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原以为要想对小阳解释清楚自己目前的失重状态会很费一番周折,但是,小阳迟钝的理解能力似乎已随着高强度的劳动远走高飞了,竟然很快就明白了这一有着科学依据的事实,并且深信不疑。Www.Pinwenba.Com 吧他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身体丧失了重力,也就是说地球已经留不住你了。别担心,不是还有亲情、友情和爱情吗?那可比你那微不足道的一百多斤够份量多了。”
“别胡扯了!”许扬不客气地说:“我病了,急需治疗。现在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你该先去找一根足够结实的绳子,最好是那种建筑工地上专用的能承载几层楼的东西。对了,在你刚才寻找冲击钻的地方就有那么一大卷。天啦,你外公真有先见之明,他从学校工地上打算永借不还的几样东西这会都派上用场了。”
小阳找来绳子,终于第一次不点自明地领会了舅舅还未来得及表达的意愿。他自觉地在绳子上打了一个活结,知道此时此刻应该用绳索把舅舅攥回来。盲目的自信可能让他忽视了事情的麻烦程度。许扬可以猜出外甥徒手操作所面临的困难,尽量委婉的命令小阳把绳子的一端套在自己竭尽全力想脱离天花板拥抱的右脚上,无须多言,这肯定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技术活,甭说是11岁的小学生,就算现在呆在下面的是许扬自己,他也不见得做得更好。房间是按农村建楼房的标准(不吊顶,每层至少有3米5左右),也就是说孩子需要用绳子的一端打个不至于太大太松的活结,然后象套马一样把绳套住舅舅接近粘贴在天花板上的右脚并系牢。
要命的是,套马还是平行作业,而他面临的是仰着脖子作天空抛物状,一次又一次,沉重得如灌铅的绳回落到小阳头上——这也怪外公从学校工地拿回的绳太结实,简直就是那种承载几百吨的工程专用绳——让失重的舅舅似乎听到敲木头的咣咣声。要在平时,作为长辈的舅舅早心疼得让他停下了,可现在是什么情形呢?再细腻柔软的情感也顾不上了。等许扬尽量把右脚伸到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了,终于套上了!累得满头大汗的外甥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并不失时机的拉紧绳索,不偏不倚扣在了及时向下挣扎的右脚踝上。
“好样的!”许扬由衷赞道,身体的某个部分总算通过绳子与地面接触了(回到地球的感觉真好)。这是个良好的开端,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会心平心和些,但对于一个有点莽撞的孩子来说,真正富于挑战的项目才刚刚开始。小阳攥住绳索的一端,使尽全身力气往下拉扯,事实证明,舅舅那一百多斤不是象风筝那么好打发的。
许扬制止了他这种无用的折腾,说:“别拉!别拉!你能有多大力气?那没用的。还是省点劲好作下一轮的努力吧。”
“那,那我去找人来帮助拉你下来,行不行?”小阳自作主张地说。
许扬大吃一惊,连忙表示强烈反对,并且用急刹车的粗暴态度扼杀了小阳这一幼稚的念头。他说:“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否则,我还不如现在就死掉!”为了使这一危险的念头彻头彻尾从外甥不够灵光的头脑里消失掉,他用足了心思顺着小阳渴望的那种思路继续灌**汤:“记住,要学会做一个像样的男子汉,要学会对象今天这种特殊性的事件保守秘密,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象娘们那样经不住事!现在你就向我发誓,你能尊重眼前的事实,保持足够的冷静与沉着,一如既住地保守秘密。也许不用多久,我们就能摆脱困境。最好是在你外婆买菜回来之前把件事搞妥当,老人家是受不住惊吓的。拜托了,我亲爱的外甥。”
