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干净”的女人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并怀上了其中一个的孩子。而这个男人恰恰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她该怎么办?这个美丽而“干净”的女人想到了一步险棋……
1
刘春天有点儿讨厌黄守仁。听名字就讨厌,和《白毛女》上的黄世仁只差一个字。
黄守仁是刘春天的房东,准确地说是二房东。这不,又来收房租了。
收房租天经地义,但他每次来都搞搞正。有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刘春天的热水器是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产品,不能用。有时又装得非常负责的样子,说对面那楼上刚刚发生了一起抢劫强奸案,到现在还没有侦破,要刘春天多加注意等等。更多的时候是做出非常关心的样子,问刘春天工作得怎么样,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仿佛他这个二房东兼治保组长有天大的料,完全可以罩着刘春天,如果刘春天靠上他,就傍上大树了。
刘春天终于明白,黄守仁是喜欢上她了。
按说深圳女多男少,发现自己被男人喜欢应该是高兴的,可刘春天没有,一点儿都没有。这么说不表示刘春天是个冷血动物,也不表示她不到婚嫁的年龄。事实上,刘春天二十九了。女人二十九岁,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再没有人来摘,就要自动滴水了。但刘春天不喜欢黄守仁,要是像黄守仁这样的人也能来摘这颗水蜜桃,她还能等到今天?
可黄守仁是刘春天的房东,刘春天不得不经常面对他。
刘春天住的是亲嘴楼。与公寓相比,亲嘴楼没有花园,没有凉台,户型和窗户设计不合理,更讨厌的是里面藏污纳垢,什么人都有。尽管毛病众多,但刘春天还是住在这里,因为亲嘴楼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位于市中心。
刘春天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就像专门帮人家注册公司的中介机构选择工商管理局旁边招摇撞骗一样,证券公司也喜欢在证券交易所旁边凑热闹,仿佛以此证明自己跟交易所关系特殊,从而引来更多的大户。刘春天所在的证券营业部就在交易所旁边,位于深圳市中心最繁华的蔡屋围,而刘春天所住的亲嘴楼也在蔡屋围。因此,上班特别便利,不仅中午可以回家休息,而且中途可以回家上厕所。有一次刘春天在电脑上忙糊涂了,等她感觉到腿根一热,已经晚了,赶快起立,夹着腿回家,换底裤并垫上卫生装置,再回到写字楼,居然没被同事察觉。这就是亲嘴楼的最大好处,位于市中心,离上班的地方近。
2
最近行情不好,证券公司也不搞什么讲座和行情分析了,刘春天今天早早下班回家。
“家”是亲嘴楼里面一套两房一厅的出租屋。刘春天住一间,另一个比刘春天大一点儿的女孩住一间。“女孩”是深圳的说法,凡是眼前没有配偶的女人都这么称,管她实际上是女孩还是女孩的妈。
刘春天不理解村民为什么要将亲嘴楼建成两房或三房的,其实全部建单身公寓更好。刘春天住过单身公寓。一间,前面是门,后面是凉台,凉台一半被隔成一个小卫生间,剩下一半还可以放一个小煤气灶。紧是紧了一点,但毕竟是自己的单独空间,方便。
今天刘春天回来太早,就遭遇了不方便。
刘春天一开门就感觉不对劲。
亲嘴楼的房间都是两道门。第一道是防盗门,第二道是木门。防盗门是铁栅栏,不挡风不遮光,但结实,而里面的木门是人造木,外表平整,但没韧性,一脚就能踹开。所以,刘春天出门总是认真锁好防盗门,而木门则随便带上。这样,每次进门的时候,只要打开防盗门就行了,里面的门一拧就开。但今天刘春天在开门的时候,防盗门只扭了半圈就开了,而里面的木门则拧不动。
刘春天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就想起黄守仁说的抢劫强奸案。她轻手轻脚地退回来,一直退到楼下。
楼下是一个小卖铺,黄守仁开的。但黄守仁并不是经常在里面。他是二房东,又是治保组长,不能一天到晚守小卖铺。
刘春天身体退到小卖铺之后,眼睛并没有跟着进来,一直盯着楼梯口。
“黄老板呢?”刘春天一边问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变成单摆,两边晃,既要注意楼梯口,又要跟小卖铺里面的人说话。
里面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黄守仁的外甥。
“不在。”男孩说。
“有没有他的电话?”刘春天问。
“有。”男孩说。
“快打他电话,说楼上的刘小姐找他。快!”
