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所有的偶然相遇,都是不可回避的久别重逢。】
BGM——杨宗纬《那个男人》
我必须得承认,要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我还需要很多帮助。
被人拎着头发拽下床的时候,光着的脚心踩到沁凉的地面上,我在打过寒颤的某一个瞬间里,似乎收获到了久违的恐惧感。这一刻,我清醒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拥有比我更强的力量,有太多条条框框束缚我无法随心所欲,这令我感到害怕,但同时也令我感到兴奋。
一种属于猎物的,独特的兴奋。
这种逃生般的亢奋,只有在沦为笼中困兽的那一刻,才能真正懂得。
我舔舔嘴唇,默默设想着,若是齐霁遇见同样的困境,他会采取什么样的做法呢?相比之下,我还差些什么呢?这次侥幸逃脱之后,需要加强哪方面的实力呢?想来想去,血流逐渐加快,想到我手心都捏出火苗来了,可就在这个节点上,一切设计好的桥段悉数被打乱,一个意料之外的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点别的吧,”白天的红裙美人抱着手臂,站在我跟前,说:“这个,是沙蜥钦点的。”
我一愣,心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随口胡说,还是确有其事?
这个女人说的话似乎很有分量,她这么一说,那几个人果然松开了手,调转了目光,连看都不敢再看过来。
啧啧啧,看来沙蜥这人风评极差,简直算是恶人窝里的究极恶人了。
我慢慢退回床边,回手一把堵住了峰子的嘴,示意他老老实实地躺好,不要再张扬。
那几个先头进来的男人,似乎是怕在后生面前丢了面子,几双眼睛四处扫了扫,扫见了缩进峰子怀里的小欣怡,“对了,老大要这个小女孩儿!”一个大嗓门指着我身后,粗声粗气地嚷嚷道。
“没门,”我回视那人的眼睛,紧紧扣住他伸过来的手腕,“这是我妹妹,谁也别想碰她。”
剑拔弩张之间,我其实并没有想好后路,正僵持着,很意外的,红裙女人再一次出面替我解围,“老大好几晚没有找我了,今晚不管谁说什么,我一定要亲自去。”
一伙人吵吵嚷嚷地各自拽了姑娘走了,剩下一间房空荡荡的,床上没那么挤了,凉风顺着没有掖好的被角钻进来,惊魂未定,终于是感觉到了沙漠的冷。
峰子怒气未消,隔着一个小姑娘,紧紧捏着我的手腕,手心泛着潮,指尖凉得跟冰棍似的。
我躺在那儿纠结了半天,实在是不想爬起来散了这一被窝儿的热气,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但是峰子把胳膊光溜溜地撂在被面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看着就觉得冷。
我小心翼翼地支起来,先给欣怡掖了掖被角,见峰子还是气冲冲地瞪着天花板,一副元神出窍的模样,就忍不住使了坏,把手伸进被窝里,照着峰子的腰掐了一把,他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转过头来,伸手就要削我。
结果却并没有削我,他把我拽低了些,凑到我耳边想要说话,可惜你你我我地支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么俯着身,寒风都灌进被窝里,还要时刻小心着,免得压到欣怡,又冷又累的,我挣开来,裹紧被子躺回枕头上去,悄声说:“你想说什么,动一动口型说就行了,我会读唇语。”
“这……这间屋子里有监视器,连厕所里都有,你也不是没发现,”峰子往被窝里缩了缩,似乎是回了神,“那样监控会看见我们在说话的。”
“可是凑到耳边说,监控也会看见的啊。”我抱怨道,“而且这样说,动作幅度大多了。”
峰子往我身后一指,“你傻啊,监视器在对面墙,这样……监控看见的那个角度……就……就好像是在亲……那什么一样……”
我听了一阵乐,“得了吧,这屋里这么多人排着号儿,等着跟你那什么呢,就是排到明天晚上,也轮不到我啊。”
在关乎耍流氓的问题上,峰子一向格外嘴笨,表情里三分不肯服气七分不知所措,就像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我把欣怡往怀里捞了捞,一边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说:“小欣怡,过来妈妈怀里。”小丫头梦里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搂住了我的腰,小小的身子暖呼呼的。
峰子憋不住笑了,“你就像个袋鼠。”
我不乐意了,“你才像个袋鼠!”
