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猛虎蔷薇

2018-04-15 作者: 离予
第60章 猛虎蔷薇

【如果你能看到我的世界里那些渐渐消逝的美好,你就能体会到你现在所拥有的幸福。】

BGM——宋冬野《斑马,斑马》

午时,野蔷薇躺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还是天真无邪的未嫁娘,齐耳短发,裙角过膝,长筒袜包裹着稚嫩的小腿,鞋跟在雨后的石板路上轻踏出旋律,眼角眉梢像初春的幼芽,在雨雾里微微潮湿。

可惜,之后便是无尽的噩梦,那一年,她在放学的路上被绑匪劫走,从此开始陷入一个又一个的地狱之中。从那一天起,她经历过无数的痛苦,辗转过无数的城市,拥有过无数个男人,对,无数个,她甚至记不清他们每一个的面目,就好像她也已经记不清自己本来的名字。

柳风荷?还是柳风露?她也并不是那么的想要忘记,毕竟那是她唯一唾手可得的过去,纤尘不染。

泛黄的画面里,当那个恬静的女孩转过头时,露出的却是一副嘲讽的笑脸,美好的嘴唇开开合合,话语犀利得像刀子,细数着她的种种不堪。最后,女孩说:“你已经这样肮脏,还配叫我的名字?”

她从躺椅上惊醒,冷汗打湿了薄杉,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

梦见从前的自己。

她从香插里抽出三支线香,点燃了,对着西边某个角落拜了拜,站着等到香燃尽了,才转身回屋去。

白天她们总是很闲,有得是时间等待消遣。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凉亭里其他女人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扰,直到她走了,才又叽叽喳喳聊起八卦来。

因为没有无线通讯设备,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她们能聊的话题很少,无外乎基地里这百十来号男人,哪个更帅一点,哪个更有钱一点,哪个,更会宠女人一点。野蔷薇在窗边看着她们,默默叹口气,给自己点了支烟。

烟雾缭缭绕绕散不尽,她在烟雾里兀自遐想,“也不知道今天来的,会是些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彼时,其他五个女人被带到哪里去了,我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正在训练场上,众目睽睽之下,像个爷们一样狂奔了出去,冲向了八百米之外的木桩。

沙蜥在身后大喊:“你干什么去?”

跑到近前我确认了,那抱着木桩四处跑的,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

我蹲下去,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人,说:“兄弟,你撒手吧,别为难我。”

为什么要蹲下去才能看着眼前的人?没错,因为这位络腮胡子的兄弟,虽然长了一张中年大叔的脸,但身高还不足一米半。

“小姑娘,是你不要为难我,”大叔也抱着木桩不肯撒手,一脸的毅然决然,“这是我的工作。”

虽然很想说:“那你放点水,我朋友状态不佳。”默默憋了憋,话到嘴边变成了:“可是这里很危险,不如让我来担着吧。”

小矮人抬头看我,我摆出一张正义脸,点点头说:“你想,子弹不长眼,一旦失误就会打伤人,既然是我朋友的失误,后果怎么能让你来承担呢,应该是我站在这不是么?你们的制度有问题,该改改了,早早晚晚的事儿,不如,就从我这次开始呗?”

我心说这怎么也该小小的感动一下,或者心动一下吧,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回去,不然,我让你们一枪也打不中。”

此时沙蜥两个手下已经追了过来,我抓紧时间,凑到小矮人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几乎没有走大脑,说出去之后,瞬间就感到了后怕。

我说,我是蝰蛇的人。

然后我就在小矮人震惊的眼神里被拖走了,我也是欲哭无泪。真是一时着急,我其实是想说:我跟蝰蛇有勾结,蝰蛇看起来挺叛逆的,据我推断有可能要跟沙蜥闹反水,你被沙蜥欺负给人家举靶子,是不是更服蝰蛇一点?你看我也服蝰蛇一点,咱俩自己人就别为难自己人。话很短信息量很大,也不知道具体意义表达清楚没有。

看样子似乎是没有。

“是我的问题,”沙蜥无所谓的摊开手,“我没有规定你不可以跑出去。”

“那么,我现在来规定一下,”沙蜥眯起眼睛,睫毛的缝隙里透出一点掩饰不住的寒光,“不要做任何让我捉摸不透的事情。”

之后的一切进行得格外顺遂,峰子很争气,连续十枪中靶,别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了,就连峰子自己都是一愣一愣的。好在沙蜥很满意,爽快的履行了诺言,当场搞来了两支麻醉剂,塞到了我手里。

