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分开,李新嘴唇里沁出一丝腥甜,是鲜血的味道。
“你看,”永璜满眼泪光轻声道,“我不只不讨厌,我还……”
还没等永璜真情完全流露,李新便无语得伸手撕掉自己的假伤疤放在手心里,看得永璜一愣一愣,等她完完全全撕完给永璜看时,永璜半天没反应过来……徒手撕刀疤?
“这是他们为了让我安安全全离开准噶尔特意准备的假刀疤,我一路带着回来的,还没记着取嘛。”
本以为永璜下一刻会开心地笑起来,没想到,他只眨眨双眼,脸色一变,转身头也不回跑进了王府。
……
李新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她搞这个幺蛾子干嘛!李新后悔地“哎呀”一声,也跑进王府。
永璜这耍脾气耍上瘾,晚上她故意将睡衣往下拉露出一点白滑的肩,像猫一样按着他肩窝子往他身上爬,他竟也一点反应都没有,面不改色。
“好呀,”李新白眼一翻,面色一怒,将衣服往上一拉,拿过被子往床上躺去。
永璜转头气哼哼看一眼假寐的李新,起身将两边帘子一拉,钻进被窝……
第二天,她想找到书祥,把昨天的事问个明白,没想到明柯比她早一步来到王府,将书祥的信交给她就离了,李新刚打开,永璜就凑上来,一副八卦吃醋模样。
只见信上只有一列大字,写着:我去云游四海了。
将信翻来覆去,还把信封里里外外也看个遍,果然统共就这么几个字,好小子,这是闹哪样?
给人留那么大个悬念,居然就这样让人带着悬念过余生!
永璜拿过信,举到阳光下,念到:“嘉妃已妥。”
“什么,还有字?”李新朝上一看,果见阳光下显出四个不太明显的字,但确确实实如永璜所念。
“原来已经帮我们处理妥当了,还行。”
永璜一努嘴,将信揉成一团,还在拈酸吃醋,扭捏道:“我怎么不知道……”
管他了,不管书祥用的什么法子,既然他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可以离开顺天咯?
李新一高兴,拉着永璜就进宫面圣。
皇上在皇后宫中,两人经过允许进殿。
“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两人异口同声行请安礼。
“起来坐吧。”皇上说。
李新起身和永璜坐在右边椅子上,许久未见,皇上依然那样,只是皇后养胎,倒比之前圆润些。
“儿子今天来,是想跟皇阿玛商量些事。”
“何事?”
“儿子想和福晋在山林里住一段时间。”
皇后一听,很不情愿,便问,“为何?”
李新含笑答道:“因着妾身近日屡屡心烦气燥,想去外面住一段时间,王爷才斗胆来求个恩情的。”
皇上将炕几边的佛珠拿于手中把玩,问,“这个事情不用专门跑来告诉我们一声。”
李新道,“只因我们选择的地方比较远,如若皇上有召,我们一时半会儿不得及时。”
“那行,给你们五年时间够不够?”
永璜刚想说五年怎么够,他们是想一辈子住在别处的,只是因为不好直说才说一段时间。李新立马按住他,回道:“谢皇上恩典。”
傻小子,其实五年已经够了。
“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就不召你们,你们大可安安心心在外边住几年。”
李新拉着欲言又止的永璜下地跪地谢恩,“妾身与王爷谢过皇上、皇后,那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皇上一挥手,皇后朝他们颔首微笑。
等两人离开后,皇后才恍然记起,便对着门口说:“还没说让他们过完年再走呢!”
