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头一次以这种奇形怪状的不雅姿态贴在天花板上，要不是冷得够呛而身体的热量还在源源不断地被吮吸着，许扬或许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Www.Pinwenba.Com 吧

他简略地预测了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然后提前设想着对症下药的预防措施，并且还作了最坏的打算。就在他拟定计划的这段时间内，脖子首先在血液流动的辅助治疗下恢复了前后左右有限扭动的功能，脖子的复活可是至关重要的，它直接影响到大脑在目前这种身陷囹圄的情形下是否能作出准确有效的判断。

这一可喜的变化，使许扬信心百倍，好歹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他乐观地估计：既然脖子的僵化只是暂时的不良反应，那么躯干部分的不听调遣极有可能是冰冷坚硬的天花板无情挤压造成的麻木状态，不用多久，完全能够恢复到年轻人惯有的生龙活虎的鲜活状态中去。当他扭动脖子，努力回头察看支持着身体并把他向天花板上挤压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神圣时，差点高兴起来。

原来，在他与床之间的宽阔的空间里，除了空气之外，什么也没有。房间里被可怕的怪物占领的险情总算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工作就是尽快恢复躯干部分受到禁锢的活动能力。许扬开始小心翼翼地用手揉捏着腰部周围冰冷陌生的肌肉，渐渐的有了生还的知觉。

他在反手按摩后腰肌肉的过程中不小心引起了身体轻微的挪动。这是个不小的诱惑，于是动得更欢了，充满着重获生命的喜悦。试着用双手插进胸腹部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象用锅铲轻轻铲松粘贴在油锅上的鱼。然后，不紧不慢地用双手在凡是能够得着的地方进行全方位的“人工肌肉起伏扭动”，直到他估计已经恢复到了年轻人起码的竞技状态。

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曲起已经开始被收复的双腿，猛地向天花板上一蹬，整个身子借助这股撕裂开来的冲击力向下坠落。可惜，许扬的背部刚一接触到温软的床上，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着又向天花板上冲去，不偏不倚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脸贴上天花板时还有些生疼，表明这股“不速之力”还不可小觑。

许扬并不灰心，又努力尝试了三五次，结果每次在他的身体就要完全返回到床或者直接沾上地板时，那种已经领教过几次的神奇的力量象随时恭候似的，轻轻地托送羽毛一样固执地把他送回了原来的地方。经过反复几次的实践操作及没法差强人意的效果，原本就疲惫的精力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许扬恍然大悟：自己要战胜的敌人不是别的，而是自身的重量。当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宇航员在月球上飘飘欲仙的情景时，不禁对自己的努力完全泄气了。

“我也许失重了……趁我睡熟时偷走了我的体重……是谁？”

他迷惘地小声嘀咕着，然后惊叫：“这么说，我能够飞了！”

事实摆在面前，许扬想仅靠个人的努力返回多年来习惯的“地球”上是不大可能了。可是，在目前这种非常状况下，想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帮手是不容易的。屋子里除了许扬之外，暂时没有第二个人。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形一直持续到许扬听见楼下的门上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也许是母亲买菜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向母亲伸出求援之手。

鉴于母亲身体不大好，又有大惊小怪的毛病，许扬放弃了这个冒险的念头。事实上，就算有第二个人在房间里，许扬也没有想出切实可行的方法，至多只能让帮手在一旁提供一些愚蠢的建议，要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把事情搞得愈来愈糟。出乎许扬意料的是，楼下开门进来的人哼着快乐的校园歌曲。轻脆的脚步声敲在受难者的心中，细腻得象刚刚在脑海里停留过的那些宇航员飘然的影像充满梦幻般的希望。很显然，来人不是买菜归来的母亲，而是读六年级的外甥小阳。好小子，来的可真是时候！目前没有比他更好的帮手了！

许扬记起今天是星期天，小阳或许是作业不会做，照例找舅舅帮忙来了。舅舅心中一喜，几乎没再作更多的考虑，就把酸疼的脖子扭到最大限度，好让声音传出最好的效果，他大声喊道：“小阳！小阳！用你吃奶的力气快到我的房间来！”

可是，一呼就应的外甥小阳在房门口碰到了障碍，他没有开门的钥匙啊，根本就进不来。这会儿许扬可后悔得发晦了，为什么自己要有睡觉时把门在里面锁死的习惯呢？难不成怕夜晚有不速之客闯进来夺走自己的处男节操？

小阳在门外嘻皮笑脸地问：“出什么事了？舅舅，你为什么不开门？听你的叫声，好象房间里被搁了定时炸弹！”

“没有事，”许扬喘着气，尽量保持平静说：“我只是碰上了一点小麻烦。”

小阳以为舅舅只是开着无聊的玩笑，就在门外耐心地等待，换了一首比较不适合18岁以下传唱的歌曲不愠不火地哼着。

许扬心急火燎地指示小阳从家里一只装有300多把废旧钥匙的箱子里尽快找出该房门的备用钥匙，也怪自己糊涂，怎么会想到把房门的备用钥匙混在父亲那只鱼目混珠良莠不齐的破箱子里，真够添乱的。

小阳不以为真，仍然用那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戏谑口吻说：“别逗了，我知道你在耍我。300多把钥匙一根根地试，恐怕还没等到真正管用的那根脱颖而出，门锁早被捅得稀巴烂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一个坏毛病，老是喜欢和成年人说些只有成年人才懂的话，仿佛以此证明他不再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许扬用一种大难临头者才惯有的悲哀声调向小阳发出了货真价实的求救信号：“别磨蹭了，我……我是真的遇上麻烦了，我冷，太冷了！我已经不能动了，快去找钥匙开门来帮我，否则……我甚至会死！”

小阳开始有点相信舅舅真的陷入了某种未知的麻烦中。他除了喜欢老气横秋地说些半生不熟的俏皮话，搞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外，对科幻小说也有一点偏爱，这无疑有助于他在短时间内就容易接受舅舅的房间里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不可思议的变化，就算是房间遽然被外星人控制，他也深信不疑。

他确切地听出许扬的声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点象垂死挣扎的人才发出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他想，我就帮帮他吧，这倒不是说因为他是我舅舅，要是这件麻烦事让我独立完成了，那比什么说大话吹牛皮都更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