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以眼换魂

2018-03-15 作者: 九枫书森
第149章 以眼换魂

永璜、书祥与林近阳一同朝李新走来,迎着薄雾,笑含春风。

三人越走越近,慢慢合于书祥。

“我来了。”他牵起李新的手,亲昵温柔地抚过她轻闭的双眼。

随着手慢慢滑落,她睁开眼睛,金蓝色泛着星光的瞳子慢慢归于寻常深茶色。

大清皇宫的幻影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跪在朱门口绝望失神的男子也在光影扭曲中穿过。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她在大清醒来,在禄为家中;在牢里醒来,章玉笑容阴险;在书祥身边醒来,他的目光焦急关切。

……

每一次醒来的画面,大是大非,历历在目。

她看着左边又看着右边,快速流走的画面,抓也抓不住。

“我没能救他,没能救他……”她懊恼地蹲下去,抱着脑袋,抓着披肩的长发,泪流成河。

书祥一笑,盘腿坐到她对面,“我还在啊,我就是永璜,我也是林近阳,那个消失在你高中记忆里的林近阳,那个偶尔会在无人时追着你的金蓝色眼睛坐到你身旁和你说说话的林近阳。

睁眼后,她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只懊恼地自责。

“渊婵,我没能救你。你知道吗,你早已经救了我,当我成为林近阳的时候,可你已经认不出我,你不记得一切。

林近阳在你深藏的执念中被你的金蓝色眼睛带回大清,我的灵魂找到虚幻的永璜,短暂寄生。

书祥本就是瓜尔佳府的孩子,却在与叔叔出海时死亡,我赶得及时,转生为他

但当书祥死去我寄生的那一刻,他们家所有关于书祥之前的记忆全都清零。

后来你的眼追随你的执念吸引你到山洞,那是你奶奶渊萝死后,眼睛化成的幻洞。

你已经来了大清两次,我一直跟随你,可每次我都免不了不一样的意外失忆,失去的,都是我对你在大清命数的掌控。

第一次,你死于瞻对之战,永璜在狼藉的战场上抱着你痛哭,几年后,永璜郁郁寡欢而亡,享年二十一;

在那场战争中我试图救你,可每当我一动这个念头,脑子里就会电闪雷鸣,之后空白一片。

第二次,你被纯妃章玉反扑而亡,我本以为只要我不亲自出马,你在瞻对逃过一劫,就能等着永璜顺着历史死去,然后你我重回龙朔,

可是,平静之中再起巨浪。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因为在这里,你的金蓝色眼睛又回来了,可这次,光芒极弱,这一定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依然会忘记我,我依然会追随你。

第一次,你的性格古怪沉默;

第二次,你沉稳善谋,这一次,你又会是怎样,我们又会在哪出现呢?”

书祥埋头凄然一笑,穿着藕粉色旗服的渊婵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整理整理一身王爷朝服。

这是第二次,他在这里面对异空间的她自言自语。

书祥起身,准备去下一个时间点等她,这次,她还是她,只是自己又会变成什么人?

海水江涯裙摆一转,书祥转身就要离开。

李新茫然无措地伸手一抓,书祥猛然惊转,见她泪光莹莹,神色凄凉无助,“永璜,别走……”

“渊婵!”他刚反身蹲下要抱她,她的手就滑下他的裙摆,书祥手一捞,竟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

书祥浑身慢慢一松,倒有些释怀的意思,她总是看不见他的。

书祥离开,背对着她。

父亲叫李定安,是平城最大的日用产品生产公司的董事长,公司名叫“新颜”,我叫李新,是学生。

那日有个叫江煜的年轻先生来到我家,我问他,是哪个“煜”,他笑答,词人李煜的“煜”,之后,他和我父亲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父亲说我没有当卧底的潜质,可我在他书房桌底安了一枚监听器一个月了他也没发现。

我拿出自己的监听设备,听到了让自己永生难忘、改变我这一生轨迹的对话。

江煜对父亲说:“那边的意思,是让我潜伏76号。”

父亲说:“维斯人支持建立的76号?”

