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奕年长到十八九岁的时候,便在父亲的安排下、准备成亲,他的妻是阮籍一族,阮容(字、元容)。对于这样的一位妻,他也还算满意,毕竟是阮籍一族,也是酒道中人!
谢无奕成亲的那一年,他最为疼爱的三弟谢安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三弟已然长得十分地秀气俊美。
那一日,他看到他的三弟端坐于案前,认真地看着一本书籍,便走上前去,笑问道“安石,你又在看什么书?”
他的三弟谢安石便冲他笑道“回长兄,安石在看兵法书籍,不过有许些地方不是很能看懂!”
他便饶有兴趣地问道“安石,你怎么会看起兵法书籍呢?”
三弟安石便认真道“如今家国总是遭受着外寇扰境,安石难免很是忧心,所以想着有朝一日能将那外寇一扫为快!”
他听闻三弟这般回复,不由喜上心来,连连赞道“好弟弟,你有这等抱负终归是很好的!”
三弟听闻他的话后,也没做何回应,只是忽然道及“长兄,过些日子是不是就是你的成亲大典了,安石想要送给长兄一份贺礼,但是现在还不想告诉长兄!”
他看着他那从小就很讨人喜欢的三弟,看着他每每态度认真地钻研着每一项事物,总是没来由地为之感到心花怒放!
他更没想到的是、他才七八岁的弟弟居然想着在他成亲之际还要送他一份贺礼,不由很感动,爽朗地笑着表明“安石,你还小,自是无需给哥哥准备贺礼的!”
三弟安石却认真地表明“哥哥从小待安石那般好,安石从来都是铭记在心,虽然安石现在年幼,但是哥哥成亲是人生一等的大事,安石定然会奉上自己的一番心意,万望哥哥勿要推辞!”
他听闻弟弟如此说来,不由甚是动容,摸了摸三弟的头,无比动容地笑道“安石真不愧是哥哥的好弟弟!”
因着他是看着三弟成长的,从小又是极为喜欢将他带在身边,对这个弟弟自然要更加疼爱!虽然,他向来很疼爱弟弟,但是从没想过弟弟要如何报答他,不曾想,他的弟弟总是如现下这般,十足懂事又乖巧地从来不肯辜负他的好!
但是弟弟才多大点的人啊,他的种种投桃报李的行为,难免让他感到十足窝心!他那一瞬间,莫名地觉得自己对弟弟再多的好都是不够的!
三弟跟他说完要送他贺礼之后,他感动归感动,但到底没有真正当回事!
所以,在他大婚的当天,他于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弟弟安石的身影后,不由纳闷,弟弟怎么就没出现在他的成亲大殿上呢!因为弟弟早前跟他说的有关给他送贺礼的事情,他早已忘怀!毕竟他并不是个记事的人,尽管当时为着弟弟的那番言辞十足地动容过,但事后,他很快便将那件事给忘了!
所以,他难免疑惑地问及跟随在身边的二弟“虎子,你有没有见过三弟跟四弟?”
二弟谢据也是疑惑地摇头道“虎子也很奇怪,这两个孩子,怎的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影!”
他询问无果,便也不甚在意,他想那两个弟弟还小,指不定猫到哪里玩去了!
一时宾客涌动,祝贺之人络绎不绝,他便再也无暇顾及有关他的两个弟弟的情况了!
那些涌动的宾客中还有他的年少玩伴桓元子,彼时,那桓元子的父亲已然不幸阵亡,所以仅剩桓元子孤身一人前来他的成亲大典!
他想起,在那桓元子的父亲还未离世前,他曾跟桓温提及“元子,等我来年大婚的时候,你跟桓伯父可一定要一起过来喝杯酒!”
桓温当时还笑得很开心地表示“那是一定!”
可没过多久之后,便听到了桓温的父亲不幸阵亡的消息。看着桓温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出现在他的成亲大典上的时候,他难免感到很是心酸!他看着桓温一个人独自坐在一处角落,无声地喝着酒,不由为那样的桓温感到甚是凄凉!
他想,若是桓温的父亲,还未曾离世,那么今天桓温该是多么高兴地跟父亲一同出现在他的成亲大典上!可惜,他却终究只身孤影地出现在他的成亲大典上!他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样一件往事,桓温身为当事人又怎么能忘记了,他只会越发地触目伤情、黯然伤神地借酒浇愁!
