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坝上的混乱还在继续,北汉的俘虏在混乱中拾起了一些武器,倚仗着人多,给铁林军造成了不少的麻烦,高怀恩看着折得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忍不住问:“师父,我们要不要攻过去?”
折得源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你数过辽兵有多少匹战马吗?”
高怀恩这才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辽人马多,一人二骑是寻常的事,而象铁林军,一人三骑才是正常情况,那么说,还有敌人没有露面?
果然,山谷北口,四个骑兵疾驰而来,直冲入人群,北汉俘虏本来的抵抗,眼看着骑兵来势汹汹,顿时化为乌有。那四骑从人群中纵马穿过,直奔山谷南口,几个腿快的家伙,本来以为逃出生天,却被骑兵追上,一个个地了结了。
高怀恩看得不忍,毕竟北汉俘虏也是汉人,他忍不住问折得源:“辽人怎么如此地凶残?难不成要把这二百多人杀个精光?”
折得源一边注视着向他们靠近地两个辽兵,那两人知道这里有强弩,又因为刚才自顾不暇,没有敢迫近,只是远远地放箭,保持着对这边的压力,一边苦笑着说:“这叫得势不饶人。”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郭爷四月份在这里大败辽军,真正对战的时候,也没有杀死多少辽兵的,但这是山地,骑兵终究吃亏,最后阵斩一万多人,想一想,是个什么场面?我们这里两百多号人打打杀杀,都快把山路堵死完了。”
二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如果郭进没有死,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有今天辽兵的猖狂?
局势分明之后,高怀恩又看到了那个辽将,刚才是人挤人,一场混战,现在人都跑开了,他就特别的显眼,只见他手执宝刀,纵马专门冲向人多的地方,所到之处,残肢断臂到处皆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恨意,高怀恩下决心,一有机会,一定要先干掉这个家伙才行。
二个人走投无路,朝高怀恩二人这边跑了过来。高怀恩犹豫了一下,没有放箭。等跑近了,高怀恩才哭笑不得的发现,其中一个跑得最快的竟然是那个神锐军的都头雷横,这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肯定在刚才装了孙子,才能逃过北汉俘虏和辽军的杀戮?
跟雷横一道的,还有一个北汉俘虏,其余的,眼看高怀恩和折得源一副宋军打扮,选择了远离他们,去爬东岸的山崖。高怀恩犹豫地看了看折得源,折得源叹了口气,招手让二人过来。以他们几个人之力,逃命都困难,只能希望人多力量大了。
辽军封闭了山谷南口,并没有急于攻向这里,反正是关门打狗,除了少数几个爬上陡峭的山崖,逃出生天,其他的都被一个个射倒在地。辽军也连战两场,人员均已疲惫,箭矢也消耗殆尽,只见他们慢慢地收拢队伍,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收集箭矢。在刚才的混战了,辽军死了两人,还有十七人。
高怀恩心里直往下沉,他打量着身后陡峭的山崖,心有不甘,对折得源说:“师父,趁着辽军还没有攻过来,你想办法逃走吧。”他还是有些后悔,不该坑了折得源。
折得源摇了摇头,说:“今天我们共生死,绝不后退。”他既是对高怀恩说的,也是对着雷横,和那个北汉俘虏说的,至少,死也得象个样子吧!
高怀恩点了点头,望向雷横和那个北汉俘虏,说:“这批辽军是精锐之师,箭法高明,你们想逃命的,现在就走。”
雷横哭丧着脸说:“我已经精疲力尽,这么陡的山怕是爬不走去的。”
高怀恩又望向那个北汉俘虏,那俘虏也摇了摇头,说:“我不逃,我的兄弟都折在这里了,我愿意留下来和他们拼了。”
高怀恩点了点头,说:“好!敢问好汉大名!”
那俘虏说道:“我是鹰扬军都头李定,人称李三箭!”
高怀恩和折得源都忍不住有点好笑,辽军刚才大杀四方,神锐军和鹰扬军都是几倍于人,结果被杀得那么惨,还叫什么李三箭!
李定感觉到了大家的嘲笑,脸红了一下,正要解释,高怀恩把自己的弓交给了李定,说:“今日此地,我们四人若能逃出生天,当结为兄弟!”
