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熟悉。
我马上转过头,竟然是他!
竺泉!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秦子卿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眼中有浓浓的戒备之心。
我的心又一阵心痛,何时心思透明的他,竟然变得如此有戒备之心。不过也难怪,久经沙场,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白莲书生,他已经不是那个一见到女孩子就会脸红的呆子。
过去的一切只能作为一种怀念,留在心底,或许真的是一切过去的都回不去了。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只会捉弄路人的女孩子。
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你啊……爱情的叛徒,义气的叛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秦子卿的眼里闪过一阵阴霾。
竺泉不置可否,手指轻抚过下眼眶,笑道:“我是不是,并不是你可以随便评说的。你没有资格!”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言语中针锋相对的男子,却好像感觉自己在场外看两个不认识的戏子在粉墨登场。
但是,心不再起一丝波澜。
的确,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如何也回不去了。
不论是年少轻狂情窦初开还是海誓山盟只羡鸳鸯不羡仙,都烟消云散。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两位公子,小女子先告退了。”
秦子卿和竺泉面面相觑,停下了针锋相对,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秦子卿抢先鬼步闪电般停在我的跟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神坚定,道:“澜儿,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一句话没有留下,就离开你吗?”
我的心一阵触痛,马上低下头,掩饰我蔓延的情绪。
我还是放不下这个男人吗?
秦子卿见我没有回应他,手上不觉用力,有些痛了。
我狠狠甩开他的手上的束缚,转动手上的银莲花指环。
“不要!”竺泉大呼。
秦子卿不知道我的银莲花,但是看到竺泉的紧张,也明白几分。
“段骞!段骞的事,你不想知道吗!”段骞……我的心在抽搐。
雪山之巅,救我于危难之间的段骞。
客死异乡的段骞,温暖了我二十三年岁月的段骞,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段骞。
“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随便议论段骞!”我转动食指三下,往空中呼出一口气,自脚下而上生出一股子紫蓝雾气,不过一阵,化手成利剑,直指秦子卿!
他的眼睛向下撇了撇我的手剑。不置可否,视我手剑如空气,似乎是对我的行为不屑一顾。
这深深伤及我的自尊,我很抵触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
我收回手剑,化怒气为轻笑。
秦子卿错愕地望着我的变脸,或许在他心中也会质疑我的古怪脾气。
只有竺泉却一脸的了然,他明白我如同翻书之快的变脸,其实就是我心中有个小计谋,而面前的人要遭殃的前奏。
我从锁蛊袋掏出一个苗银制的方盒子,仔细一看,银盒子上面泛着丝丝流动的青光。
我捧着盒子,一脸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秦子卿。
“子卿……我有些东西要与你看。”我轻轻打开了那个银盒子。
黛青色的螺黛静静地躺在内里,称着略带青光的苗银,原本黯淡朴实的眉黛,显得有些流光溢彩。
“真美!”银杏树上突然一阵晃动。
我往上一看,半空中立刻浮现一个青色人影,却是迟迟都没有露出真实的模样。
没等我们作出反应,他咯咯笑了起来,素手掩唇,道:“不过却是毒蝎头竹蛇尾,长着毒蛛的脑袋!”
一股阴风袭来,把我手上的银盒子扑倒在地。倒地的螺黛散落一地,沾染螺黛粉末的野草野花马上以肉眼的速度变黑枯死。
称不上名号的人物,竟然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手作莲花状,手中升起一股黑色的猛烈之风冲向男子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惨叫立马响彻云霄。
紫箫风,北方第一美男子,特立独行,尤爱惜自己的容貌。
其人特点,额上一颗七瓣朱砂桃花痣,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道紫公子可喜欢小女子送与你的见面礼物呢?”紫箫风其时仍在一边拼命用他的凌霄膏涂抹着脸上那漆黑焦臭的一片,一边嘴上咒骂我的祖宗十八代,甚至连旁支还不放过。
身为好友的秦子卿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嘲笑开骂,而是一脸深沉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螺黛粉末。
“你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当事人还真是后知后觉,几年不见,脑袋都不好用了。
“你竟然……”秦子卿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紫箫风见我和竺泉没有搭理他也就算了,竟然连同窗好友秦子卿都没有上前安慰一番。
一向习惯了出尽风头的某人,最见不得自己大受冷落,所以轻轻翘起他瘦削的兰花指,把柔顺漆黑的长发捋得笔笔直直,嗲声嗲气道:“人家……人家……人家好冷,你们打算一直都不搭理人家吗?”
第一次,我、竺泉和秦子卿——三个人,很有默契的全身发抖,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男人,还真是不恶心死人不偿命!
秦子卿最快反应过来,却不是作出所谓的“安慰”表现,而是冷冷地直视我的眼眸,语气渗着隆冬的寒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紫箫风见效果达到了,也就不再作状,难得正经,正面对着秦子卿,眼睛却是定定地望着我,语气平静道:“子卿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人家可是想让你血溅西方,魂灵不得归乡。”
我的螺黛,里面沾染了守宫交配后提炼的精血。人,染上了一般不会有事,但是一旦沾上了无根之水,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苍穹大陆的西方,四季湿润,空气中到处漂浮着无根之水。
瞬间可致命!
