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权仲兄前来所谓何事?是切磋学识还是……”唐寅熟门熟路地开问,自从他有了‘神童才子’之名后,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上门来探讨切磋学识的人更是多不胜数,想来这曲权仲也不例外。
这时,一直坐在主位的唐广德插话道:“现在说什么探讨学识?贤侄初来乍到,定要好好歇息几天,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不迟,如今天色已晚,还是先用膳吧,贤侄以为如何?”
清风当然不会拒绝,耽搁了这么久,她早就饿了,此刻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选择一个小时后再进入任务世界,也好准备些有用的东西放在系统仓库里,现在这样一穷二白的,连吃饭都成问题。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像唐广德这样虽是商贾之家,可有了个读书人的儿子,这些讲究便突显了出来,一顿饭在大家的沉默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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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后,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约莫四五点的样子。
清风几人坐在庭院里聊着家常,当得知清风父母双亡,是个‘流浪天涯’的孤儿之后,唐广德一家人唏嘘不已,“我观贤侄这通身气度,分明该是个翩翩贵公子,真是天意弄人啊……还望贤侄节哀顺变,莫要太过哀恸了!”
“呵……翩翩贵公子?翩翩浊世贵公子,自是人间惆怅客……”清风自嘲一笑,不知是在笑她自己,还是在笑根本不存在的曲权仲。
“翩翩浊世贵公子,自是人间惆怅客……”唐广德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不由得想到了家道中落的唐家,以及……本该是大家少爷的自己……一时间心中又是感慨自己的身世与清风如此相似,又是惊叹与清风的才华。
一直坐在一旁的唐寅心中也是极为震撼的,翩翩浊世贵公子,自是人间惆怅客……当真是字字惊艳,句句惊心,华美至极,深沉至极,孤独至极!如此境界,当真是现在的他拍马也赶不上的!而他甚至还虚长权仲一岁!一时间,向来恃才傲物的他心里隐隐起了自惭形愧之意。
清风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
“权仲兄,好文采!权仲兄,我最近一直在想,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有感而作,却苦于难以抓住那丝灵感,不知,权仲兄可否指点一二?”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便隐隐有些不服气,想他苦读诗书十余载,也没有达到那般境界!而一个比他小的人却……他忽而有些侥幸地想着,或许……那两句并不是权仲作的呢?或许……
清风何等的眼力,别的她不行,这察言观色的能力那绝对是炉火纯青的,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唐寅的想法,她心里有些好笑,看来再加几把火,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当下抱拳作揖,道:“指点不敢当,若小弟知道的,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子畏兄稍等片刻!”语罢垂下眼睑歪着头作思索状,瞬间庭院里安静下来,唐广德和唐寅都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唐广德是期待着他这位‘贤侄’能作出什么样的学问来,而唐寅则是为了心中的那个……有些不堪的想法。
片刻后,清风微微一笑。
唐广德、唐寅一见便知道,她这是已经有了结果。
本来在清风说出那句‘稍等片刻’之时,两人心底就很是惊讶了,写诗词可不是吃饭喝茶,能够一蹴而就,就算有那种情况,那也是那些大家们灵感乍现之时才能作成的,就算这样那也是极少数!
可现在,清风这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孩子居然在临时规定题目的情况下片刻便作出来……两人不禁都紧张地等待着她说出结果。
清风张了张嘴,忽而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见面前这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一副竖起耳朵的模样,有些莞尔,吊足了两人的胃口后,她这才缓缓将脑中想到的那首词念了出来:
“冷香萦遍红桥梦,梦觉城笳。
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箜篌别后谁能鼓,肠断天涯。
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华。”
庭院中久久无声。
“好!好诗!好词!好一个一缕茶烟透碧华!”庭院外忽然传来‘啪啪’的拍手声,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老师!征明兄,希哲兄!你们怎么来了?”
“沈大家!两位贤侄!来坐!”唐广德父子俩招呼着三人坐下,而这时邱氏早已退下了,毕竟妇道人家见多了外男并不好。
清风早在唐寅称呼三人时就认出了这几人的身份,“小子曲权仲见过沈大家,见过征明兄,希哲兄!久闻沈大家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权仲兄!”文徽明、祝枝山两人点头示意,语气间难掩激动。
“哈哈哈,权仲你可就别夸我了,你小子的学识可不在我之下啊!”沈周大笑着拍了拍清风的肩膀,一脸的揶揄。
“沈大家过奖了,小子不过班门弄斧罢了,与大家相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一番推脱虚与后,几人这才落座。
这时清风他们才知道,原来沈周等人一早就到了,只不过因为听到清风的那句‘翩翩浊世贵公子,自是人间惆怅客’而未现身,后来更是听到了‘一缕茶烟透碧华’这样的词句,这才忍不住道好出声。
“想不到权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真真是钟灵毓秀的旷世奇才!”
“是啊,贤侄这身学识甚是渊博,委实世间罕见!”
唐广德、沈周两人止不住地赞叹,一人一句好话地夸着她。
“唐伯父、沈大家,您们可别夸我了,当真折煞了!”
“唉~贤侄可别再自谦了,以贤侄的才能,就算是当子畏的师傅也足矣,更……唉?不如……”说着说着,唐广德双眼放光地盯着清风,刚想说什么,可看了一眼沈周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沈周何等聪慧的人?自然是看出了唐广德的顾虑,当下笑着说:“广德兄此言有理!不若子畏你便拜了权仲为师罢?”
清风心里是有些吃惊的,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唐寅,本来她还有一堆计划没有实施呢……不过若是能够更快更好地达到目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她薄唇微张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恐有不妥?小子现年……”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吧文徽明打断了:“权仲兄此言差矣,古人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即是如此权仲兄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呢?”文徽明会这么说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况且权仲兄如此才能,吾辈当勉之!可长幼有序自古存之,不如我等结为兄弟!如此一来,诸多难题自可迎刃而解啊!”要他拜入一个小他几岁的毛头小子为师那他自然是不愿的,可他又实在惊艳与清风的才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才子居然汲汲无名,但就目前来说,结为兄弟这一办法是最为稳妥不过的了!
清风斜睨了文徽明一眼,脸上笑着,心里却浮现淡淡的薄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但即使她心里愤怒地不行,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如此,甚好!”沈周唐广德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也觉得这办法最是稳妥不过的,唐广德抬头一看,只见一轮弯月早已挂上半空,便挽留沈周三人道:“好事要趁早,不若几位今晚就且在寒舍住下,明日一早再来准备诸多事宜如何?”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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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清风定定地站在雕花古木窗前,目光涣散,没有焦虑,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西南方向――那里是文徽明所在的客房。
“将女,我只是要完成唐寅的任务对吧,那也就是说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咯?”
『是的职主,只要在完成任务前唐寅不是非正常死亡,就可以。』
“好。”清风笑笑,那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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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一大早,鸡鸣声响起,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众人。
清风向来觉浅,几乎是在鸡鸣声响起的一瞬间,她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看着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的工作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将女?我记得没错在任务期间工作服是不能脱的对吧?那我要是要洗澡什么的怎么办?”
『职主,在任务期间工作服绝对不可以离身,这是公司制度,请你遵守。』
清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很是不情愿,不过就算她不愿也没办法,谁让她只是个底层的小虾米,人微言轻呢?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少爷,可是起了?可要现在送些洗漱的进来?”
清风顿了顿,停止了与将女的对话,“好,且送进来吧。”
这种古人的说话方式真的是让她很头疼,文邹邹酸溜溜的。
洗涑过后,她随着婢春晓来到吃饭的大厅里,唐广德几人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唐伯父恕罪,权仲来迟了。”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入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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