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洪流

医生收起平板显示屏，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安南，看着肤色苍白干瘦的安南，医生一瞬间感到了某种圣洁，医生摇摇头，自嘲式的轻笑着推着推着转身走出了病房，并把刚刚的错觉归结于房间纯白的配色和过于明亮的灯光给他造成的暗示。

莫尼兹医生归还了医疗推车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拥有着和他衣服的整洁不符的凌乱，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房间里的物件堆积的似乎杂乱，但是所有东西都被分类好然后随意的堆积在了一起。

莫尼兹医生脱下了自己的白大褂，随手抛上衣帽架，他感到眼睛不太舒服，也许是因为病房里过于明亮的灯光，他走到窗前远眺着，却只看到了宛若实质的灰白色浓雾，大海，别的建筑都被浓雾完全覆盖。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莫尼兹医生突然感到莫名的狂躁。这是能够近乎完美的抑制自己情绪的他完全不该出现的情况，莫尼兹医生是大淹没近两百年后出生的一代，这一代人有一些都因为很多到现在都没有研究成果的原因，产生了一些某种程度上的突变，有些是有害的，有些是无害的，而莫尼兹医生从小就能清晰的感觉到附近的人的情绪活动，这在医生小时候差点被这种能力弄成精神分裂，能同时和几百上千人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不过幸运的是莫尼兹医生很快就掌握了控制这种能力的方法，他发现自己不仅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绪波动，还能对他人的情绪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感染，包括自己。于是他日复一日的不断对自己进行情绪感染，终于将他自己的情绪压制到了他认为的最低限度。

而在浓雾的深处，一艘巨型的老式武装游轮缓缓的挤开宛若实质的雾汽，舰桥的最顶端插着一面漆黑的大旗，在无风的雾天中毫无生气的皱缩着垂下。这艘武装游轮船舷上的漆面早已剥落得斑驳不堪，观察窗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原本是在陆地上使用的榴弹炮和加农炮也锈迹斑斑，甲板挤满了来回忙碌走动的武装人员，诡异的是远看热火朝天的甲板，如果靠近了以后会发现整艘船都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靴子敲击甲板和搬运重物时发出的碰撞声。

随着这艘巨大的游轮前方的浓雾中隐隐约约显露出了一个奇异的轮廓，如同一个肢体干枯畸形的巨人，那是一个大型的海上平台。来往的武装人员们像被打开了开关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望向了远处的海上平台，紧接着就抛下了手上的所有事物，背着枪狂奔着涌向了舰首的甲板。

甲板上怪异的人群就这么沉默的注视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的海上平台，直到船上的汽笛被拉响了三次。

“I’a！I’a！Nowrforsahu fhatgun！”震耳欲聋的汽笛宛若咏叹般的长鸣了三声后，船上的人群开始不断的低声念诵着以人类的声带很难发出的古怪音节，如果不是在海上，肯定会有人错以为自己在教堂中参加弥撒。

“莫尼兹医生，请你跟我来，我们可能被不明武装分子袭击了。”莫尼兹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一个全身被动力装甲覆盖的守卫撞开，守卫的声音经过动力装甲内的扩音孔的处理显得有些失真。

“三十秒”莫尼兹医生微微一愣，便迅速反应过来，用简短的话语告诉守卫自己需要多长时间的同时手脚利落的从杂乱的房间中准确果断的挑拣自己必须携带的东西。

“好了，请你带路，顺便说明发生了什么。”墙上的时钟秒针刚刚做完一百八十度的回转，医生就拎着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公文包站在了守卫面前，他抬头望着本来就比自己高大的不少的守卫，语速飞快但咬字极为清晰的说道。

“十分钟前我们侦测到了不明信号，对它的呼叫和警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经过视觉辨认后是一艘海盗船，最多六分钟后他们就会抵达接驳港。”守卫率先走在了前面，用套着坚实合金外壳的身躯帮医生在混乱不堪的走廊中开路。

“呜……”

“那是什么……”

“呜……”

“呜……”

从海上远处传来的三声汽笛长鸣在守卫的耳中无异于挑衅，心中有些愠怒，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他们应该不是在挑衅，我感受不到任何的狂妄，在我能感知到他们无比的狂热，他们那是在祈祷。小心点，他们比海盗难对付。”医生读出了守卫的情绪，主动开口道，矮小的医生快步跟随者前面高大的守卫，冷静的阐述着。

守卫回头透过面甲的显示屏深深的看了医生一眼，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长官要让他贴身保护这个矮小的男人。

“构筑临时阵地，守住接驳港入口，保护医生和护工以及病人，等待支援到来，解散！”与此同时，得到命令的守卫们开始在入口用杂物开始简单的构筑起工事，这个位于海上的精神病院离大陆相隔了近五百海里，在这段时间里，这个海上平台的十二名守卫需要坚守这个面积超过两万平方米的精神病院近一个小时。

游轮缓慢但不可阻挡的驶入了接驳港，接驳港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伸出接驳平台，而游轮则丝毫没有减速，径直撞上了接驳港，将舰首硬生生的的插进了接驳港的中央。随着剧烈的碰撞和刺耳的金属扭曲撕裂声，船上的人群有些被震得倒在了甲板上，还有一些被甩下了甲板，掉进了浓雾下的海面，但是更多的人迈开脚步，踩过摔在地上的人，翻过扭曲的舰首甲板像蚁群一样涌向了接驳港的入口。

迎接他们的是暴雨般的子弹，在接驳港入口构筑起临时阵地的守卫们依托着简单构筑的工事对着不远处密集的人群连续的短点射着，像收割韭菜一样将敌人击倒，但是没过几秒，守卫们遭遇了更为猛烈的还击，他们对面的人群抬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不顾身边倒下的同伴，低声念诵着模糊不清但是令人不安的音节，一边向守卫们走去一边开火不要钱般的将扳机抠死。

守卫们被猛烈的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虽然动力装甲能够有效的保护他们不会被子弹轻易洞穿，但是即使是重型的动力装甲被那么多的子弹时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击穿，何况他们穿着的还是供低烈度交战或者侦查用的轻型动力装甲，守卫们只能缩在掩体下伸出枪口对着海盗的方向胡乱的泼洒着弹雨。

因为怪异的海盗过于密集，即使是胡乱的射击也能将不少人击倒，但是守卫们惊恐的发现敌人无论有没有被击中，都没有发出过一丝的哀嚎，缭绕在守卫们耳边的除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嘈杂的无线电频道外，只有隐约听到的齐声念诵声，这种粘稠恶意的念诵声像幽灵一样钻进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烦躁得隐隐作呕。

怪异的海盗们依旧安静的向守卫，更准确的说是接驳港后通往精神病院的入口处前进着，他们踏过倒下的同伴，脚底粘上了猩红腥臭的血液，然后再印在接驳港灰白色的甲板上，上千人用人血和自己的双脚给接驳港的地面带来了一幅诡丽的手指画，这幅画卷一点点的，无法阻挡的向打空了弹药的守卫们展开。

和其他医生，护工，病人一起挤在礼堂里的莫尼兹医生感受着接驳港传来的情绪由紧张，转变为恐惧，再变为绝望，最后被无尽的狂热淹没，如同掉进一锅开水中的糖块。他喃喃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接驳港被占领了。”

与此同时，礼堂的角落中一个因为长期卧床而干瘦苍白的病人在简易的便携式病床上睁开双眼，呆滞的看向了接驳港的方向。“有人……来……接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