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妒下黄包车,发现一个黑衣人正蹲守在自家楼下,再定眼一瞧,那人正是今天从祝惠生办公室走出来的其中一个。
高天妒心中隐隐不好,76号住在这里的只有她一人,难道自己被监视了?
难道自己的鞋印出问题了?
高天妒心里砰砰作响,又想起前段时间76号不分青红皂白抓人来,活生生把76号变成人间地狱的事,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
那一阵阵惨叫声浮于耳际,后脑勺一抹阴风掠过,高天妒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蹲地抱头大叫一声。
蹲守的打手被旁边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偏头一看,再细细一瞧,那不正是高天妒么?
蹲了她好几个小时,怎么现在才回家?
天已经大黑,高天妒现在才回家,打手把这可疑的事儿给记下。
高天妒哆哆嗦嗦抬眼,就见远处那个打手好像正看着自己。
恐惧将她的视力放得更加清晰,高天妒惨叫一声,抱头跑上居民楼。
打手被高天妒一声尖叫和一声惨叫叫得二楞二楞的……这高天妒,受什么刺激了?
自己也算是蹲守的老人,却从没见过这么失常的嫌疑犯,难道高天妒在路上见鬼了?
打手不解地摇摇头,只见自己人从她家楼下下来,和高天妒碰个正着。
那人也看见精神不太正常的高天妒,下楼便问蹲守的人,“小永,高天妒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小永特别不解地摇摇头。
“阿鹿,查到什么了没?”小永起身,问阿鹿。
阿鹿摇头,“第二次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那走吧,换下一批人来蹲守。”
说着,小永勾着阿鹿的肩往前走。
阿鹿说,“你说,这次这么多女人都有嫌疑,他们要是一直不露马脚,我们得跟到什么时候啊?”
小永自顾自努努嘴,“也许李主任另有打算吧,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套儿呢?”
阿鹿一笑,“就你想的多。”
小永将两手插进兜里,也笑笑,“这倒不是我想的多啊,我跟你说啊,这……”小永刚想说说自己的猜测和理解,又想起什么,便打住,摆摆手,“算了算了。”
阿鹿刚被勾起好奇心,却又被小永生生掐断,一股脑的小怨气就发出来,“什么呀,要说不说的,多吊人胃口!”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瞎猜猜,不顶用,现在这情况谁敢乱说啊,万一被冤枉成地下党,就不好脱身了。”
小永点头,“也对,最近是非太多。”
两人一路前行。
路灯打在江邻永身上,打出他深邃、让人看不透的目光。
……
高天妒一路失魂落魄跑到自家门口,颤颤巍巍拿出钱包里的钥匙,越急越打不开门,越打不开门越急。
好不容易将门打开,高天妒反手就关上门,并反锁。
她看看自己家,还好好的,跟走时一样,没有被翻过的痕迹,这才让她的心脏狂跳的速度缓下大半。
将钱包往床上一扔,高天妒走到自己梳妆镜前,打开下面的抽屉,摸出自己从未碰过的枪,然后又极其不熟练地将子弹上进去,打开保险栓。
将这一切做完后,高天妒只感觉口干舌燥,连嗓子眼儿都干呴呴的,抬头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原来自己已经被吓得面色苍白,嘴唇发干。
她放下枪,转身走到一边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刚走两步,门口有一串男人的鞋印映入眼帘,再看看自己脚下,还有几个鞋印。
再环看一眼,鞋印已经遍布整个屋子。
紧绷的弦“嘣”一声断裂,高天妒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无数鞋印在泪水中变成红色的血印。
她踉踉跄跄跑进洗手间拿出拖把,疯狂拖拭地上的鞋印。
一遍,两遍,三遍……八遍过后,高天妒终于疲惫地放下拖把,有气无力拿过梳妆台上的枪,转身走两步倒在床上。
手里紧紧攥着的枪,让她有莫大的安全感。
晚上的噩梦如约而至。
……
第二天,高天妒发丝凌乱,面色苍白来到76号,此时太阳当空,已经临近中午下班休息时间。
高天妒一路虚弱地扶着墙,机械性地上楼,只呆呆看着脚下,如刚患重病,死里逃生的人。
韩佳薇刚拿着杯子出来说去接热水,就见一头撞上自己的人。
韩佳薇眉头一皱,低头看那人,问,“你谁啊?”