大约是刘春天的严肃表情起到了作用,或者是刘春天的漂亮在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面前也是通行证,总之,男孩照办。
通了。男孩把电话交给刘春天,让她自己说。
“黄老板吗?我是312室的刘小姐……对对,你快回来一下……我房间里面好像有人。”
黄守仁很快来了。还带了几个人,个个表情严肃,手里操家伙,一副打架或抓坏人的样子。
“怎么回事?”黄守仁问。
刘春天把情况说了一遍。
“你留下,”黄守仁对其中一个说,“听见情况马上报警。其他人跟我上。”
他们非常小心,像美国大片上的联邦特工搞暗杀。
到了312门口,防盗门是开的,刘春天刚才退下的时候没有把它关上。
刘春天握着木门的钥匙,但并没有将它捅进锁眼,她看着黄守仁,像是问他该怎么办。
“会不会有枪?”谁小声嘀咕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威力蛮大,刘春天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大家都看着黄守仁,因为黄守仁是这里的最高首长。
黄守仁也紧张,同伴提醒得对,万一对方有枪怎么办?他们四个人,除刘春天之外,能上阵的三个。如果对方是入室盗窃的小偷,他们三个足够了。但如果是大盗,即便只有一个大盗,只要有枪,他们肯定要“光荣”了。
黄守仁想到了找警察,其实刚才一接到电话,他就想到了找警察,但应该先见到刘春天,弄清楚怎么回事才决定是不是找警察。见到刘春天,从她介绍的情况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怀疑里面有什么人而已。有没有人,是什么人,还很难说,所以黄守仁决定先上去看看。当然,他也想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充英雄,所以没找警察就上来了。
难道现在要退下去?退下去以后打110?但如果警察赶来,兴师动众地把房子一围,然后把门砸开,结果里面没有大盗,怎么收场?
“会不会是郭晨霞?”黄守仁问。
郭晨霞就是与刘春天合住的那个女孩。
“不知道,”刘春天说,“或许吧。”
刘春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黄守仁,表达了一种信任与尊重。
“把钥匙给我,”黄守仁说,“你退后一点儿。”
刘春天非常顺从地把钥匙交给黄守仁,自觉地退到了另两个人的后面。
黄守仁大义凛然地接过钥匙,轻轻地捅进锁眼,再轻轻地扭动。
没扭动。把钥匙向外面稍微退了一点点,再来回扭动两下,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黄守仁猛地一下把门推开,冲了进去,两个同伴紧随其后。
他们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向洗手间走去。
“不许动!”黄守仁大喝一声。
刘春天也跟进到了门口,虽然还没有进门,却看见了一个赤身裸体的陌生男人,于是“哇”地一声大叫,边叫边往楼下跑。刘春天的身体还没有到楼下,声音已经到了,楼下留守的那一位听见后,以最快的速度拨打110,同时也听风就是雨地叫起来。
3
事情闹大了。
裸体男人是郭晨霞的“老公”。
刘春天一路大叫着奔下楼,首先被吓倒的不是别人,正是郭晨霞,郭晨霞以为黄守仁他们就是干抢劫强奸的。
听到刘春天的叫声后,郭晨霞从里间冲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全裸,于是赶紧护住自己的胸,又慌忙护住自己的下面,结果不知道是两头都护住了还是两头都没有护住。但黄守仁已经认出那是郭晨霞,并且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一面说对不起,一面退到楼下,赶紧重打110,解除警报。
黄守仁的警报是解除了,郭晨霞却又要报警。自己在家里跟“老公”做爱,被三个男人破门而入看了精光,换上谁也不会善罢甘休。黄守仁自知理亏,求刘春天上去解释。说明是她请黄守仁他们来的,误会,愿意赔礼道歉。
郭晨霞要打官司,要求赔偿损失。
“什么损失?”刘春天问。
“与你无关,”郭晨霞说,“我不跟你说,要说你跟我的律师去说。”
刘春天跟她在一起住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她还有律师。
律师找到黄守仁,问他打算公了还是私了。
黄守仁问公了怎么说,私了怎么说?
律师说:“公了就是上法院,私了就是出点血,让我的当事人心理平衡一下。”
“多少钱?”黄守仁问。
“多少无所谓,”律师说,“主要是有这个意思就行了。”
“多少才能表示‘意思’?”黄守仁问。
律师愣了一下,说:“深圳的情况你也知道,怎么也得有个万儿八千的吧。”
黄守仁说我考虑一下,过两天答复。
黄守仁跟刘春天商量。
刘春天问黄守仁,他们告你什么罪名?