“我都说过了,最毒妇人心了,小卿卿你又不相信。”紫箫风把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秦子卿的身上,眼梢一挑全是止不住的风情万种。
真的很想大骂一句。
死人妖!
“往事可再提,再提也是枉然。”
四年前,我十九岁,他二十岁,都是最好的年华。人们都说,最好的年华碰上最好的人,是最好的岁月里最好的礼物。
我们因为一张黄手帕而认识,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我们会有一段岁月,和彼此有过一段纠缠。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现在的千疮万孔,也没有现在的疑心重重,只是简简单单地就会跟人熟络起来。
那个时候,秦子卿还是白莲书生,心思单纯,对着姑娘会双颊通红,好像天边那最后的一抹火烧云,透着欲说还休的内敛。
后来一切的开始,当然不会是当时的秦子卿做的开始。
他是一个落魄的书生,靠着每天摆摊兜售笔墨纸砚为生。微薄的收入,不会是大富大贵,但还算是能够果腹,为自己撑起一片砖瓦。
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真是应了那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百妄城中,别的不多,地痞流氓最多。每日里头,总是无所事事,就以欺压百姓为乐。有时,上个瓦舍勾栏也是霸王赖账。
姑姑说,万事存在总有它的规律。
一切都还不是时候。
姑姑又说,只有自己真正强大,才能真正站起来。
所以,我也乐得自在。
只是,有时看到面目可憎的无赖,我也会稍施小巫术,为街头良善百姓打退小麻烦。
至于那些歌舞升平的瓦舍勾栏,平日里头也赚了不少,偶尔放放血,也无可厚非了。
冬日里头的一天,我在秦子卿摆摊旁边的那个大榕树上晒着温暖的日光浴,正当梦到我的木箸伸向那肉嫩多汁的红烧鲤鱼时,被一阵嘈杂声震醒。
我不满地睁开眼,伸出头向下看。
那可不得了!
秦子卿的摊档被掀翻了,笔断了、墨散了、纸烂了、砚烂了。
谁!
谁敢欺负我的男人!
我定睛一看,尖嘴猴腮的五子正“意气风发”地指着瘫倒在地上的秦子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正酝酿着他那一年四季都有的浓痰,竟准备向秦子卿发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子卿是白痴吗!别人都欺负到头顶了,还不会还手!
我双手合十,马上念咒:“嗡啊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我手指着浓痰发出的方向,转了三圈,倏忽把食指指向五子嘴的方向。众人只看见浓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回五子的方向。
“张开嘴,张开嘴,张开嘴!”五子不受控制的张开嘴,浓痰一下子回到他的嘴里!
五子咕噜一声,还真的是把自己恶臭的浓痰吞到肚子中,还发出“呃”一声饱嗝声。
众人目瞪口呆。
等他们反应过来,五子惊恐地瞪大双眼,惨烈大叫:“嘛呀!老 子 活见鬼了!”
众人见戏散了,也纷纷离去,也没有人会上前搀扶一下秦子卿,或者是帮他收拾被掀翻的摊档。
哎……人心啊。
我见人群都散去,才缓缓使起轻功落地。
秦子卿不慌不急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污垢。
我一下地,看到秦子卿那温吞的样子就来气,准备劈里啪啦地骂他一番。
但是,他说:“我知道你会救我的。”
我的气就一下子沉淀下去,回到肚子里面,一股子的郁闷。
“你就欺我心软是吧,如果我不出手,你就任由那地痞流氓欺辱于你吗?”那个时候,我已经气势大减,明明是骂话,却偏偏说得温温和和,像文火慢炖老鸡汤的温温和和。
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像是吃软饭的?真是的。
他一脸的温柔,眼里面都是化不开的春水,细细道:“傻丫头,你舍得我受欺负吗?你真的舍得我受欺负吗?”
“三郎!这女人留不得!”紫箫风的声音,狠心打破了我的回忆。
竺泉马上把我护在身后,拔出长剑,直指紫箫风!
我现在,不想再想让被别人护在羽翼之下。
所以,我往后退一步,起身跃向不远处的小丘陵,离开竺泉的保护。
紫箫风嗤笑一声,道:“落花有心,流水无情。竺公子想要保护心上人,可人家不想领你的情哦。”最后的一个“哦”字拉得特别的长。
紫箫风转头仰视着站在小山丘的我,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却说得无比阴毒:“竺泉,你有没有觉得,你好像一条看门狗?噢……不……是连一条狗都不如,因为你的主人似乎已经发现,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的怒火霎时升起,正当我想反击他的时候,山丘下的竺泉却信誓旦旦地说:“我愿意一生一世作她春泥,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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