我默默翻了沙蜥一白眼,心说就您这智商,估计这世上没几件事情能让你捉摸透吧。

只能说,活到这么大,得有多能打。

手里有了麻醉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抬头望一望天上的大太阳,绕到背后下黑手,一把把峰子按倒在滚烫的沙地上,以“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你看这表情多痛苦多纠结不如明天再比试”为由,婉拒了沙蜥手下那位高手的邀战。

刚才,看峰子那亢奋的状态,我是很害怕的,这厮发现自己的枪法在受伤的状态下突飞猛进,简直嗨到飞起,左眼写着“我厉害吧?”右眼写着“放马过来!”脑门儿上冒的烟都聚成了“不服”俩字儿,倒不是怕他万一跟人家拼起来,而是怕他万一真的拼赢了人家,那就麻烦了。

有了麻醉剂,还可以撑个一天两天,我就有希望想出办法,把那五个一起进来的女人一并救出去。

为了方便照顾,峰子暂时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也就是说,在我们逃出去之前,他要住在集体宿舍,跟一群……女人。

这一来可好,一间屋像炸了锅,炸得声势浩大风生水起,比霍城酒吧还要香艳热闹,就像一只纯洁的小羊羔被拽进了狼窝,峰子这一朵艳丽的公花,马上遭到了一群女蜜蜂的惨烈围攻,我因为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愣了一秒钟的神儿,一秒钟之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踹开了不止二里地。

这么远远一看,眼前景象着实是尉为壮观,各种花色各种款式任君挑选。

“好帅啊小伙子。”“晚上睡我身边啊。”“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讨老婆啊?”“觉得我怎么样?”“在我们基地里,每个人都要来这里挑人的,帅哥,你挑我啊。”“你热不热?我帮你脱衣服呗。”“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哪里受伤了?让姐姐看一看,马上就好了。”“哪儿啊小可怜?”“来看一看嘛。”……

接下来的问题过于黄暴,我已经默默旁观学习,请组织放心。

峰子求救似的一边拽紧衣服一边看着我,我鼓捣着麻醉针的说明书,高深莫测的一笑,给了他一个“没空搭理你”的眼神。

说明书是法文的,幸好之前学过一些,虽然不认得那些复杂的化学成分,但是一些使用步骤、注意事项、不良反应,基本上还是看得懂的。

看来看去,我念到了最关键的一行字:“药效持续期限:20小时。”

等等,20小时?峰子昨天是几点打的麻醉针?

他是昨天半夜从病院逃出来的,最后一针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那么到现在为止,药效岂不是已经快过了?

如果此时虫蛊发作,会有什么后果?

“我是说真的,离我远一点!”正纠结着,峰子突然发火,一把推开围在身边的几个女人,几乎是爬着缩到了墙角,一手拽住了铁管,一手按着左腿上缝针的地方,那双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我从中看到了某种说不清的情绪,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人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示弱过。

我心里咯噔一声,忙挤出针管里的气泡,往峰子身边跑,跑到半路耳畔传来风声,条件反射地抱头蹲下,只听头顶上轰的一声,峰子一脚踢进墙里,用力过度,失去了重心,摔倒在碎落一地的墙皮上,接着,他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又拼命往下按自己的腿,动作非常矛盾,简直到了一看就有病的程度。

我拍拍脑袋上的墙皮,小心翼翼地捡起针管。

“别靠近我!”峰子摇着头,往门口张望着,重心压得很低,慢慢扶着墙往外挪,“我的腿……有点奇怪,不听使唤了。”

这是预料之内的,因为梅葛曾经说过,这种蛊虫埋进骨髓里,可以控制身体局部的意志,也就是说,这条腿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是那条虫子的。一条杀伤力很强的腿交到一条虫子手里,想想还真是有够可怕的。

梅葛还说,这样会很疼。

一念至此,我马上抛开了害怕,心说大不了就是被踢两脚,伸头是一脚缩头也是一脚。深呼吸给自己壮了壮胆,便举着针管凑过去,说:“你停下别走了,我知道怎么办,先打一针再说。”

没等近身,峰子飞起一脚踢过来,踢飞了我手里的针管,这一脚劲儿好大,踢得我手腕发麻,正揉着,峰子露出歉疚的眼神,然后非常慌张地转过身去,屈起腿开始猛踢墙,简直拼了,好像墙里埋了金子似的,撞几下把膝盖撞得全是血,踢着踢着,甚至咬起了胳膊,像小狗一样发出闷闷的呜咽。

女人们吓得缩在床脚,有几个甚至尖叫起来。

“你们都别吵!”我回头吼一声,又转头吼峰子,“你给我冷静一点!不要输给它!”

“什么?”峰子咬着牙,吐字不清,密集的汗珠顺着敞开的领口往下淌,牙缝里问道,“输给谁?”

我支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说如果知道了真相,这傻孩子会更加毫无顾忌地自残吧。

到底告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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