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月十三日 刀法

2017-10-21 作者: 锦城的米
第10章 六月十三日 刀法

六月十三日庚申

镇州戒严,高怀恩迫不得已,只好让潘美的护卫回去复命,自己和李定、韩知玉在路上苦等。

但是当他们在下午挤进镇州城里时,才发现城里和城外一样的拥堵,整个镇州里里外外被各色人等和物资塞满了,原来,官家御驾在今天早上已经出发北上,现在镇州主事是淮海国王,掌管后军的钱弘俶。

高怀恩拿出了自己的信牌,找到了钱弘俶。钱弘俶认识高怀恩,是赵光义还是晋王时候的事了,钱弘俶时常给晋王府邸带去不少高怀恩等人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两人见面没有客套,高怀恩想要尽快追上官家,早知道官家今天已经北上,他应该直接取道北上,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但钱弘俶不这么想,他说:“怀恩,北上的路管制太严,一切都得有牌符才行,你们三个乱跑是不行的,别被当成探子拉去砍头了!你要不还是跟着我们一同出发吧。”

高怀恩当然不愿意:“王爷不是该每天快马向御前急报吗?我们随他们去就行了。”

钱弘俶摇了摇头说:“那不行!那是特快急递,不能儿戏。”,钱弘俶说着,还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你们的马匹有没有牵进来?现在最缺的是马匹,马儿我一匹也不能拨给你的。”

高怀恩心叫不妙,一行人出来一看,三匹马儿早已不知踪影。高怀恩欲哭无泪,所幸宝刀他一直带在身上,其他的行李倒也不可惜。

钱弘俶一边吩咐守卫去找马,一边搂着高怀恩的肩膀,安慰道:“现在千急万急,也没有前方的军情急,你要是急着走,就随杨将军今天马上开拔!”

”杨将军?”

“代州刺史,右领军卫大将军杨业,我看他也是不好惹的人物,就把他的运粮队排在前面了,队伍都在城外等着了,只等交割了手续,就可以出发了。”

守卫也没有找到丢失的马匹,回来复命,韩知玉在旁边拉了拉高怀恩,“钱王爷的守卫就在门口晃了一圈,根本就没去找我们的马。”

高怀恩着急了,没有马匹,他们是更不可能追上官家的。钱弘俶也无可奈何,“你看我这里,乱成了什么样子了?每个来的都是我的爷,每个办不好都在问候我的祖宗。这样吧,马是找不回来了,驴车我给你挤一辆。”

他特意命令守卫立即去城外,就地征用一辆驴车给高怀恩,作为补偿。说罢,他又把高怀恩三人领到了早已守候多时的杨业那里,交待杨业护送三人到中军大营。说罢,钱弘俶就淹没在了人海中。

高怀恩眼看着钱弘俶友情赠送的驴车,欲哭无泪,还有一个一生之敌杨业,居然成了同伴,倒是韩知玉躺在驴车上,放松得很。

杨业还是很明白事理的,给高怀恩换了马骑,两人并排而行,杨业心细如发,看着韩知玉,小声问:“高都知,这个小娘子什么来历?需要好生看管吗?”

高怀恩不喜欢杨业,但这个问题不能含糊,毕竟韩知玉的身份重要,他悄声告诉杨业:“这是我在白马岭抓到的俘虏,需要严加看管,不能走脱了。”

杨业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人呢?”他指的是李定,李定和高怀恩毕竟一起战斗过,高怀恩不愿意为难他,回答道:“他原是鹰扬军都知李定,在白马山主动投降的,杨将军不可为难他。”

杨业又一次点了点头。两人都曾是北汉人,现在都归降了宋军,彼此都小心谨慎,不敢有更多言语。

“杨将军怎么会到了这里?你不是去了代州吗?”

“前几天皇上调集各州军储,我是押运军粮、军器而来。”

这时,一个俊朗的少年骑马跟了上来,杨业瞪了一眼:“延玉,退到后面去。”

高怀恩对杨业没有好感,这个杨无敌曾经是宋军最为抓狂的人,无数人都指望着他宝贵的脑袋,偏偏官家爱才,三番五次地讲明必须留下此人,有敢杀杨业者必斩,才打消众多人的念头。不过,杨延玉却颇令他好感,他对杨业说:“令郎将来必是一员猛将!等见到官家,我一定要向官家保荐才行。”

杨业低着头,过了好半天,才终于继续说话了:“多谢都知!”

高怀恩顿时明白了,他自己本是随意奉承一句,不过,他自己有些了经历和接触,尤其是北马山一战,才觉得自己对北汉人的恶感有些过分。

“延玉,幽州比太原如何?”

“我才不去想那么多,只要有机会,我也上去冲杀就成!”杨延玉说得简单,高怀恩也听得明白,杨延玉是感觉自己是没有机会的,正要说话,前面就传来消息,原地待命。

杨业郁闷的去领准予延期的文书去了,剩下高怀恩,杨延玉,李定和韩知玉几个人百无聊耐,一起比试箭法。几个人射了几轮靶,胜负相差不多。正在高兴,杨业黑着脸回来了,杨延玉看见父亲生气,怯生生地不敢上前,高怀恩见状,上前询问。杨业叹了口气,不吭声。

高怀恩拿过杨业手中的文书一看,原来是前面大军阻塞道路,延期半天,可是他们才刚刚上路呀!高怀恩本来也心急赶路,但几个人切磋箭术,兴致正高,就安慰杨业:“官家今年好几次征调各地军储,到处也都鸡飞狗跳的,反正有文书在手,误期也不会被责罚,杨将军不用介怀。”

杨业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高怀恩明白杨业的心思,他一定是去受了白眼,又无处发作,就安慰说:“多想无益!杨将军,这是我新得的宝刀,我和延玉练练?”