他没有说话,估计是在点头。

“那你去吧,我就将你在南京的单线联系转移,”说到这时,耳机里响起一阵打开抽屉拿出纸张的声音,我想,父亲是要给什么文件签字吧,接着,父亲继续说,“上京站正在重建,我希望你有机会能帮帮他们,但一定要先记着自己的安全。”

江煜还是没说话,应该是点头答应并接过文件。

“你是组织最大的秘密,不管你有没有牺牲,你的身份都将埋藏于世,不为人知晓。”

“我知道。”

“你的代号,得换一下,叫墨鱼。”

“墨鱼……”江煜一笑,“变有为无的本领。”

父亲也是一笑,并未说话。

那边又交谈了一些其他的,我知道江煜自幼丧亲,他是父亲口里“乌贼计划”的最佳人选,过硬的本领,高超的化险为夷。

江煜这个名字,是化名。

这个人,为了国家,存活于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死后也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我脑子轰然有些空白,父亲居然是地下工作者,不过,他是哪边的人?

我的冲动与好奇心驱使我鬼使神差地用钥匙打开书房门。

父亲说我没有做特工的潜质,而我偷印了他书房钥匙两月他也没发现。

父亲和江煜同时惊讶甚至是诧异地看着我。

“新儿,你怎么来了?”父亲相当诧异,他看见我手中的一颗钥匙,恍然大悟。

“爸爸,你到底是哪边的人。”我慢慢走过去,无视江煜看我的眼神,直直盯着父亲,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审问。

父亲半晌没说话,才憋出一句,胡闹!

他又问我,“你听到了多少?”

我说,所有,你是平城交通站副站长,江煜是你们组织最大的秘密,他无父无母,新代号墨鱼,他……

“够了!”父亲很是愠怒,打断我的话,不要我再继续讲下去。

江煜看着我,饶有趣味的样子。

我虽身在大学,那里少男颇多,风情之人也不少,可对外人,特别是男生,我向来害羞,虽说惊惊咋咋的,可也是对熟悉的人。

说白了,我就是一个“熟人疯”,一旦熟起来,疯得不像话。

书房里一片沉默,气氛不算融洽。

良久,父亲才从气闷里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改变我这一生轨迹的话,“你愿意加入哪个组织?”

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问我,我说,爸爸你在哪边我就加入哪边。

父亲又骂了我一句胡闹,又重复方才问话,我才沉默片刻,答,D组。

父亲闻言后的表情让我看不透,似是松口气,又似别的。

这一刻,我开始怀疑自己能否真的能胜任特工的工作,因为我连别人的心思都看不透,这人甚至还是自己的父亲。

之后的事,快得让我想不到,江煜前脚刚走,我就以新学员身份前入D组特工学校学习专业技能,锻炼身体素质。

足足半年,因为无论是正面或是地下战事都吃紧,那样的强度和紧张,险些让我献身军校。

训练期间,我参加了不少实战,教官说,我天生的本领不是最好的,好在我坚持我拼命,所以才能顺利毕业成为一名合格的特工。

其实,整个过程并不顺利,我永远是让教官呵斥的人。

那日过吊桥时,我恐高,一路上颤颤巍巍,正中间并连几块木板年久失修,一踩上去就发出朽木断折的声音。

我又试着踩了几下,心想自己轻,快一点过去准没事。

所有同学都过去了,在对面等我,教官双手插腰,皱着眉,老远望,连眼睛看上去都小不少。

我没什么天生好本事,就是视力好,学习能力强。

刘教见我缩在那不停试探前面的板子,以为我走到中间就不敢再走了,就在尽头拼命呵斥:走!走!

