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与皇上同乘一船，顾妈妈便是再瞒着，终究要泄露风声。顾妈妈，眼下这个关头，若叫皇上知道了，怕是对静妃不利。”沐昭浅浅笑着，她不能让顾妈妈将翠竹带回去，若带了回去，翠竹难逃一个死字。
沐昭继而道：“翠竹不过一个丫鬟，便是不在静妃身边，旁人也不会察觉。何况如今离到杭州城不过才两日时间，顾妈妈何必冒险？惠嫔娘娘可是深受皇上恩宠，此事若叫她知晓了，再在皇上耳边吹风，顾妈妈以为，静妃还能保住往日恩宠么？”
那日不过意外而已，都叫皇帝盛怒至此，何况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顾妈妈轻笑一声，道：“翠竹素日得静妃宠爱，如今离开两日静妃便已是担忧万分。况且，翠竹受伤与静妃娘娘有何关联？不过是那丫头自己不小心摔了，又不敢与主子说，非得强忍着，到如今还要主子担心。”
“她躲到你这里，这是置主子于何地？这要是传出去，静妃娘娘可是要担了不该有的污蔑。皇上只会以为静妃娘娘苛责底下的人。”顾妈妈露出忧色，转眸朝萧旌求道，“王爷，静主子多谢您收留翠竹。只是叨扰了几日，实在不该再打扰您了。”
萧旌有片刻的沉默，旋即才道：“翠竹受伤颇深，实在不易挪动。顾妈妈还是回去告诉静妃娘娘，说是本王要留翠竹再住几日，陪昭儿解解闷儿。”
萧旌明言拒绝，让顾妈妈很是不堪。不过转念一想，翠竹留在萧旌这里，亦属好事。便如沐昭所言，翠竹身上的伤若是被人传出去，不管旁人是否亲眼得见静妃娘娘苛责她，都要对她的声誉受损。
顾妈妈定一定神，道：“既然王爷喜欢翠竹，便留下她侍候王爷罢！”抿唇一笑，极其温然道：“沐昭，你能否陪我去瞧瞧翠竹？”
沐昭毫不迟疑地颔首答应。身旁萧旌却有一丝担忧疑虑。沐昭转眸朝他轻轻一笑以示宽慰，才携了顾妈妈的手出去。母女两个，似乎是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和睦地牵手行路。
顾妈妈侧眼打量沐昭，笑道：“王爷对你，真是疼爱之极。听闻王爷为了你，拒绝了与严华凌的婚事？”
沐昭转眸轻轻一笑，道：“娘形影不离地跟随静妃娘娘，怕是比昭儿更早得到消息。”顾妈妈有霎时的冷厉闪过，沐昭却仿似不曾瞧见，只轻轻一笑，旋即又道，“娘，快到杭州城了。您要不要与我一起回欧阳山庄？”
顾妈妈稍自一怔，眼眸中有一丝期盼浮现，“欧阳山庄？”她呢喃耳语，“欧阳山庄，我还能回去么？”她的言语中有落寞之情，只是抬眸时她的眸中却闪烁着坚决，“我已离开欧阳山庄多年，再回去亦不过是给师兄平添几分怒火。当日带你离开欧阳山庄，师兄已是大动肝火，如今……你若是回去，替我于沐姐姐道个谢。多谢她多年来细心照料与你。”
听到顾妈妈最后的一句话，沐昭心中忽而漾起有一丝暖意，娘她到底没有那般绝情，她到底不曾真正忘了她这个女儿。“娘，昭儿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顾妈妈暗暗拭去眼里的泪水，抬眸时已恢复往日神情，道：“什么事儿？”
“娘您，为何执意要留在长公主府？”这一个问题，是忍了多年没有问出口的。娘为何留在长公主府，娘为何待静雅那般好，又为何还要将她牵扯进来，难道单单只是为了辅佐静妃登上后座么？
顾妈妈瞬时冷了脸，“你问这个做什么？娘不是早早就告诉你，公主对娘有恩，娘留在府里是为了报恩。”
沐昭没有遗漏顾妈妈眼中稍瞬即逝的恨意，她愈发不明白，娘若是憎恨公主，为何又要辅佐她的女儿登上后座？或者，这当中还存了其他秘密？前世，她明明瞧见娘在自己面前气绝身亡，可为何娘又活着？娘与静妃之间，到底瞒了她什么事情？
这样想着的时候，两人已然到了翠竹房前。顾妈妈撇开沐昭的手，径自推门进去。床上的翠竹似感受到什么危险一般，惊讶地大叫起来，“顾妈妈！”
顾妈妈却是满脸堆笑，一脸和善地迎上去，“快好好躺着，快好好躺着。”仔细打量着翠竹左右，才叹道，“可怜你这丫头受委屈了。身上有了伤，也不晓得与顾妈妈说，非得惊动了王爷。”眼中露出冷厉神色，直直盯着翠竹。
翠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顾妈妈却一把握住翠竹的手，不让她动弹，口中道：“你在王爷这里好好休养着。切记，千万不要乱说话，以免惹得王爷不高兴。不然回去之后，静主子定是要责罚你的。”
“是……是！”翠竹躲在角落里，瑟瑟应下。
