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这一突兀的举动,将已进入高度紧张状态的暮非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拔枪的动作,但却没摸到任何东西,腿上光溜溜的,他这才想起还没穿上裤子。赵涵还保持着那个探身的动作,紧张和混乱的大脑使她无法有效地思考,所以她被动地等待着暮非的反应。暮非也注视着她,赵涵显然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只用一件外套,遮住了胸口。过了几秒后,暮非的视线开始下移,滑过赵涵那迷人的脖颈,停留在她袒露的双肩上。那肩上的肌肤光洁而柔软,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美和性感完美地揉合。这多迷人!暮非心里默念道。
“嗯?!”赵涵微皱着眉,等着暮非的回应,片刻后才用带着疑问和催促的语调发声询问。她捕捉到了暮非的眼神,于是便气恼地骂道:“站那儿发什么呆?蠢货!”话一说完,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并不是所有指责都令人恼火,就像现在,暮非竟一点也不生气,他不再耽搁,迅速地穿戴整齐。他将检查过的手枪插入枪套,又将短柄长刃的丛林刀背在后背,抓起桌子上的蝰蛇型霰弹枪,将子弹上膛。他静站了片刻,深呼吸,逐渐使自己放松下来。高度紧张的状态,会令人分不清轻重,绷紧的肌肉也会脱离大脑的控制,这样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你将面对的敌人速度很快,异常灵活,而且他们无惧死亡,所以要对付这样的敌人,你就得保持灵活,反应速度要更快!最后,暮非很郑重地从桌上拿起一把长约数寸的军刀,他吻了一下刀柄,然后将它插入军靴上的刀鞘。人就是这样,不仅能对其他人产生感情,也会对那些长时间伴随在身边的物件产生感情。不过惭愧的是,暮非怎么也想不起,这把军刀是何时来到自己手中的。这把刀上总是沾满血迹,怎么擦也擦不掉,在来到这个居民点前,他从不让这把刀离开他的手,粘稠的血液,将刀和他的手牢牢地粘在一起。他爱这把刀,但他仍是想不起这把刀的来历。
赵涵没有帮他把门关上,就那么大开着,不断有人从门口跑过,叫嚷着、咒骂着,乱哄哄窜来窜去。袭击来得太突然,指挥人员还没来得及向他们发出指令,所以他们不知道是该去增援第一道防线,还是保卫第二道防线,或者是原地待命。有几个人如同躁动不安的公狗,沿着楼梯跑上跑下,一会嚷着,“他们正在攻击西面的防护网!”一会又嘎声道,“东面也遭到攻击!”
暮非完成了他的仪式,快步走出房门,正看到一个人从他面前跑过,那人个子不高,壮得像头牛。“大多,带着人去东面!”他冲着那人嚷道。那人飞快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径直跑下了楼。“妈的!又搞错了。”暮非面上微微一红,小声地嘀咕道。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刚刚跑过去的是二多了。大多和二多是一对孪生兄弟,同时也是暮非那组巡逻队的中坚力量,兄弟俩又勇又狠,为巡逻队出了不少力。但他们样貌极其相似,暮非一直没办法将他们有效地区分,这令他觉得倍感惭愧。
这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地说道,“队长,我在这里!”暮非听出了是大多的声音,但他目光游移,不敢去直视大多的睽视。只是将刚才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并嘱咐大多多带些人手。既然警卫都被吸引去了西面,那就说明真正的危险恰恰在东面。这一判断,并不是通过推理,而是通过直觉。因为通过推理的话,这样的判断是多余的,甚至令人觉得可笑。每个幸存者都清楚,当今世界人类面临的头号敌人就是暴走者!这些冷酷无情、残忍至极的杂种,将人类社会完全摧毁,他们有着和人类相同的外形,却没有半点人性,如同被地狱厉鬼附体的傀儡,杀戮是他们唯一的本能,他们活着就是要将其他人赶尽杀绝。畏惧、痛苦、怜悯、善恶是非,这些对暴走者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虽然他们曾经也是人类,虽然至今幸存者们还用“他们”来称呼它们,但暴走者们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这通过他们的眼神便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如是你直视他们的眼睛,你会发现那曾经代表心灵的窗口,那自我灵魂的凝聚之处,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人类无法抵御这样的生物,节节败退,苟延残喘。不过,天不绝人,当幸存者惊魂甫定,或者说对恐惧麻木了之后,他们才发现上天还是给人类预留了一线生机。做为人的各种情感离开暴走者后,它们也顺便带走了暴走者的智商。原来这些凶神恶煞们,只具备简单的认知能力。这一发现令幸存者们,又开始变得乐观了——老虎也很凶猛,但只要把它们关进笼子,便不会再有危险。当然对付暴走者,这一原则还要灵活运用,要将所有暴走者关进笼子是不现实的,幸存者们也没有那个能力。不过,反过来却要容易得多,起到安全作用的无非是笼子的格栅,那么笼子里的也可以是幸存者。事实证明,居民点的建立确实给幸存者带来了安全。