皇上一笑,“随他们去吧,时间还多着,今年就算了,往后每年都召他们回京陪你过年。”
皇后倍感温暖,朝皇上展颜,甚是欣慰,尽显夫妻恩爱。
路上,李新对永璜说:“听说慧妃娘娘和妙贵人回宫了,我们去看看她们吧。”
永璜一咕哝,“新儿不会哭吧,听说女人们一分别都哭得跟下雨一样。”
“那你就是把我们当普通女子了。”
“那可不敢,你们都是巾帼英雄。”
两人来到慧妃的钟粹宫,那升为妃位的嘉妃已迁至别处。
李新得知慧妃在和启悠说笑,也没让常儿通传,便和永璜径直进去,李新前,永璜后。
“怪说只要找到慧妃娘娘就能见到妙贵人,两人现在当真形影不离了。”李新踏进殿里,刚晃见两人影子便笑语而近。
炕上两人均抬头一看,慧妃和启悠畅谈的笑意还在脸上,又见王爷福晋来了,不禁更浓。
“快快快,端椅子来给王爷福晋。”慧妃赶忙朝旁边两个侍立丫头招呼道,又回头对福晋说,“启悠和我聊得来。”
“宫里你们相互扶持,日子也好走得多。”李新落座,永璜并之。
“是啊,启悠是个好知音,也是个好帮手。”
启悠回到:“娘娘抬举了。”
慧妃又转头看看永璜,关心道:“本还担心王爷此次回来整个人精神会衰弱些,我还张罗着让人送些补品呢,如今看来,一切尚可。”
永璜回道:“多谢姨娘关心,侄儿在那也没受什么苦。”
慧妃叹息一声,一阵感慨,似有遗憾,“我还有许多人手没动用呢,这事儿就结束了,”她又一笑,摇摇头。
李新随口一问,“娘娘可还有哪些未动的好手,可说与我们听听?”
常儿把身边两个丫头带出殿内。
慧妃难得露出稍显得意的表情,看来这些人,都有些来头,“粘杆处的西林觉罗佐云,内务府的苏财福,户部尚书李居仁,两江总赌爱新觉罗德沛,还有他的儿子,恒志,”
说恒志时,慧妃的语气柔和一些,眼光也柔和不少,原来爱一个人,连说起他的名字,整个人都会温柔。
李新一阵感叹,“这么多重量人物,可惜啊,之前没能启用。”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可以稍微安静些,德沛叔叔的身体每况愈下,也再禁不起什么折腾,恒志时常照顾德沛叔叔,分心乏力。”
后面似乎还有话,慧妃选择吞进肚子里,端起茶盏抿一口茶。
李新或多或少知道些,慧妃这么多年隐忍对恒志的长****蜜,都没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否则嘉嫔如何不会好好利用一番?
慧妃一辈子压抑,从不将柔弱,也不将棱角示人,外人见她永远一副与世无争模样,只是她懂得进退而已,也知敌我实力。
“对,这样对大家也都有好处,终于不用再费尽心思斗来斗去了。”今天李新也颇有些岁月流逝的感慨,明明才二十岁,却像已走到人生尽头般回忆波波折折的过往。
慧妃突然一扫阴云,朝两人笑道,“说说,这次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看你们俩春光满面的。”
“对,这次是来和二位辞别的,我和王爷想离开京城寻一处安静地方。”
“原来是这样,也挺好,体会一下不同生活,这一生也算圆满。”
永璜插话道:“既然大家今儿都还算高兴,不如姨娘恩准,讨个喜。”
“什么?”慧妃问。
“常儿和王太,姨娘是知道的。”
“哦……”慧妃指指永璜,宠溺道,“淘气,哪有王爷给我的人做媒婆的道理?”
“我就是提出来,两人的终生大事,还在姨娘手里握着呢。”
“这是好事呀,现在风平浪静的,我何不成人之美?”
