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非通过通讯器呼叫负责守卫东面防护网的大多，很快便传来了回音。

“太快了，他妈的……太快了！”大多语无伦次地嚷嚷道。

“报告你那里的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暮非焦急地追问道。

“呃！不好说。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大多不断地重复着太快了，他现在满脑子就剩下了这三个字，但他的语调并非慌乱，而是兴奋，凡是不正常的现象都会引起他的兴奋。

“大多，镇定点，告诉我，什么太快了？”暮非耐着性子，尽量清晰简洁地，又向他问了一遍。

“是暴走者！”大多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是些新玩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接下来，大多似乎还说了点什么，但他的话语声和枪声混到了一起，完全听不清了。枪声又密集起来，但火线仍在向后退。夹道口处的哨塔也调转枪口，开始向北侧开火。位于宿舍楼顶东南角的火力点，则放低了枪口，进行遮断射击，似乎是在阻止什么东西越过作为第二道防线的电网。

“暴走者突破了东侧的防线！请各指挥官抽调人员前去支援！”作为居民点的“眼睛”刘铭终于搞清了状况，开始请求救援。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又具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刘铭从不慌乱，但今晚的情况实在太混乱了，他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各处的动态，他知道指挥官们需要的是最准确的情报，所以没彻底搞清状况前，他决不会胡乱地开口。

“收到！马上增援。”暮非和高亮几乎同时回应道。

但暮非不禁又感叹了一声，“唉，大多这废物！”不过他心里也明白，你对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太多，人都各有长短，所以关键就是你要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上。他挥手招过来几名守卫，顺便把二多也拉了过来。此时二多正撅着屁股捣鼓那几根铁丝。暮非本打算把他留在西侧负责防守，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也许大多遇到危险，对于二多来说，他并不会太过于关心，但大多所说的“是些新玩意”，这个诱惑，绝对是二多无没抗拒的。

暮非带领几个人，飞快地向东侧跑去。这时在居民点内局势变得更加混乱了，很多人在奔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蹿，夜还很黑，院中的篝火早以被踏灭，所有的灯光也都以关闭。慌乱使很多人失去了方向感，他们想象着要去的地方，便拔腿奔跑，一不留神与其他人迎面撞上，摔倒在地，趴起来后，却又折向了相反的方向。恐惧使他们不敢停下来，便一直地跑来跑去。

暮非拉住了几个从他身边跑过的人，大声地命令着他们，让他们跟上自己。他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也知道他们都吓坏了。所以暮非停下来，大声地同他们讲话，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高度地紧张会令他们更加难以控制。同时，也顺便让他们喘口气。但暮非的心里却越来越焦躁，从之前的情形判断，东侧防线的情形已极其危急，看来夹道处的高网已被完全突破了，剩余的守卫全集中在夹道口，他们必须死守那个位置，因为一旦暴走者从夹道中冲出，便会迅速在整个外围防线扩散开，那将是毁灭性的，失去外围防线，居民点的陷落就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暮非环顾四周，人太多，太乱了！也许应该让一些人撤回到电网内。“这些该死的混蛋！留在这里只能添乱。”他心里忍不住骂道。狭小的防御区域，跟本就容不下这么多人，而一旦失利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他开始拦下更多的人，命令他们去西面和南面的防线。混乱的人群，逐渐地恢复了秩序，他们自发地跟上走在前面的人，默默地向西面或南面走去，在方向的选择上，他们完全是凭借本能，但暮非知道他们现在在想什么——他们在想一会该向哪个方向逃窜。

南面一群黑影突然冒了出来，迅疾地向夹道处冲去，他们不发出一点声息，只听得见纷乱地脚步声。暮非下意识地举枪指向了那个方向，其他人也一脸紧张地抬起枪口。“别开枪！”他向周围的人示意，让他们把枪口放低一些。然后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道：“高亮，报告你的位置！”

“长官就在你的一点钟方向，不要向那里开火！”不等高亮回答，远在宿舍楼顶的刘铭便率先做出了回应。当然这句话里包含一个公开的秘密，“长官”这个词，在高亮一派的人嘴里，那是专门用来称呼高亮的。而暮非，在他们看来，用这个词实在是僭越。所以刘铭这句话与其说是回应，还不如说是警告！