思索至此,对比今日喜庆又喧嚣的氛围,他越发因着桓温而倍感心酸!
等到酒过三巡后,该敬的酒都敬完了之后,他便满脸通红地来到桓温的身边,虽然他早早便向奔赴到桓温的身边来陪伴着他,但是终究不能够推脱所有人的好意!
他来到桓温的身边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了声“元子,来,今天我大婚,陪我喝上几杯!”
他原本想跟他道一些歉意的话,但是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开那样的口,他们之间何须如此,以酒来慰藉对方便是最好的方式!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位少年的时候,还是三四年前的事。那个少年当时很是百无聊赖地在他的跟前乱逛着,他也正在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便随意地唤那少年来陪他喝酒。他原本也只是试着喊一下,也没抱有希望、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会来陪他喝酒,毕竟看样子,他应该比他还要小几岁,也不是适合喝酒的年纪!
可没成想,那少年居然真的来到他身边了,在他蛊惑的教唆下,竟陪他喝起了酒。
他当时想,喝酒这种东西么,自然是有人陪伴最好,一个人独酌又有什么意思!可惜,他的家里,自然是没有人能够陪他喝酒的,他一个人喝酒的时候,难免觉得甚是凄凉!
所以,当他看那少年来到他的身边,不由甚是喜悦,伸手就递给了他一瓶酒,然后笑呵呵地胡说道“喝酒么,拿个小酒杯喝、有什么意思,得直接拿瓶子喝、才痛快!”
谁知那少年竟真的跟他用酒瓶子直接喝起酒来,他那一霎那,莫名地觉着眼前这位少年绝对是他的同道中人!
他看着那个少年喝酒的姿势,便很好地发觉眼前的这位少年并不是一位会喝酒的人,但是他却能受邀于一个萍水相逢的自己,并且还愿意跟他一起拿酒瓶子喝酒,这点总能让他莫名感动!
那一个下午,他便跟那个少年喝了不少的酒,那个少年喝得面颊酡红之际,还是坚持着陪伴他,那一刻,他便在心里默默地认定了那样一位朋友!
出于对那位少年的好感,那个下午,他跟那个少年提及了很多身边人的事情,那个少年也是一样、也跟他提及了诸多身边之事!
他在那样的一个下午里,莫名地就产生了一种“人生能够有如此一位把酒话话平生的人”终归是件幸事!
后来,他没事便经常去找桓温喝酒,虽然他身边也有其他的同伴,但到底找不到跟桓温喝酒喝得尽兴的那种感觉!
他去找桓温的时候,桓温也总是很高兴,跟他念叨了很多有关他的邻里殷渊源的事情。
桓温每每喝得两眼朦胧的时候便跟他提及“无奕,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差点病死了,是渊源哥哥救了我,他救过我的命,而我到现在都不能够报答他!”
他便不甚在意地开口道“那殷渊源有那么好地医术,救死扶伤本就职责所在,你又何必这般惦挂于怀!”未了他又笑嘻嘻地表示“再说了,他都是我堂兄仁祖的姊夫,我们关系又这般好,就冲这一点,他救你也是应该的,你自是无需这般记挂于怀!”
那桓元子便不再念叨及那样的一件事,又跟他很高兴地提及“无奕,我跟你说件极大的喜事,我母亲才跟我添了一个小弟弟,桓冲、桓幼子,你以前跟我说起你看着你三弟安石的成长,我还不是很能体会到,现在看到幼子后,便很能体会你的那种心情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觉着幼子他怎么能那么讨人喜欢呢,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怎么都是那么可爱呢!”
再后来,没过多久,他便听闻了桓温的父亲不幸阵亡的消息。他去看到那桓温因着父亲的离世而呕心抽肠的样子,难免十足地为他而感到伤痛!
他看着,那般爽朗的一个桓温在父亲的丧葬大典上所表现的那种哀毁骨立的样子,不由很是触目惊心!
他后来,知道桓温志在为父报仇,而无暇于家人营生,每次去看望桓温的时候,少不了要给他一些钱财!
毕竟,那个少年、在他不会喝酒、才第一次跟他见面之后,便能那般诚心诚意地陪他痛饮了一下午的酒,那一个下午的酒他们是喝得何其惬意!仅此一点,便能够让他毫不犹豫地倾囊相赠,更何况只是一些度日用的身外之物!
