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会选择离开。四年后,我一样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但是,四年后,我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原谅,真的一切都时过境迁。
影子妖小柒把他白花花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那双比普通鸡蛋都要大的双眼怔怔的看着我,幽幽开口:“主人,你们人类的一生就很短,没有必要过去的事情而烦恼了自己。”
我看着他头顶上黑森森的大窟窿,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所以很小声地对他道歉:“对不起。”影子妖终生附庸于主人,随之生随之死,甚至还随之受伤而受伤。
主人心之受伤,就会在影子妖头顶上出现一个约莫鹧鸪蛋一样大小的窟窿,而且随着受伤的次数越多,窟窿越大。
一旦这个窟窿大到遮不住头顶,影子妖就会反噬主人。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影子妖,只有主人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影子妖就会出现在主人的生活中,直至主人死去。
有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有人说,情不知所止,欢喜成佛。
这个世界有人有鬼有妖有魔有仙有神,但是是否有佛,就不得而知。
毕竟无欲无求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连仙连神都有自己的**有自己的追求要拯救世间拯救人类。
我是时候,要自己掀开自己的伤口,勇敢地面对这个早就应该面对的现实。我不敢面对的人不敢面对的事,迟早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边。这是林中怪人辜鸿舞偷偷在我的耳边说的一句话。
一语中的。
没有早也没有晚。
我笑着消除了水绿色的莹玉防护罩,从内里走到秦子卿他们面前。
意料之中,紫箫风的两只保护兽银麒麟挡住了我前进的路。
“苏李小姐终于肯不再做缩头乌龟,真是可喜可贺!”紫箫风一脸的挪揄,怕是连跟前的两只银麒麟一回头都能看见他眼中的挑衅。
“都是远处而来的朋友,何必苦苦相逼呢?”竺泉恭谦有礼地笑了笑。
紫箫风但笑不语,明显是觉得竺泉说的话真是令人有种想抽他又不好意思抽他的冲动。至少,目前为止我有过这种冲动。
有时候人笑不是在笑,哭不是在哭。其实我想说,为什么人会活得那么累?连笑与哭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很多时候,我会想起以前很小时候在巫家山的时候,总是跟在段骞身后嘻嘻哈哈,上树采果下溪摸鱼,简简单单,真好。
不行不行,最近一直在想念从前的美好,也不是个办法。姑姑说,没有人能回到从前,昨天就是昨天,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想念而变成今天,今天也只是今天,也不会一个人的妄念而变成明天。
那么,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成为今天的今天呢?
“萧风,你看清楚一点,你真是认不出我来了吗?”相信,如果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我也会看到镜子中的我那一脸绽放的笑容,像开了一个世界的千日莲①,娉婷袅娜却不失生命坚韧的本色。
紫萧风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地挤兑我:“你们北方人不是一向自诩清风朗月光风霁月光明磊落的吗,你们北方大族苏李巫族不是一向自诩群凤之首碧玉之心吗?”
还没有等我做出反应,竺泉一步向前,把他那把引以为傲的风泉剑指向紫萧风的脖子方向。我感到很困惑,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竺泉,心想为什么一个外族的人比我这个内族的人,似乎更在乎苏李巫族的名誉?
“苏李族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对你有山盟海誓之情。于情于义,我有义务这样做。我竺庄中人也不会允许外人对巫族以及巫族中人说三道四!”竺泉定是看到我眼中的不解和困惑,所以心有神会,眼神坚定中又带点男人绕指柔后的情深意重。
“我没有兴趣看到你们在那里含情脉脉。男的白白痴痴甘心当女人的看门狗,女的水 性 杨 花不知所谓随随便便勾搭路边的野 男 人。”紫萧风一脸的不屑,嘴角比东土千年不枯的月牙泉还有那高挂在天空之上的弯弯勾月还要弯上几分。
“佛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嘴那么毒,小心报应很快就要来了。”
“报应……啊哈哈哈……报应也最先报在我面前的这对狗 男 女身上才对!”
“西方上空的崆峒顶很快就要塌下来,没有半点巫术的你,真的以为你法力无边能让自己的容颜无法受损吗?”