我抬起焦虑仓皇的脸,我也急,可前面这些板子着实有些禁不住的样子。

教官依然大声喊着,其他学员也焦急地看着我,都在为我加油,他们在叫我的化名,关新。

可能整个军校,除了刘教,没人知道我的真姓。

我下狠心,扶着绳索探着往前走,当两只脚都踏上木板后,我惊奇地发现,没坏。

可把我乐坏了,我干脆撒开手,撒丫子刚跑一两步就听下面咔嚓两声,紧接着我的笑容还没消失,就失重往下掉。

可老天哪能让我这么轻松死去?断裂的木板露出许多突兀的尖刺,减缓我速度的同时也将我两条腿像刀划猪肉般划出几条血肉腥翻。

平常训练虽苦,可我哪受过这种痛,登时就哇哇叫着哭出来,所幸这么些天训练没有白费,尽管我的脑子已被疼痛主导,但我的双手还是习惯性地死死扣住吊桥边缘。

血早已流满大腿,我不用看也知道。

我来不及看尽头教官和同学的表情,只感觉窄窄的吊桥忽的荡开来,由远及近,且幅度越来越大。

一双钢劲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腋窝子就将我提起来,我大哭着嚷嚷疼。

他单手将我像救生员拖拽溺水者一样地抱着,然后用另一只手帮我掰开扎着我的断裂木板。

我终于被救出来,教官将我抱起来,对刚跑过来的副教官说,带他们继续训练。

说完,他便把疼晕过去的我抱回医务室。

因着醒来我就在白晃晃的医务室里,医生说,是刘教把我抱回来的。

那天黄昏其余学员训练完后,都跑来看我,关系好的元元还像姐姐一样疼爱地责备我,是坏的怎么还往前面走?

我嘻嘻哈哈笑着开玩笑道,“我就想看看那木板敢不敢吃我。”

男学员唐海打趣笑道,“你那么精瘦,谁稀罕吃你啊。”

我回,“可不,它稀罕着呢,都把我皮快剥好了,都怪教官过来打搅它雅兴。”

众人哈哈一笑,本来是来看望她的,没想到被她逗乐了。

唐海那时就在教官旁边,看得最真切,忙为教官打不平道:“你瞧瞧,没良心的,你掉下去可是教官立马冲过去救你的。”

我看着虽笨,平时也很逗,给人神经大条的印象,可我心思也算细腻。

旁人一听,立马开始起哄,王洗笑言,“难怪难怪,打是亲骂是爱,难怪教官平常最喜欢训斥你。”

我立马辩解道,“谁叫你们都比我聪明,他面子碍不过去,自然要多骂我些,再说,学员因训而亡,他下场也不会太好。”

他们更加起哄,王洗刚要继续说,就听身后一声历喝,“没事儿干了是不是!出去!”

所有学员惊然回头,纷纷埋头退去。

教官瞪我一眼,有些哀怨的意思,道,“伤好了是不是,要不要出去跑几公里?”

我不敢说话,忙撩起被子将自己藏起来,害怕得想兔子遇见狼一样。

再抬头时,教官已经将门关上走了。

在校期间,我未曾见过父母一次,至今,我犹还记得妈妈送别我时满脸的泪痕与心疼。

结业那天,我是唯一一个马上服从组织安排走马上任的人。

大家在羡慕我的同时也有些庆幸,通过实战,他们就知道成为混迹于战乱中的特工是有多危险。

军官曾是某站站长,具体是哪个站,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晓他姓刘,我们叫他,刘教。

前去上京76号那天,刘教给我一个特别的任务,他说,完成这个任务,我才能顺利前往上京。

当我刚要钻进车门时,他又拉住我的胳膊,语气平和道,“组织里,你在那边认识的将只有你的接头人。”

我点点头朝他微笑,只见二十八九岁的刘教依然抓着我的胳膊,有些看呆了的意思。

也许是今日阳光正好,也许是我笑的温度刚好,让他有些怀念训练我们的时光吧。

他又对我说,“你不化妆更好看。”

我的笑意更浓了,说道,“刘教,再见。”

他放开我的手,我反身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反光镜上,他笔挺站立的身姿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目光中,不知是期待还是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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