所以暮非的这个判断会令人感到是神经质和可笑的,既然暴走者可以从西面发起攻击,那当然他们也可以从东面发起攻击,甚至南面、北面,四面八方,这谁又能猜得到呢?暴走者们那萎缩得比核桃还小的大脑,你是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忖度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声东击西这一战术行为他们是做不到的。对于这一点,暮非当然也明白,但是他的直觉还是强烈地告诉他,真正的危险还是现在看起来不动声色的东面防线。当然,暮非也明白,这一直觉来自于他一贯的思维模式。虽然现在还没有权威的论断,但这些可恶的暴走者决不是自然形成的,自然的法则是进化,而进化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而要更好的生存人就不会自然地变为暴走者,因为那简直是自我毁灭。所以,暮非固执地认为,真正可怕的还是幕后的起因。
虽然正常人类在暴走者面前,是绝对处于劣势的,基本上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对付一名暴走者,就需要三至五名正常人类。但这决不说明暴走者进化得比人类更加强大。如果非要准确地形容,那就是暴走者只是变得更加歇斯底里!他们毫无畏惧,一但发动攻击,必然是至死方休。暮非从不认为这是强大的象征,因为这一点也同样说明了暴走者其实更脆弱,更容易死亡。哪怕是面对一辆装甲战车,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瞬间便被碾成一堆支离破碎的肉泥。
生存是生物的本能,连生存意识都没有的东西,这决不是自然所创造的!还有人认为,暴走者的起因是源自一些意外事故。比如,一种未知的疾病、远古细菌的感染、某种奇怪的寄生物对神经的破坏,这些推论虽未经证实,却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当然还有一些神学或玄学的解释,虽是无稽之谈,但也有拥趸。
暮非也比较倾向于意外事故的说法,因为一个人如果思维正常,而又不是某种神秘教门的信徒,大多都会自行得出这一结论,无需别人的引导。只不过暮非的思维习惯偏向于悲观,直觉告诉他,要再多想一点,想一个比这更坏的情况。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或许,应该把意外事故中的“意外”两字去掉。但他不愿跟人谈论这一想法,因为就算去掉“意外”那么它还是事故,他没办法阐明其中的微妙区别,因为他想不通去掉“意外”之后的意义何在。人们会嘲笑他偷偷在心里编织的这一阴谋论,这场危机摧毁了整个世界,暴走者就像高速的毁灭机器,将人类的一切都化为灰烬,而他们自己也不会活得太久,因为他们无法创造任何东西,等人类遗留的物资消耗尽了,他们也只能坐以待毙。这场危机没有赢家!
但此时,暮非对于真正的危险来自于何方的这一直觉却异常强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预感到危险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大多已带着几个人,飞奔下楼,前去支援东面的防御。暮非心里异常急切,此时外面的射击声,越来越激烈,还有地雷的爆炸声,也不断传来。虽然还没有亲眼目睹,但他也猜得出,这次暴走者袭击的规模之大。暴走者的攻击向来是直来直往,发现目标后,便一窝蜂地扑上去。他们的攻击总是集中于一点,也就是说,当前面的暴走者闯入居民点外围的雷区,并将地雷引暴后,尾随于后的暴走者便不会再有触发地雷的危险。
但这次明显不同。地雷的爆炸声接连不断,说明暴走者从多条路线发动了攻击,同时也表明,暴走者并不是同时出现,而是源源不断地赶来。这样,由于方位的偏差,后来的暴走者才会向其它的位置发动攻击。这足以说明这次袭击规模的庞大。
暮非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布置楼内的防御,他大声呼喊着,指挥楼道内那些六神无主的好汉们,去加强每个重要出入口的防御。他看到每道门内,都有一双因恐惧和迷茫而不知所措的眼睛,眼珠随着自己的移动而转动。那是女人和孩子,老朽和伤残,而自己和这些好汉们,就是横在他们与危险之间的那道藩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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