“那我替王太谢谢姨娘了。”
“王爷倒心细。”
四人又叨叨了不少未来,永璜李新方才离去。
春去冬来,时光岁岁年年又一载,大风大浪过后,岁月终归于平静。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橘红色夕阳下,影子在巷子里缓缓前行,拖得老长。
重春堂的生意少了些,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谁也太想再往医馆里跑。
两人和明柯简单告别后,就回王府。
习筝和卢季良在府外等着他们,一看见他俩回来,就迎上去,两对未婚小夫妻身后,是一辆马车。
“福晋……”羽诤上前握过李新的手,不忍作别。
“终于平静了,你俩还是回家成婚吧。”知道习筝的不舍,她便主动央她离开。
“福晋,虽说我早就想过和季良回登州老家,每每想起来还特别高兴激动,可今天真的要和你分别了,我才知道自己这么不舍。”
说话间,习筝眼中已泛出莹莹泪光,卢季良眼中疼爱不已。
“这有什么,到时候想我们了就来找我们。我们要去其他地方住,但还不确定在哪,到时你写信给管家,管家知道。”
因宫里有时会传召王爷,所以只要他们找到固定居所,便会将地址告诉管家,到时候有人有急事找王爷,也不至于失联。
“那好呀,”习筝破涕为笑,“那我们来找王爷福晋,可不许嫌弃我们。”
“哪能啊,那我们肯定是高兴得不得了,”
李新抬头看夕阳颜色愈浅,挽留道,“时候不早了,不明日再走么?”
卢季良回道:“我已和外城老友定好时间商讨货物之事,所以今天必须去。”
“那也行,眼看着天快黑了,走吧。”李新将她轻轻往前一送,松开手。
卢季良拱手朝两人辞别,“王爷、福晋,后会有期。”
两人朝他点头,“后会有期。”
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习筝撩开帘子,依依不舍,李新朝她含笑挥手再见。
马车轱辘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渐行渐远,落日黄昏的离别让人黯然神伤。
永璜搂过她肩,两人往府里走去。
刚走到内院,就见一个挺拔的背影堵住他们去路,那人转过身。
“王爷、福晋。”
“孙素!?”李新显然有些意外,他们与嘉妃纯妃再无纠葛,孙素这人此时来是何目的?
“看来福晋很是意外。”孙素笑道。
也怪不得羽诤对他倾心,就算是寻常女儿见到他这样浅笑徐徐、言语温润、风度翩翩,也会付以真心,更别说孤苦的羽诤。
虽说她有王府这个依靠,但不同年纪有不同需求,李新能理解羽诤对孙素的心思。
可一码归一码,孙素此行,多半不善。
李新语气轻佻回他,“是很意外,难道你的主子还舍不得我们?”
孙素埋头一笑,也不心虚,抬头道:“福晋错怪我了,当时那件事是我为他们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哪知我这个浪子,竟对羽诤姑娘生了真情。”
“谁能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李新说着就要绕到鹅卵石小径上。
孙素连忙从石板主道上跑过来欲拦着,永璜眉头一皱,伸手挡开她。
李新脸色更加不郁,只听孙素急忙解释道:“如今王爷福晋有心归隐,纯妃嘉妃再无兴趣算计二位,就算我还是他们的人,羽诤对我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如果不是真心,我何必来王府打脸?”
李新一听,是有那么点道理,可就是气他当时合着嘉妃来害他们。转身,李新问孙素,“为何要帮嘉妃他们?”
“鄂容安曾对经商途中的家父有救命之恩,家父当时就承诺,一定会答应鄂容安一个自己力所能及的要求。”
孙素家里的情况她早就调查清楚,也算他说了实话。
李新点点头,又深深打量他一眼,见孙素没有任何胆怯之意,便轻巧道,“把人娶走吧,不过,”她的语气忽严厉起来,“如果你敢负她,就是与整个定王府为敌。”说完转头就要走,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又对他说,“良诤要跟着一起过去,你要替她择个好人家,还有,羽诤现在就是我的妹妹,一切礼仪按王室外戚来,这个应该难不了富甲一方的孙员外吧?”
孙素一笑,似明白了什么,弯腰拱手道,“福晋好手段,连我家家底都摸清了。”直起身来,他继续说,“请福晋放心,一切按王府规矩,定不亏待羽诤。”
李新很满意,终于朝他展颜,“好吧,羽诤开心,其他都不算个事儿。”
音落,两人径直离开。
羽诤藏在檐柱下早已将一切看清、听清,泪水默然盈满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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