小丫头其实没占多大地方,但是这么一竖起来,中间的空地确实也显得大了不少,我搂着欣怡凑近了点,把胳膊一支撑住脑袋,头发垂下来挡住镜头,“说吧,这样监视器就看不到咱们在说什么了。”
我敢保证我此时的目光正直又慈祥,可是峰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后背紧紧贴着墙,“我……那个……不是……你……呃……”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抢过话头,心说你这人就像一张大白纸,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一眼就能看透,“你啊,无外乎吹嘘一下,自己怎么怎么能行,轻伤不下火线,还可以再战三百回合,天塌下来有你顶着什么的。好啦,你放宽心,刚才那种情况,完全是在掌控之中的,我分分钟可以解决,气归气,你根本用不着操心。你想啊,我们俩是谁呀?那都不是互相拖后腿的角色,对不对?不需要互相保护什么的,就是……一起肩并着肩,心无杂念,毫无顾虑,竭尽全力往前跑的关系。我这人没什么计谋,也不敢说什么把背后交给我,只能说,你暂缺的那一条腿的战斗力,我给你补上绰绰有余。”
我在被窝里兀自握了握拳,自信满满,“我跟你跟她,一定能逃出去。”
说着说着我心里直犯堵,因为,在我说话的功夫,峰子的一双手一直也没闲着,总是在摸身上的擦伤,摸来摸去又摸出血来,赶紧出手阻止了,“行了别碰了,别弄感染了,”扫两眼看见结痂旁边长出来的新肉芽,不由放缓了语气,问:“那么痒啊?”
“也没有,”峰子老老实实收回手,“就是……习惯了,忍不住总想抠。”
“你们一个一个的,这都什么毛病啊。”我挠挠头,“得了,明天,咱们得争取赢一点紫药水回来,碘酒刺激性太强,今天看你涂的时候,实在是疼得牙酸。”
峰子摆摆手,“没事的,疼不怕,有得消毒就好了。而且,那柜子里不是还有一瓶红药水么。”
我白眼他,“你傻呀,红药水,照那么大面积涂,百分百的汞中毒了。”
峰子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挪了挪枕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关于那个,确实是很奇怪,但是我知道的也不多,真的说不清。总之……你要相信,我在本质上,其实还是一个普通而又友善的地球人。”
峰子的眼睛很亮,我一直是知道的,夜色里看起来,更是透彻见底,对视了半晌,峰子先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峰子笑了笑,把被子往上拽拽,“好了,友善的地球人,我要睡觉了。”
我着急了,“哎?先别睡呀,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那我想知道的,你还没说呢。”
“你想知道的?”峰子心虚地往后蹭了蹭,“你……想要我说什么?”
我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说:“不多,一共就三个问题。”
我按下无名指,问:“第一,你为什么逃出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家医院,那些医生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本能告诉我必须要逃走,”峰子皱眉回忆着,“而且,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在身边,连强子都走了,我再不济也能猜出来,那不是个好地方咯。”
“所以,你跟他们没有正面接触过?”我表示很惊讶,“我还以为是某人跟你说了什么……”
“别提了,你们一走,我能交流的人几乎没有了,那些个医生护士整天神神秘秘的,看着就像是什么邪教的秘密基地,留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梅梅的,跟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医生,简直亲如兄妹,压根不理我,”峰子抱怨道,“还有一点,在那里,不管白天晚上,我总是很困,再不就是白日做梦,清醒的时间挺少的,这很反常,让我觉得很不安,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我安慰几句,又赶快进行下一个问题,“第二,你那身衣服哪里来的?”
峰子望着我,得意一笑,“我说过,你峰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最起码,拿得出手的朋友,正经还是挺多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稍微放心了一点,最起码他是自发想从医院里逃出来,然后没多久就遇上了接应的人,只不过半途出了岔子,还好不是被什么仇人有组织有预谋地绑架了,这样一来,我们在这里呆着的风险,就要小上很多。
“可要好好感谢你那个朋友,要不然,以你刚刚跳完楼的那个状态,保不准现在就已经横尸街头了,”我点点头,“那你朋友现在没事吧?你被抓来了,他去哪儿了?”
“进了霍城,我们就各回各家了,”峰子翻了个身,“他现在啊,应该跟老婆孩子在家看电视呢吧。”
峰子打了半个哈欠,说:“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第三,在这沙漠里,你能不能分辨出东南西北来?”我收起最后一根手指,“不管我们跑到哪儿,随时随地分辨出方向来。”
峰子转头看我,一双眼睛咄咄逼人的,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我记得,来的时候,你是蒙着眼睛在车里的,你怎么可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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