杨业点了点头,他不反对延玉和高怀恩交好,倒是看着高怀恩所说的宝刀,他大吃了一惊,却没有说话。

杨延玉看父亲没有反对,大喜过问,高怀恩是万里挑一的御前班直,是他求之不得的比试对象。两人就在路边站定,杨延玉取的是一根白木棍,在路边舞了一个套路,大喝一声,以棍作枪,遥指高怀恩。

高怀恩赤裸上身,龙雀刀沿身体上下游走,正是剑舞班的套路动作,杨延玉微微一笑,并没有被高怀恩的灵活潇洒的动作影响,又一声大喝,以棍作枪,直攻高怀恩中路。

高怀恩稍向右边侧身,双手握刀,从下往上,正好迎着木棍,将木棍砍取了一截。

两人都后撤一步,略作调整,杨延玉又一枪再攻中路,而高怀恩则故计重施,又劈去一截木棍。

杨业在旁边叫停了比试。

“延玉,你的枪法,是借枪之长,攻刀之短,倒是没错,不过,高都知拿的是宝刀,难不成你要等木棍被削完了束手就擒?”

杨延玉点头认错。

杨业找高怀恩要过龙雀刀,细细地把玩着,他叹了口气,“高都知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吗?”

高怀恩点点头。

“我猜你是在琢磨这刀的招数”,杨业并不愿意多谈刀的来历,“你的领悟应该是不错的!”

高怀恩没有听明白。

“枪胜刀,一是枪长于刀,可以主动进攻,二是枪能破甲。刀短,自然只有先守后攻,而且,如果对手是一身甲胄,用刀还是有些吃亏的。”

“但是,这把宝刀削铁如泥,自然与别的不一样。高都知在对枪时,没有急躁,始终倚仗宝刀的威力,自然是胜券在握。”

“不过,有一点高都知不明白,这把刀是前朝第一好汉李存孝用的刀!”

“这个我知道。”

杨业微微一笑,“李存孝打虎知道吗?”

“这个我也知道。”

眼看高怀恩还没有明白,杨业终于开心地笑了,“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刀法本身不如枪法复杂,是因为这是个力气活。李存孝力大无比,管你什么盾牌甲胄,一刀劈了去,连人带刀都砍作了两截,当然无敌了!”

高怀恩本来在来镇州的路上就一直用心琢磨刀法,现在听杨业一讲,顿时大悟,原来自己的刀法还是太保守了,欣喜之余,连匆忙赶路的想法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你刚开始舞来舞去的,实在让人生气!要是延玉这样,我早敲破了他的头!”

高怀恩有些尴尬,不过转瞬而过,毕竟,他觉得自己的刀法上有了一个飞跃。

夜晚,韩知玉又偷偷溜过来躺在他身边。

高怀恩今天是确实累了,忍不住说:“你好好在驴车上睡不行吗?”

韩知玉喜孜孜地说:“看来我是因祸得福,找到了龙雀刀,还找到了刀的主人。”

“杨将军讲的我明白了。不过,我没有李存孝那把力气呀!如果用来对付能飞的穷奇,还是很难的。”高怀恩欣喜之余,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韩知玉倒是对这个问题不太介意,“我越来越相信,你会有一天,挥舞着这把宝刀,以一敌千。”

“或许吧!”

“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眼看着高怀恩心情好,韩知玉又开始她的老套路。

“什么事?”

“御前班直的拣选我还是知道的,光是身材高大魁伟,孔武有力是不行的,最多是个禁军小兵而已。像你这种不喝酒,旁边躺着个女人也无动于衷的家伙,怎么会混进去的?就因为你是官家旧人?”

高怀恩转过头,他是第二次靠着这个美女那么近,他一边享受着美女动人的气息,一边说:“当然因为我是官家旧人,所以才会入选呀!”

“你是哪里的人?是不是从小鱼肉乡里的恶棍,犯了事,差点被砍头,然后痛改前非?”

“我家在后蜀。”,高怀恩苦笑着说,“后蜀灭国,我举家迁往东京,被选入班直,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你满意了吗?”

韩知玉没有说话,把手放在高怀恩的胸膛,感受着高怀恩的心跳,那心跳平缓而有力。

“其实只是因为我是后蜀人,才被特地选入班直的。”

“那你就不想横扫千军?”

“当然想呀!”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高怀恩有些犹豫,没有回答。

韩知玉正视着高怀恩:“那天在白马岭,你答应要给我当一年的马夫,你可不要忘了!”

高怀恩笑了:“那天我可什么都没有答应!”

韩知玉娇笑道:“你不愿意吗?总好过你当个侍卫吧?怀恩,你想过吗?要是打下了幽州,韩家投降了南朝,韩家还是韩家,你呢?”

“你或许九死一生,官升一级而已!”

“那不好吗?”

“幼稚!”韩知玉问道:“你有家室吗?”

高怀恩怅然地摇了摇头:“我的亲人都已过世了。”

“听说南朝禁军,都是娶的姣好美貌的女子,希望子孙后代个个英武雄壮?”

“是的。不过我家娘子去逝二年了。”

“她是怎么死的?”

“难产,孩子也没保住。”

“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是的!”

“这就对了!”

高怀恩不解地问:“对什么对?”

“你就是天命之选!”韩知玉说罢,翻身背向高怀恩睡了,留下高怀恩一个人呆呆地品味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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