这话终于稳住了人心,四人开始分配武器物资,高怀恩把自己的黄桦弓分给了李定,李定看了叹了口气,说:“这弓不适合我,我喜欢软弓快射。”他看了看折得源的弓,拿了折得源的弓。雷横没有能拉开的弓,就负责负责帮高怀恩装弩箭。
战场终于接近尾声,二个辽兵开始涉水而来了,一个在前面拿着盾,另外一个紧贴在后面,取的是上游,刚才辽军偷袭神锐军的地点。
折得源没有着急,显然辽军连场恶战,体力消耗不少,急于休整,而且辽军似乎也没有把这几个人真正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忌惮已方有一只强弩,没有贸然直接攻过来。
等到那二个辽兵过河上岸,折得源一手提着骨朵,一手提着手刀,迎了上去,李定跟在后面,但拉开了一些距离,一人辽兵眼看着折得源过来单挑,毫无惧色,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冲了过来。
折得源大吼一声,眼看就要接战,李定从折得源左边一箭射向那辽兵,由于距离很近,那箭重重地钉在了盾牌上,辽兵身势一挫,折得源趁机等的正是这个机会,绕到辽兵右边,骨朵和手刀轮流挥向辽兵,那辽兵无可奈何,只能勉力抵挡,李定趁机又一箭偷袭,正中辽兵头部,那箭穿过头盔直扎进去,几乎射穿了辽兵的脑袋,折得源也不失时机,一骨朵砸在辽兵身上,眼见那个辽兵一命呜呼。
另外那个辽兵趁着折得源进攻时接连放箭,折得源身上连中两箭,第三箭时折得源终于结果了眼前的敌人,挥刀劈开来箭,随即丢下手刀,捡起盾牌,稳住了阵脚,一步步逼了过去。那辽兵眼看情况不好,急忙下河想要逃跑,正在慌神的时候,李定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辽兵晃了晃身子,被折得源追上,一骨朵打倒在河里。
这时候,折得源突然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脱下裤子,神态自若地对着那伤重倒在河里的辽兵身上浇了一泡尿。
刚才,明明是要单挑,却变成了二对一的夹击,就已经让河对岸的辽军怒从心起,而这下的行为彻底激怒了辽军,他们已经顾不上阵形,直接冲了过来。
李定退回岸上,捡起了刚才辽兵的弓,动作明显比刚才的大弓轻松得多,他每次都是三连珠放箭,三箭之中,都有一个辽兵中箭,他和折得源的快箭相得益彰,两人和辽兵形成了对射的局面。
而面对高怀恩的,是刚才把守山谷南口的四个辽兵,冲到河中才想起他们面对的是强弩,被高怀恩弓、弩轮换,轻松射倒在河里。高怀恩没有耽搁,学着折得源刚才的样子,带着雷横冲了过去,一顿砍杀,把受伤了辽兵也收拾了。
局面变成了两面夹击,高怀恩也换上了自己的黄桦弓,不停地射向河中的辽兵,在耗尽最后一枝箭矢的时候,河里已经没有站着的辽兵了。
河对面,还有两个辽将模样的家伙,包括刚才气势汹汹,挥舞宝刀四处乱砍的,一直没有加入战斗,现在一看大势已去,骑上战马,连忙向山谷北口逃去。高怀恩等人已经无力追赶了,他们今天能够活命,还是靠着折得源的经验老到,激怒了已经精疲力尽的辽军,还有李定的三连珠箭,和高怀恩的马黄弩。
四个人不顾疲劳,一边收拾箭羽和残存的马匹,一边补刀务必让辽人死得更透彻些。整个山谷内如修罗地狱般,到处是残臂断肢和死人,但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扔掉甲胄武器,赤裸着上身,瘫坐在坪坝上。四人之中,以折得源中箭最多,有五、六箭,高怀恩也中了二箭,还好甲胄保护周全,射得不深,简单处理包扎就行了。李定中了一箭,在手臂上,也无大碍,只有雷都头毫发无损。
折得源想起了他的酒葫芦,又大费周章地跑回了河东岸藏身的地点,把当时扔在那里的东西拣了回来,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传给了旁边的李定,说:“三箭一个,你的箭法确实不错!今天要不是你在,我们应付辽兵还是吃力的。”
李定不客气地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大口,传给旁边的雷横,一边问:“你们是御前班直的吧?”
高怀恩点了点头,他望着雷都头,忽然回过神来,说:“雷都头,劳你大驾,马上赶回去,直接给潘帅报信。”
雷横有点不情愿,正要说话,高怀恩掏出了身上的银牌,说:“军情紧急,你拿我的银牌去,我是内殿直都知高怀恩,你要是跑得快,自然有赏,要是惹恼了我,我砍你的头。”
雷横接过银牌,翻过来翻过去仔细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也罢,我的命是高爷拣回来的,这事我一定为你办到。”
说罢,雷横喝了一口酒,把酒葫芦扔给高怀恩,上了马,匆匆赶了回去。高怀恩了却了一件心事,正想说这雷都头也是个滑头,不拿出银牌唬不住,一抬头,那老虎竟然还在那里趴着,似睡非睡的样子,高怀恩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折得源注意到了高怀恩的异样,抬头看时,山崖上已经没有了老虎的踪影,高怀恩揉了揉眼睛,嘟哝道:“刚才还在这里的,一眨眼功夫,就没了。”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但是经历的半天的厮杀,强烈的刺激让他还是处于亢奋状态,这会儿,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在生死存亡之间,只顾往死里杀,没有考虑留个活口,现在也搞不清这拨辽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们是不是该追击那两个逃走的辽将呢?不光折得源拒绝了高怀恩这个想法,李定也表示今天实在精疲力尽,反正有雷横回去报信,大家不如养精蓄锐,把一切问题留在明天。
三人又搜刮了一遍物资,给李定凑齐了全套甲胄、武器。今天的战斗,神锐军和北汉俘虏吃的亏,其实主要就是没有甲胄,被一阵箭雨射昏了头,既然大家都还留在这个凶险之地,必要的准备还是必须的。
折得源带着众人回到了山谷外藏马的地方,马儿早已不见踪影,折得源和高怀恩面面相觑,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眼看天色已晚,三人吃了些干粮,商量好轮流值班,经常失眠的高怀恩当第一班,其余二人立马倒头入睡了。
半夜时分,远方山谷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和那奇怪的吠叫,三人都一阵惊慌。“啪”的一声响,不远处有树枝折断的声音,什么物体重重的落地。可是四周一片漆黑,三人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在半梦半醒之间等到了黎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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