沐昭见翠竹害怕如此，忙上前道：“顾妈妈，让翠竹好好休息，咱们外头说话罢！”
顾妈妈略一挑眉，警告似地望了翠竹一眼，方才起身退了出去。
“昭儿，你能留在王爷身边侍奉，娘很为你高兴。”顾妈妈温和慈爱地望着沐昭，面上渐显一个母亲对女儿该有的关怀，“咱们身份低微，能得王爷宠爱，是你的福分。你在王爷面前要尽心尽力侍奉，千万要记得谨言慎行。王爷虽然眼下宠爱你，却不代表会宠你一世。”
沐昭心中动容，颔首道：“我知道，娘。”
顾妈妈笑眯眯地握住沐昭的手，“娘从前错怪了你，只以为你一味攀高，背叛主子。如今看来，你心中是没有忘记了静主子的。收留翠竹，怕是你的主意罢。昭儿，娘多谢你保住静妃。”
沐昭神情一泠，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举发静主子，不是为静妃着想，一来她没有证据，二来，惠嫔心思到底如何她尚不清楚，她还需要静妃来牵制惠嫔。
顾妈妈丝毫不在意沐昭的忽然冷淡，依旧笑道：“王爷是朝中栋梁，在皇上面前更是极有分量，想来对静妃娘娘很有帮助。昭儿，你务必紧紧抓牢王爷的心，日后好帮助静妃娘娘！”
“娘！”沐昭冷然打断顾妈妈，心中有一股怒意升起，“我与王爷在一起，不是为了静妃娘娘。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要与王爷在一起，旁的什么理由都没有。王爷远离后宫，绝不会与静妃娘娘勾结在一起。”
“放肆！”顾妈妈陡然寒了目光，一巴掌更是掴向沐昭，“何谓勾结？王爷与静妃本是表兄妹，王爷便是帮衬些静妃娘娘那又有什么？还有，什么叫做只是因为你想要与王爷在一起？这般不知廉耻的话，你也说得口！沐昭，你且记得，你只是低贱丫鬟，何以能配得上王爷？”
低贱二字，竟从自己母亲的嘴里说出口。
沐昭的心，仿似有冰球在上头滚动，没滚动一下，都撕裂她的血肉，疼痛无以复加。
“你与王爷在一起的目的只能一个，便是为了帮衬静妃娘娘。旁的，你连一点儿的念头都不该有！”顾妈妈狠心至此，非但要把沐昭伤得面目全非才肯罢休。
沐昭默默垂泪，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娘，我绝对不会再帮静妃娘娘。我与王爷在一起，也仅是为了我和他之间的情意。娘你不要侮辱了我对王爷的情意。”
顾妈妈反手便是一巴掌，口中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那神情仿似极其厌恶，“什么情意？王爷那样的人，怎会对你有情意？不过是他们玩弄你的手段罢了。你竟还相信？呵，沐昭，我告诉你，你只是一个贱丫头，最是卑微的贱丫头，你有何资格，对王爷谈情意！”
顾妈妈愈骂愈厉害，眸中更是浮现一丝异样的痛意。沐昭静静地盯着顾妈妈，不说话亦不退让，只一味任由着顾妈妈发泄。
“够了！”忽而听得一个盛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沐昭紧绷的神经忽而断了一般，连退几步。萧旌疼惜地将她拢紧怀里，“昭儿，你没事吧？”
沐昭径自摇头，面上竟连一滴泪水都没有，“娘，不管您如何说，我与王爷之间，除去感情，没有其他一点私念。太后娘娘已秘密下旨，许我为八王正妃。”
“八王正妃？”顾妈妈眼中有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怎么可能？”
沐昭面无表情，可是萧旌知道她心里定是伤透了。萧旌紧握住她的手，温然望着她，示意她不要开口。
萧旌抬眸望着顾妈妈，道：“顾妈妈，我念你是昭儿娘亲，所以从前的事情我一律不予你追究。只是从今往后，本王不许你见沐昭。”忽而感受到怀里的她一抖，萧旌下意识拢紧了手，“顾妈妈，旁人以为你疼爱昭儿非常，却未曾想到你竟这般苛待她。若是传进旁人耳朵里，你以为，旁人该会如何想你？”
萧旌口中的旁人，无非便就是指那一位镇国将军严擎苍。萧旌知道顾妈妈听得懂，也知道顾妈妈会顾忌他。
顾妈妈恍然变了神色，眸中慌乱尽显，“你……你……”
“顾妈妈，本王的话，你可记住了？”
有片刻的迟疑，顾妈妈终究点头，“奴婢记住！”
不安地望一眼萧旌怀里的沐昭，沐昭的身份竟然泄露了么？那，严擎苍是否也知道她便是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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