许扬反复分析了目前的利害关系,使得小阳在甘愿保守秘密的同时也增添了参与某种秘密行动的同谋者的快乐。许扬进一步向小阳阐述了他们此刻应该采用的方法。他说:“科学是有用的,它可以解决很多忽视它的人们难以解决的问题。我反复思考过了,估计只要有相当于我往昔体重(当然现已经不存在了)那样大的力量,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我从天花板上拉扯下来。尽管你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但科学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总会不经意的窜出来帮忙的。”
略一思索:“好吧,你现在去把厨房里装煤气的钢瓶弄到楼上来——这应该是我能想到的有足够份量而且还圆滑世故的物件了——不过,我还是担心你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试试看吧。”
小阳拍着胸脯表示这件事太容易了,他急匆匆地跑下楼去寻找舅舅所需要的东西。许扬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小阳试了几次,终于认定自己没法搬动沉重的煤气钢瓶。也许是急中生智,或许是病急乱投医(自己倒认为是灵感倏忽一现,不期而至),小阳火辣辣地拆掉了煤气罐的出气阀门,钢瓶里“哧哧”地冒出了浓郁刺鼻的气体,差点把即将毕业的小学六年级学生熏倒在地。原来这家伙不加思索地设想:全部放掉钢瓶里的煤气,想以此来减轻钢瓶的重量,减轻一点是一点嘛,至少离成功的可能性又迈进了一点点。
结果满屋子刺鼻呛人的煤气四溢,要不是跑得快,可能一不小心就要了小阳的小命。连贴在天花板上的许扬也呼吸差点窒息:“咳咳咳……混蛋……咳咳咳……蠢猪……你都干了什么,想搞个集体自杀吗?快!快去把所有门窗全部打开,就用你刚才糟蹋房门那股蛮劲……咳咳咳……”
小阳一边慌不拉唧地洞开了一扇扇门或窗,一边隔段时间抽空跑到屋外去透一口相对好受些的户外空气,其实这工夫户外空气也被污染得所剩不多了。这样偏激怪异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周围少数几个居民的注意,但邻居大多知道许家有个爱搞恶作剧胡闹的外甥,只要房子不着火,或者不出现水漫金山的闹剧,其它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等到屋子里的气体总算能让人放心地吸上一口时,小阳才重振旗鼓,踱到已经排泄一空的煤气钢瓶旁边,试图再次将它挪动。很显然他又失败了,终于他恍然大悟,那些轻若空气的煤气存在与否同钢瓶的重量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此举除了愚蠢地浪费掉煤气污染空气之外,和起初的良好愿望相去甚远,纯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是,小阳没有灰心,在干了一件又一件蠢事之后,他反而热情高涨,情绪冲动,想要干成某件事的雄心越来越强烈。他顾不上舅舅的嘱咐,也忘了自己的誓言,不管不顾地跑到街上叫住一个搬运工开门见山地说:“帮我把煤气缺罐搬到二楼,10元,行吗?”
搬运工当然乐意干这件轻松的活儿。他毫不费力地把煤气罐扛上了二楼,正要往许扬所在的房间里闯,被小阳及时喝住了:“呃,呃,止步!止步!闺房不得擅自入内,搁门口就行了。”
搬运工狐疑地看着惨遭蹂躏的房门,忍不住问:“你碰上什么麻烦了?”
小阳很不客气地打消了搬运工的好奇心。他老气横秋地说:“别多管闲事,老兄,喏,这是你的报酬。现在你尽快离开,不要耽搁别人干正经事。再有什么活计,我会首先考虑你的。”搬运工知趣地走了。
小阳费了好大劲才把煤气罐滚进了房间里。许扬却为他刚才不慎让外人闯进来差点目睹了近在咫尺的不雅真相而大为光火,批评外甥除了在盲目冲动方面有点可取之外,简直缺乏起码的头脑和冷静的思维能力。
“你会把事情越搞越糟的,”许恶声恶气地说:“从现在起,如果你不能很好地遵守规则的话,我将不允许你再参与这件事的运作。你知道我心里已经够苦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呢?”
小阳诚恳地接受了批评和威胁。但他打包票说刚才那个蠢头蠢脑的搬运工绝对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请舅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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