那人听见人的声音,似惊了一跳,缓缓才抬起头来,满眼的害怕惊恐。
韩佳薇这才看清楚,这不是平常最“生龙活虎”的高天妒么!
韩佳薇心里阵阵冷笑,面上却关切地问,“天妒,你怎么了?”
高天妒仍是一脸虚弱,满眼兢惧,只怔怔看着韩佳薇,身体在微微颤抖。
“你是冷着了吗?”韩佳薇又问。
高天妒没有回答她,颤颤巍巍绕过她走进办公室,片刻,办公室里也传来一阵“嘘寒问暖”的“关怀”。
韩佳薇看看手中杯子,顿觉打水无趣,还是进去看看和大家说说话吧。
韩佳薇重新回到办公室,立马就有人调侃,“佳薇,你是不是吓到别人天妒了,你看看,你把别人吓得可惨了。”
韩佳薇笑眯眯看一眼颤颤巍巍坐下的高天妒,满脸无辜,“我可没有,我还说出去打热水呢,办公室里又没有,刚出门就撞见天妒。”
“天妒,你怎么了?”对面一个男人问她。
高天妒像是没听见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韩佳薇眉头微微一皱,凑近高天妒,先开始还安安静静地观察她,后来往前假扑,只想恶作剧吓吓她。
不曾想高天妒表情极度恐怖吓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尖叫已经被恐惧湮没。
高天妒无声滑倒在地。
发丝散乱的头颅前,男人女人的脚步乱作一团。
……
高天妒被送往公济医院,祝惠生拦住检查完毕出来的医生,问,“她怎么了?”
医生回答说,“惊吓过度,她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又受了大刺激,所以直接晕倒了。”
“醒来的话,会不会神经有些问题?”
“这个说不准,但可能性很大。
现在病人虽在昏迷,可心率十分不稳定。”
祝惠生点点头,给医生让道,医生离开。
留下两个打手在这守着,祝惠生回76号给李士名报告高天妒的情况。
李士名坐在办公室里,听完祝惠生带回来的消息,才说,“把蹲守高天妒家的,还有她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一个拉进来问话。”
“是。”
没多时,韩佳薇等人来到李士名办公室外,祝惠生让他们一个一个进去,韩佳薇第一个。
韩佳薇走进去,李士名坐在椅子上对她说,“说说情况吧。”
“今天高天妒来时就闷头闷脑失魂落魄的,似乎特别害怕什么,整个人都有点轻微颤抖,后来我开玩笑一吓她,她就晕倒了。”
韩佳薇一五一十把情况说出来,她感觉到这次高天妒可能出事了,自己万万不可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地太过明显,免得李士名怀疑自己和高天妒暗地里有什么关系。
李士名问,“最近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
韩佳薇一想,有些犹豫地摇摇头,但马上眼睛一亮,“有,昨天白天她回到办公室一直在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主任您会让我们印鞋印的事,
我说不知道,她还特别急的样子。”
李士名点头,指指门口,示意她出去,韩佳薇转身离开,接着第二人进来。
几个人一个进出,李士名已经听得差不多,祝惠生把他们遣走,又叫来阿鹿和江邻永。
两人一起进办公室,江邻永先说,“昨天蹲守到晚上才见高天妒回来,突然一声尖叫才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紧接着她又惨叫一声,异常惊恐往家里跑。”
阿鹿接话,“对,我下来时刚好碰见她,好像被什么吓坏了一样。”
李士名问,“高天妒为什么会叫两次?”他在问江邻永。
“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过去时,她正抱头蹲在地上,然后抬起头来,好像是看见我了,就一声惨叫跑开。”
李士名想想,又问阿鹿,“你呢?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
阿鹿一想,摇头,“她从我身边过时,跑得特别快,我只看到她抱头,在哭,在怕什么。”
“出去吧。”
两人转身离开。
祝惠生进来,李士名问,“刚刚都听见了?”