“两条”,黄守仁说,“一是私闯民宅,二是看了她没穿衣服。”
“不成立,”刘春天说,“是我请你来家里玩的,怎么能说是私闯民宅?看她没穿衣服更不成立,你是到我那里去玩的,根本就没有进她房间,怎么能看到她没穿衣服?你死活说没看见,谁能证明你看见了?再说一个女人大白天不穿衣服跑到大厅里面来干什么?要说告,应该我告她,告她把一个流氓带回来,一丝不挂地跑到大厅里来,把我吓坏了。”
“对呀!”黄守仁说,“我告她,告她勾引我。”
黄守仁来劲了。主动打电话给律师,说他已经想好了,要律师过来,把郭晨霞也带过来,大家当面谈,谈好了当场了结,不耽误时间。
律师说,好。
律师带着郭晨霞来到茶楼的时候,见到黄守仁这边三个人,除了黄守仁和刘春天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真正的房东,大房东,蔡屋围本村人,叫蔡大鹏。蔡大鹏不是律师,但比律师管用,在政法机关任职,那天还特意穿了制服。
不知道是制服的作用还是想着自己已经被黄守仁看了的原因,当他们五个人见面的时候,郭晨霞脸红了。
“还有一个人呢?”穿制服的蔡大鹏问。
“谁?”律师问。
“那个裸体的男人呢?”蔡大鹏问。
“什么裸体的男人?”律师问。律师不是装的,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一个裸体的男人。想必郭晨霞没有告诉他。
“他是我老公。”郭晨霞说。说的声音非常小,不知道是怕律师听见,还是怕蔡大鹏听见。
“是不是你老公,到时候看一下证件就行了。”蔡大鹏说,“现在刘春天小姐要控告你这个老公。那个房子是你跟刘春天合住的,你老公在你自己的房间里做什么我们不管,但他一丝不挂地跑到客厅里面来,客厅是你和刘小姐共用的地方,你老公一丝不挂地跑到客厅里面是什么意思呀?”
律师看着郭晨霞,眼睛瞪得很大,大到已经会说话了,说:“怎么回事?”
“再说你说黄组长私闯民宅,他私闯哪个民宅了?”蔡大鹏继续问,“黄组长是刘春天的朋友,是刘春天请他到家里玩的,怎么就私闯民宅了?你自己能带老公回来,她就不能带黄组长了?你说黄组长看见你裸体了,他在哪里看见你裸体了?他进到你房间里面去了吗?你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跑到两个人共用的客厅里面干什么?”
“我还说你勾引我呢。”黄守仁说,“要告我就告你。”
局面发生逆转,连郭晨霞自己的律师都不向着她了。
“请等一下。”律师说。律师是对蔡大鹏说的。说完之后,把郭晨霞叫到门外。不大一会儿,律师回来了。
律师是一个人回来的,郭晨霞并没有跟着回来。
“实在对不起”,律师说,“我的当事人并没有把情况说清楚。现在我正式向你们道歉,并且代表当事人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网开一面,毕竟她是一个单身女人,也不容易,恳求你们不予追究。”
当天晚上,刘春天回到家时,又感觉到不对劲。仔细一查看,才发现郭晨霞已经悄悄地搬走了,连剩余的两个月房租押金都没要。刘春天心口紧了一下,她突然感觉郭晨霞怪可怜的。都不容易啊。
4
蔡大鹏叫黄守仁去吃饭。
其间,蔡大鹏问黄守仁:“怎么没有把女朋友带来?”
“女朋友?”黄守仁问,“哪个女朋友?”
“就是那个刘什么的,在证券公司做事的。”
“刘春天?”
“对对,刘春天。”蔡大鹏说。
“她哪是我的女朋友?”黄守仁说。说得有点酸。
“不是你的女朋友?”蔡大鹏问。
“不是。”黄守仁摇摇头,“人家哪能看得上我。”
“她有男朋友吗?”蔡大鹏继续问。
“好像没有。”黄守仁说。
“下次带出来玩玩嘛。”蔡大鹏说。说得很随便,但黄守仁听起来并不随便。
黄守仁回到家,一个没有女人的家。他又想到了刘春天。想着自己跟刘春天组成一个家庭的可能性。
黄守仁对着镜子认真审视自己,怎么看都配不上刘春天。但他不甘心,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看外貌,男人看实力。广告上不是说“有实力才有魅力”吗?
不错,黄守仁是二房东,但他不是一般的二房东,而是这两栋亲嘴楼的承包人。承包人不就是“老板”吗?由于位置好,加上经营有方,扣除承包费之后,黄守仁每月收入都在两万以上,每年二三十万,不比自己开一个工厂差。
同样是亲嘴楼,别人出租每套房子每月一千五百块,两栋楼六十四套,满负荷出租的收入是九万六,但百分之百出租是不可能的,所以黄守仁之前的二房东赚不了钱。黄守仁接手后,一是争取长期客户,二是把一层作为店铺出租,价格是普通住房的三倍,而且承租人不轻易退租,如果退租,装修带不走,黄守仁下次出租的时候价格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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