而那桓温也从来不曾拒绝过他的那样一番心意,这点倒是让他很是高兴,他觉得桓温这一点,从来不曾推脱他的援助,真的是不要太好!
神思转念间,他看着自己热闹宣扬的成亲大典上,桓温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跟闷头喝酒,他看着那样的桓温难免横生难过!忍不住便想要来到桓温的身边,让桓温知道,还有他谢无奕会陪在他的身边的,在这样热闹非凡的场合里,他并不是真正的仅剩一个人!
桓温看到他的到来,如同年少时那般不曾犹豫地端起酒杯就陪他喝起来了,然后,还是非常诚挚地开口道“无奕,恭喜!”
看到桓温这般对他道及,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若是旁的人,他自是随意而又愉悦地道一句“多谢多谢!”可是面对现下的桓温,他却一时心情沉重得无法说出那般随意而又愉悦的话来!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原本还跟桓温说及让他跟他父亲一同前来,却不曾想这样的场合却终究只剩桓温一人前来!虽然,他有心伴随桓温左右,但是让他触目伤怀地想起父亲已然离世的事实,终归是一件让人横生悲伤的事情!
桓温见他不语,便笑道“无奕,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何苦做这般愁苦状,来,我今天就是为了来陪你喝酒的,你自是无需多虑,咋们今天就来一场一醉方休!”
他看桓温冲他这般笑来,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暂时搁置一旁!既然桓温愿意跟他一醉方休,那他定然是要奉陪到底的,思及此,他便气势豪迈地开口道“来,元子,咋们今天就一醉方休!”
他喝多了之后,便冲着桓温傻笑着道“元子,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也要同你一醉方休一回!”
桓温大概是喝多了,居然也是很豪迈地笑道“一言为定”。
最后,他到底喝得有点不省人事了,桓温便唤他“无奕,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房!”
他便嚷嚷着“不用不用,我还没醉呢,元子,我要继续陪着你!”是啊,他多想能够多陪陪那个明明伤怀于心,却还是豪情万丈地为他祝贺的桓元子,他也多想让他知道,他真的从来不是一个人,因为他会陪着他!
桓温便开口道“无奕,你真喝多了!”
他却拉着桓温的手,吐词不清地开口道“元子,今天都这么晚了,你就别走了,明天我送你!”未了又似不放心地抓住了桓温的胳膊,傻笑着道“你可真别走!”诚然天色已晚,桓温也是喝了不少的酒,他自是不放心,现下让他离去!
桓温应了声“好!”
他才放心地松开桓温的手,伸手招来一位小厮道“好生带桓公子回房歇息!”然后又笑看着桓温道了句“元子,我没事,你先去休息,我明早找你去!”
然后便一步三晃地朝着他的洞房的方向走去,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的三弟跟四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蹲守在洞房门口的,这会儿已然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了!
他看着他的两个弟弟,不由很是愉悦地开口“你们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为兄今天一天都不曾看到过你们,还犯嘀咕呢!”
他的三弟谢安石看他一来,便立刻精神抖擞地开口道“回长兄,安石跟阿万一直等在这里,守着长兄,为的就是想给长兄一份贺礼!”
他的四弟谢万却睡眼惺忪的略显不高兴地表明“谁知哥哥你竟回得这般晚,害我跟三哥都等了那么久!”
他便摸了摸两个弟弟的头,到底还是横生了继续心疼,然后笑呵呵地表明道“你们竟然还给为兄准备了贺礼?”
三弟安石便点头道“就是这地上的孔明灯,安石跟阿万亲手做的,唯愿哥哥所有的心愿都能被这孔明灯传达,然后得以实现,也唯愿哥哥美满安康!”
四弟谢万跟着附和道“就是的,阿万也唯愿哥哥跟嫂嫂白头偕老!”
他听闻了两个弟弟的这番话语后,心中不由甚是温情四溢,笑问道“都是谁教你们的?”
三弟谢安答道“回长兄,安石是向从兄讨教的!”
最后他便跟弟弟们一起将弟弟亲手做的孔明灯点燃了,看着那些孔明灯缓缓升起的那一刻,他唯愿他的家人、永远都能如同那样的一种时刻,温情地过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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