“听见了。”
“有什么看法?”
“跟医院的诊断是符合的。”
“你说,她在怕什么?”
“她应该知道江邻永是76号里的人,又看到有人在蹲她,所以很怕。”
“为什么有人蹲她就怕?”李士名自己知道,但就是想问问祝惠生。
“多半是因为心虚。”
“为什么事心虚?”
“鞋印。”
李士名一笑,挑挑眉,看着前方地上,点点头,“都说得过去。”
祝惠生微微一惑,在想李士名为什么这样说,可也没问什么。
李士名一直在谋划个大计,自己知道个一星半点,但总不知道详细的。
……
关新一脸悠闲背靠窗站着,手里捧一杯热牛奶,慢慢喝,一口下肚,唇齿留香,惹得她情不自禁点头默赞。
……
高天妒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病房的帘子开着,早晨的阳光能轻而易举穿透进来。
阳光打在高天妒脸上,更加给她添一抹惨白。
此时的她,早已没有往日的傲气娇气,早已不复自负与张狂,也不再有力气去嚼谁的舌根,去吃谁的醋。
高天妒慢慢睁开眼,偏头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扯出虚弱的笑容。
此时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盛满的只是对生命的珍惜,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尖酸刻薄。
江邻永端着一碗青菜粥走进来,发现高天妒已经坐起,就安安静静看着窗外,微眯着眼,像在享受久违的阳光。
将碗放在床头柜子上,江邻永叫她一声,“吃饭了。”
高天妒回头,端起粥,拿起勺子慢慢吃,每一口,都像在用心细细品味。
吃过一碗,高天妒还有些留恋地看着碗底,喉咙上下一滑,还是放下了。
小永虽没怎么见过高天妒这个人,但平常听人拉短说长还是有的。
高天妒这人取了她名字里的一个“妒”字,天性善妒,而且特别八卦,可今天看来,以前那些说法,似乎都是错的。
现在的高天妒很安静,也很平静。
祝惠生来到病房,手捧一束百合。
百合浓烈的香味飘到高天妒鼻子里,高天妒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一看,祝惠生正将鲜花放在柜子上。
高天妒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祝惠生微微一个惊讶……这个表情,这种笑容,是他从未在高天妒脸上看到过的。
祝惠生抽出一朵百合递给她,高天妒轻轻接过,放在鼻下一嗅,又温柔地笑了。
“天妒?”祝惠生试着喊她的名字。
高天妒抬额,眼睛里盛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好似春水化冰。
祝惠生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失神,随即将自己拉回现实,轻声问她,“天妒,前天晚上,你遇到了什么?”
高天妒又从花里抬起头来,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祝惠生知道,高天妒脑子可能出现了问题,但幸好,她没有变成疯子。
不过转念一想,她是装的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现在的高天妒眸子异常清澈,怎么都不会让人想到心思复杂四个字。
祝惠生也不好断定什么,只好请李士名来。
几小时后,日头偏西,李士名来到病房,祝惠生和江邻永便退出去,在外面守着。
李士名朝高天妒走去,刚走几步还没到她跟前,就碰上她那双清澈至极的眸子。
李士名微微一怔,回神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感觉怎么样?”
高天妒微微笑着,点点头。
李士名又问,“头疼吗?”
她摇头。
“吃过饭了么?”
她点头。
“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记得。”点头。
“那你跟我说说吧。”
高天妒刚开口想说,可原本清明的脑海开始变得浑浊,直至陷入大片的、无边无际的黑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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