来，她不喜欢她，是真的不喜欢——

可是，她看到姐姐的时候，她是真的喜欢。非常喜欢。

她是自己的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即将一起生活的家人，就算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她的。

原涵江仔细看着白雅雅，想要找出她说谎的痕迹。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淡然宁静，她没有闪躲，直直的看着自己。

那这么说，是自己冤枉了她——

原涵江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心里满是慌乱。“我回来是想跟她说说话，却看到……我以为，我以为——”

他是怕她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迁怒白雅雅，等到他让司机倒回头下车的时候，看见白果筠仰起头停在白雅雅的头顶上。

他下意识的去制止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屋子里传来苏阿姨的惊呼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原涵江急匆匆的跑进去，却看见白果筠一动不动的倒在苏阿姨的怀里，吓得苏阿姨大惊失色拍着她的背，紧张的喊着她。

“果筠。果筠……苏阿姨她怎么了？”原涵江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额间滚烫一片。“送医院。”

“别动她！”苏阿姨厉声的阻止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缓慢平放在铺在地上的地毯上。

白果筠呼吸急促，脸颊苍白，额头上更是沁出很多的汗水，可是她的脸却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看得出，白果筠很辛苦——

那么费力的在呼吸着。

原涵江蹲下来，伸手握着她的手，“果筠，果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怕吓着她。她的样子，也吓着他了。

“你好，孟医师。麻烦你快点过来。好好好好！”苏阿姨紧张的连忙对着电话里的另一头说，挂了电话转身去其他房间，一阵响声之后，苏阿姨抱着一堆东西过来。

他虽然看不懂那些是什么，却还是知道那些都医院里才会有的东西。

苏阿姨拆开其中一样像皮球却又是空心，透明的东西，把旁边的面罩放在白果筠的脸上，开始挤压。

白果筠有些躁动，意识有些不清楚，开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指甲深深的掐下去。

“按住她。”苏阿姨果断的说着，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支针管，在白果筠的手臂上扎上一根蓝色的袋子，消毒之后，把那支针扎了下去。

原涵江看见她的手臂上有很多细小的针眼，细细密密，密密麻麻。

他知道，她从小身体不好，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居然还要打这么多的针。她生了什么病，看苏阿姨的手法是那么的顺畅，表情是那么从容不迫，镇定自如。

躁动不安的白果筠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缓，慢慢的陷入了深睡之中。

可是掐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过。

他感觉到掌心刺骨的疼痛，暖暖的液体缓缓流出，鲜红色的血液随着掌心的纹路流出来，滴在地毯上，很快被吸入进地毯中，形成一团血迹。

他抽了抽手，牵动着伤口更痛。算了，就这样吧。于是，他就这样倒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安静的面容，竟然渐渐的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双犹如深夜璀璨般的眼睛直直的映入眼帘中。那双眼睛里，满是他从未见过的惊艳。就像是黑夜之中，飞过来的翩翩白蝶。那种白蝶，带着最明亮的希翼白光。

他静静的看着那道目光，不知为什么，这样看着，让他觉得心里很安宁。

他的耳边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来了？他抬头，唇边忽然触碰到一种质地温柔，软绵绵的东西。

那双眼睛更是瞳孔剧缩，眼底布满了迷茫。

忽地，唇畔的温度散去，随着蹬蹬的脚步声，那双眼睛慢慢的远去，一张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她！

窗外，明亮的光线将她瘦弱的面容逐渐渡上了一层阴影，唯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沉静。

他有些尴尬的伸手揉揉额角，“我怎么了？头好痛。”

“你……你，你生病了。姐姐，也生病了，你们，两个都病了。我来看看你好点没有？你这么快就醒了，一定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低着头，直直的朝前走去。

原涵江看着她，急忙叫住她。“等一下——”

“嘭！”

她撞在了床边的柱子上。

“小心柱子。”他这才说到，本来是想要提醒她的，可是却晚了。

他看着她。不知道她会怎么咋呼起来，换做是白果筠肯定会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不早说！”

可是，她却默默的说了句，“哦，谢谢。”然后捂着额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的出去。

他愣了一会，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妹妹，跟那个白果筠完全不是一个拍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