“那边是老秃子吧？我好像看到个没毛的脑袋！”二多没有配备通讯器，他观察着暮非的举动，不耐烦地凑上前说道。

暮非点下头，算是回应二多的询问，但他又觉得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二多可能看不到自己这一细微的举动，于是他又补充说道：“对，是他们，告诉旁边的人，不要把枪口对着那个方向。”说完，他抬手想指给其他人看，他所说的是哪个方位。但旋即暮非就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高亮带着人，像是被狗追一样的向前飞跑，他们现在早以脱离了一点钟位置，也许此时就在自己的正前方，也许已经到达了十一点钟的方位。“妈的！”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在我下命令前，任何人都不许随意开火！”最后，他只能无耐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风开始刮起来，使这秋夜的凉意更加浓重。暮非和高亮已带人赶到夹道口，并纵向地布置了一道防线，但形势并不乐观。冲进来的暴走者数量大致看起来，似乎并不多，但令人惊奇的是，阻击的火力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却并没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杀伤。夹道内已经完全被暴走者占据了，由于没有光亮，只模糊地看到一片憧憧的黑影。忽而分散，忽而聚拢，间或传来一声惨嚎，这惨嚎声是唯一能判断击中他们的方法。只是，这样的惨嚎声太过稀少，所以暮非判断，他们白白浪费了很多弹药。

他凝视着那片黑暗，努力捕捉着那些晃动的黑影，但他无法用目光集中地锁定其中的一个。那些暴走者的动作……他猛地想起了大多不断重复的那句话，“太快了！！”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理解到大多在突然面对这些东西时，是多么地震惊！而且，不只是快，从这些暴走者的动作来看，他们懂得如何去躲避迎面而来的火力。他们不像那些常见的暴走者，一发现目标便直直地冲过去，从来不懂得迂回。稍加训练的守卫，只要手里有枪，就能轻易地将他们干掉。

而现在这些东西则完全不同，他们就像滑溜的泥鳅，腾挪闪躲，使人无法抓住他们的身形。所以他们以并不多的数量，就能逼得守卫们节节败退。恐惧的情绪，正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快速升腾。暮非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他紧握着手里的枪，但并没有急于去开火，他不想无谓地浪费弹药，他在观察，观察这些暴走者的行动规律，并等待着他们暴露出弱点。

近了，更近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暴走者，在通过火线前的最后一段距离时，他猛地跃起，笔直地扑向前面的几名守卫。火力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还在半空中，就被打得飞了出去。落在了电网上，被支撑的桩杆刺穿，像烤网串一样挂在那里，手脚抽搐着死了。暮非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他感到自己心里，终于把握住了一些东西。“终究还是扑过来了，没有更多的战斗技巧！好像……更脆弱了！”暮非仔细地想了一下刚才的那一幕，那名暴走者应该在落地之前就死了，因为他的姿势很不正常，整个上身扭向了不同的方向，或许是被打断了脊椎！

突然他的眼前闪现出一团火光，他本能地闭上了被刺痛的双眼，“该死的！……”他愤怒地吼了一声，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滚烫的弹壳就钻进了他的脖领子，他又叫又跳地抖动着上衣。

刚刚的思索使他分了神，他没有注意到，在第一名被干掉的暴走者还没落地前，后面又有几名暴走者，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扑了上来。被引开火力的守卫，来不及调转枪口，便被扑倒在地。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惊叫，便没有了声息。这一突发的变故，使二多再也按捺不住，他已经兴奋到了极点，连开火的警告都没发出，便扣动了扳机。暮非就站在他的右侧，那里正是抛壳口的方向。

此时暮非已经来不及抱怨了，位于他前方的守卫，仓皇地向后退却，阵形被打乱了，同时传来几声清晰而响亮的射击声，暮非听出，那是左转手枪的射击声，他知道，高亮还在前面。他也猜得出，这老家伙此时一定也很兴奋，力挽狂澜的风骚感，一定让他的脸上乐开了花。

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