紫萧风天不怕地不怕,就连皇帝老子亲自上门求药也可大睡三天闭门谢客。
紫萧风打开竹庐的第一句话,不是向皇帝谢罪或者是为自己的无礼找借口推卸责任,而是抬头望了一望湛蓝如洗的天空,皱了皱眉头,连忙用手中的黄手帕遮住额头,慢条斯理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真晒哦……三天的美容觉,感觉还是不太够,风蓝,扶我回去软榻,我还要继续补眠。”说着真的是把自己修长纤瘦的右手搭在身边貌若天仙的侍女的肩上,袅袅娜娜一摇一摆地准备回庐中去。
若不是家中老人在耳边低声地提醒正在犯痴的紫萧风,到时皇帝老子一个不高兴,我想他能把竹庐从底翻到顶,再从顶翻到底的。
也幸好,这个紫萧风还是有那么一点知情知趣,知道眼前这个——为宫中唯一一个的妃子也是皇后的苏蓝衣求驻颜白药的皇帝,还算是个好脾气的主。但是再怎样胡闹,依着自己的脾气让这个皇帝老子在树林给蚊子喂了三天的血,也是要有个度。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是掌握苍穹生杀大权的上位者,得罪他觉得没有好果子吃。人家只要动一动手指,或许自家东线的生意就要到尽头了。
紫萧风闭着眼睛,在斜挂在身上的麻布袋漫不经心地掏着掏着,不过两三句话的时间,就从布袋中掏出一白玉小瓶,实在是路边小摊就有的货色。里头装着的竟然是驻颜圣药?这紫萧风做事真是够实在的,一点都没有时下最流行的“高包装低功效”的弊端。
当时,我就靠在竹庐外头的槐树上面,因着树大叶密,所以都是随随便便靠着,两条腿在半空中一荡一荡。
嘴中细细地嚼着竹庐中捎来的白肤银果,喝着竹庐中捎来的瘦身烧酒,看着树下皇帝与浪荡子的热闹,真是比在家中还要自在得意。
“哼!”
看着皇帝老儿臭臭的一脸,负着皱纹横生的双手,气冲冲地走出竹庐。皇帝老儿身旁的娇娇柔柔的白脸太监尾不甘不心地随着主子的脚步前去,但是刚出竹庐却一个回头,瞪了瞪竹庐中的紫萧风,跺了跺脚,扬起门前一片尘土之后,才迈起小脚步,追起已经远去的主子。
真是个可爱又忠心的小太监。找手下找奴才,就是应该找这种死忠心的人才行!
感叹归感叹,但是心知这出好戏已经暂告一段落,有没有续集很真不知道,但是暂时没有了乐子就是真的。
真没趣,还以为皇帝会大闹一番,至少也会撒撒野随便让侍卫给院中的花草扫扫荡什么的。但是,他就这样憋憋屈屈地拿着小白玉瓶子,带着小太监和一群从头到尾都木讷黑脸的侍卫闷气走掉。
没趣,真是没趣。
没有了戏看,我的精神劲也削去了一半。透过树叶缝隙之间,看了看天。
果然,真蓝!但是,也真晒!
我银果和烧酒放进锁蛊袋中,并取出在家中自制的麻布眼罩罩在脸上。
我也要睡个美容午觉。
半睡半醒之间,我感觉到一阵颤动,心想只是树上的一些小动物在树上觅食罢了,最多不是个小猴子就是个小松鼠在跑动,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渐渐地,发现槐树真是摇晃得厉害,股旁的锁蛊袋也随之一摇一晃。最要命的不是这个,而是袋中还装这个类似此为外壳的酒瓶,它就在我的大腿侧一下一下的摩擦!
说起这个酒瓶就来气,天下酒瓶一个样,但是就这个紫萧风的酒瓶特别缺德!
后来,我才从竺泉的口中得知,紫萧风之所以创造出这个刺猬一样的造型的酒瓶,就是因为他觉得十分特别十分好看天下无双独一无二,还可以让我等偷酒贼吃上个闷亏。
士可杀不可辱!
当我正想优雅飞身而下的时候,我却被一阵怪力扯下槐树!
屁股着地!
我揉了揉无辜受累的屁 股,正想抬头看看犯下罪孽的当事人,一张没有五官的马脸却在一指外远的地方“看”着我。
没有五官,当然是没有表情,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看我。这个,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我嬉皮笑脸地伸出右手,摆了摆,算是打了个招呼。
紫萧风,还有他那貌若天仙的婢女风蓝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我。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
…………
注:①千日莲,又名瓜叶菊。她们的叶子层层叠叠,像是竭尽自己的生命,伸展身躯,让自己在世间活得更为自由自在。玉树青葱如故,不分四季,只是坚持自我,活出自生命的姿态。在萧瑟的秋日,她们依旧保持自己葱茏的本色。这些脆弱的小生命,在寒冷的秋日里,在瑟瑟秋风中,无不呈现出生机。它们的生存,好像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无论外边的风多冷、雨多大,只要信念坚定,生命就会永远葱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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