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真要费神费力去寻找那根此刻至关重要的钥匙，那就干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Www.Pinwenba.Com 吧小阳一边隔着门从舅舅那里得到关于所找钥匙的特征，一边卖力地在全屋上下寻觅着那个并不显眼但据说是装了近300多把废钥匙的箱子。

“真是吃饱了撑着了，没事攒这么多废钥匙干嘛？”趁此机会小阳毫不客气地攻击着外公许文中的一些早就让人看不顺眼的怪癖。他依稀记得家里确实有这么一只箱子曾经犯过眼，里面装满了外公许文中在学校当后勤主任期间收集的琳琅满目的废钥匙。不知什么缘故，这位中学后勤主任对配钥匙、收藏钥匙有一定的嗜好，按他的话说：“这些不用的钥匙大多都是**成新，扔掉实在太可惜了。尤其重要的是，每把钥匙都只能打开一把锁，这是何等的执着和专一，就象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逝去了就不再回来。切记！要珍惜生命，珍惜平淡！每一个平凡的背后都孕育着另一种非凡。”后勤主任当了一辈子老师，在传道授业方面成绩平平，但对于人生的感悟相当有一套，小阳平日里最怕最烦的就是稍有不轨的行为落在外公眼里，免不了会被上一堂滔滔不绝的人生哲理课。

等他好容易象个男子汉一样把满满的一箱钥匙搬到房门前打开箱盖时，不禁傻眼了。箱子里形形色色的钥匙多得象皇帝身边的嫔妃，黄澄澄，亮闪闪，一个个张着焦渴的大嘴，等着选进去接受宠幸。

“我找不出哪根才是房门钥匙，”六年级学生口齿清晰地喊：“它们看上去似乎都能胜任，至少有两百根还是原装货，谁见了都恨不得攥在手里摸一摸。”

没工夫去体会外甥话里话外那些不够纯洁的成份，许扬就隔着门努力回忆着把房门钥匙的特征详细地描绘了一番。尽管他描绘得内容全面、精辟细腻、层次分明、重点突出，能让最笨手笨脚的锁匠在一支烟的工夫造出十只完全符合要求的钥匙，但是小阳仍然不得要领，始终没法在钥匙堆中找出需要的那把。

他似乎挑花了眼，看了这把，又拿起那把，好象他希望每把都是自己需要的那把。在许扬不耐烦的催促下，他又对自己恼火起来。他嘀咕着：“不如一把一把地试试吧。”许扬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只听见他的一句“反正这迟早总难不倒我……”证明他仍然在进行不懈的努力。

外甥小阳开始了他的脚踏实地的尝试工作，门上传来不紧不慢的钥匙在锁孔里或卡住或摩擦或呢喃或强行突破的声音。他也许挺为难的，许扬心想，因为他似乎能听见小阳烦躁不安的心跳声。这孩子干什么事都心浮气燥，但愿这次他能够运气好一点。鉴于这种焦心的考虑，许扬思忖着，那我还不如趁这段时间做些有益的辅助工作，毕竟自己是个成年人了嘛，在孩子面前总要多担待些。比如，趁嘴巴还能说话的时候，唱一首斗志昂扬的歌曲，鼓励鼓励正在找不出头绪的工作中转圈的小阳，至少也能缓解他的精神压力。

但是，在紧张情绪中工作的小阳压根就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舅舅热情洋溢的歌曲，更不可能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他只听到房间里传来很难听的呜咽声音，完全没意识到这可是浇灌了舅舅良苦用心的振奋人心的歌声，老实说，这种声音使他很难过。他变得心烦意乱，恨不得尽快把箱子里所有的钥匙都试一遍，几乎忘了最终的目的是尽早打开房门。他俩这样互相牵挂着干着急，直到房内与房外两人同时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音，他们异口同声地呼叫“糟了！”。

事情的确是糟了，由于小阳用力过度，一根鱼目混珠已堪腐朽的钥匙齐根断在锁孔里。房内和房外同时静了下来。“怎么办？”许扬垂头丧气，象是自言自语：“这下可怎么办？”

门外的小阳说：“太可惜了，还剩下一百多根钥匙没试完呢？我太没耐心了！功败重（垂）成哪！”

许扬没心情纠正外甥词语中的错误。他叹了口气说：“别泄气，这的确不太适合你干。不过，现在就是有钥匙也开不了门了，那就想想不用钥匙也能开门的办法吧。”

小阳在懊恼与内疚的心情下完全接受了舅舅的一切安排。他几乎带着哭腔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开门把舅舅拯救出来。“万一不行，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门！”最后他发狠地说。

“坚强些，孩子！我知道你行。”在这种情况下，许扬还是默默地替孤军奋战的外甥祝福。

在许扬的授意下，小阳找出了外公上个月借了忘还的电动冲击钻。在刺耳的噪音的鼓舞下，他花了近三十分钟，才把门糟蹋得不成样子了。除了装锁的部分还完好无损外，其它的部分已经成了一触即溃的木头渣，象一大块在开水锅里煮烂的面饼。如果不是许扬及时提醒他破门而入不要继续纠缠已然形同虚设的木渣障碍物的话，满头大汗的小阳决定继续钻下去，直到把最后一块堡垒攻下为止。

门终于开了，小阳一眼就看见了象蝙蝠一样吸附在天花板上的舅舅。他对此并不太吃惊，在刚才如此大的劳动强度的摧残下，他只觉得疲劳和虚弱，而没有太多的吃惊。况且，花这么大的代价毁坏一扇门，那足以证明事态发展到何等严重了。等真正见到舅舅还以一个活着的状态存在，这已经对他的辛勤劳动是个巨大的安慰。

他看清舅舅除了不能动弹之外，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伤害，这本身就比预料的惨状要圆满得多。许扬看着累坏了的小阳，觉得很过意不去。他在外甥全心全意对付那扇可恶的门时已经想好了离开天花板的方法，当然需要破门而入的小阳提供适当的帮助。此刻，他不忍心让年幼的外甥接二连三地受到劳役，建议小阳先休息一下。

“我没事，”小阳用衣袖抹了一把已经快要阻住视线的汗水：“你看上去像是要破屋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