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九河入海

话说上回珠儿说了是用网罟制伏海怪，不是捕捞，应龙豁然开朗道：“珠儿之法大妙，可以窥海怪之虚实动静了。”众人还不知就里，都把目光转向应龙。应龙笑而视珠儿道：“珠儿莫非用蛛网道理？”珠儿点头道：“正是此意。”众人只有伯益、三奇已知此意，三奇笑而未言。

伯益点头道：“妙哉此法。”其余诸人仍不明白。

应龙笑道：“大家在家中可见蜘蛛结网捕飞虫之状吗？蛛结网后蛰伏暗处，飞虫入网丝动则蛛知之。珠儿用此法以测海怪是否来临，然后可以杀之也。为此，我等当结大网，挂在河口入海处，如有大鱼大鱿一类临近，必触大网而我知，既避伤害我卒，又可设法杀它。”

三奇道：“大网之上可设响器，若大鱼大鱿之类触网，其力必大而沉，网大动则响器发出警报，即可知有物触网。我等就可有备杀之。”

冯迟、江妃、禺强等人这才听明白了，齐声道：“果然妙计可用。”冯迟道：“只是大海辽阔，网罟难以遍挂。”玄龟道：“何不排列船只，既可挂网，又可布列士卒，以杀海怪。”

冯迟道：“海娃也曾言此，陆上之兵可借船用力之法，禺强将军可派善射善搠之兵，待海怪触网之时，用枪搠箭射杀伤之。”三奇道：“还可用巨钩钩之。”当下众人都七嘴八舌，有了办法。

伯禹笑道：“看来还是珠儿办法有用，你们几个叔叔开头还没听懂就反对，这不好！”冯、江几人听伯禹此言，虽脸上一阵发红，但心中钦服珠儿办法。

伯禹随命玄龟即速与有鬲君商议，发动民众编结大片绳网为用，并准备各种响器，命禺强、庚辰选精兵，请有鬲君挑选会驾船之能人，协助禺强之卒熟悉乘船驭海之能，以便杀伤海怪。冯、江二部人员仍按原部署各自先开上中游之水道，九河海口一段暂时不开挖，择海浪平稳并待河口布成弧形大网以后方可动手，诸将应诺。

三奇待伯禹言毕后向伯禹请命道：“我与珠儿愿去海口，在网罟处巡察海情，以助杀妖，并一会海生成父子。”伯禹点头道：“如此甚好，”并命三奇师徒会同海家父子统一指挥布网。各队开海口前，先通知三奇。

过了半月，江妃兄弟所治胡苏河上中游河道已经浚掘完成。即可掘开河海相通地段，派唐渊成至营告知三奇。此时玄龟已准备好几千丈大幅网罟和船只，禺强兵丁也初步学会海上驭船之技，可以站稳而不致晕船，并可持搠操弓，正摩拳擦掌，以图一显身手，听得江妃部要开海口，无不兴奋。

次日伯禹会同伯益、三奇师徒、禺强等诸将都到江妃工地。察看地形，估计须三天方可挖通这一段。伯禹等就暂住江妃营中。三奇师徒和禺强等上船至河口入海处察看，定下设船布网地点，策划捕杀及船只联络诸事。

两日后，伯禹命人通知冯迟率海生成父子来江妃营地观摩。江妃兄弟即令唐渊成、孤竹成、段干兄弟等率众民卒趁海潮未涨时，全力开挖所筑堤坝及河道。禺强、庚辰等就率部卒携网罟驾大船在入海口二里处布网作弧形围住河口。每三十丈布大船一艘，抛锚定位，挂下大网，两大船之间有数条小船巡看。

却说三奇师徒听说海生成父子来营，即去见面。彼此谈论河海生涯，十分投机，尤其海娃和水珠年龄相仿，性情相投，见了都喜不自胜，说说笑笑，不想分离，海娃听说水珠师徒要去巡海探妖，要求和水珠同去，冯迟欣然同意，命海生成父子随三奇师徒共同行动。伯禹随命童律、章亥、竖亥兄弟随三奇师徒共同联络协调各船事宜。

这日全胡苏河已经干涸，河口也挖开了，只等上游来水。在上游的江飞按商定时辰更改沟道，挖开暂堵土坝。上游来水重新流入已经挖深拓宽的胡苏河，一经流入，就奔腾而下，不到半天，即达入海口。

伯禹等正在入海口等候上游来水，浚河众民卒都排列在两岸观看，只听得数里外欢声雷动，齐呼：“水来了！”三奇师徒即带海家父子和童律，乘大船直驶禺强设网处。

此时潮水渐涨，与河口相平，南来河水已越过河口，冲入海中，一股浊流如利箭劈波，前进足有二里，方始缓冲，浊水开始混入海水。禺强所列大船受激流冲撞，船身颠簸，大网浮标随之波动。三奇师徒之船傍着禺强大船，对禺强道：“我等入水去探视，水面情况由童律和你联络，你要准备好刀箭，准备杀妖。”禺强道：“只怕海怪不来哩。”三奇说毕，即带着水珠和海家父子翻身钻入水中。

这时潮已上涨，浑浊的河水渐渐四散，甚至倒退入河。三奇等四人潜入浑水中，贴近挂网，只见网外早已挂满各种章鱿，一些小海鱼和章鱿钻过网眼纷纷游向河口，但大章鱿和大鱼被拦阻在网外，许多章鱿八足撑挂在网上，堵了网眼。正冲河口处有几条丈余大肉柱通过网眼向河口伸缩晃动。海生成一见就知正是大鱿肉足，因其身大足长，又有小鱿阻塞网眼，所以钻不过来。

海生成用手扯了一下三奇，示意正是此怪厉害。三奇取出随身所带钩刀，潜近肉柱尖端。珠儿、海娃、海生成也各执手中利器，随三奇向肉柱包抄过去。三奇刚近肉柱，正要举钩砍向肉柱，但肉柱十分灵活，略一晃动，竟黏住了三奇腰身，又轻轻一晃，把三奇翻了个身。珠儿三人大惊，急去救助，只见肉柱倏地缩向网眼，幸网眼阻挡，没能将三奇拖出网外。三奇虽被缠住，因身穿土龙皮水靠，未伤皮肉，心也没乱，手中用力，钩刀砍向肉柱，只是肉柱粗大，一刀竟未断下。正欲续砍，珠儿等赶到，与海娃二人各举利器，方断了缠住三奇的肉柱。

海生成正密切注视着另一条肉柱伸向三奇，举尖刀迎着这条肉柱刺去，正好刺中，肉柱一缩，虽不再伸向三奇，但缩力大而快，海生成利刃脱手，被肉柱带走。

三人乘机潜离网眼，浮出海面，爬上大船。那段肉柱还牢牢黏在三奇腰际。幸水靠坚固，未及皮肉，珠儿用刀割下吸盘，肉柱方萎然掉地。三奇道：“此怪果然厉害，动作极快，令人难防，且其力巨大，非一般人力所能抗，今日若非网眼所挡和你们三人相助，我性命不保了。”随后将船驾至禺强大船处。

话分两头，当三奇等入水后，禺强等大船所挂网罟越来越沉，船身随之下沉，禺强知水下有大批水族挂网，但又不见影踪，心中大惊。恐网罟有失，危及治水民卒，急命手下各船再放下一层大网，网罟形成双层阻隔，果然有效。禺强刚放下焦急之心，又见船旁伸上数条大肉柱。蜿蜒恰如巨蟒入船，无声地伸向站在甲板上的士卒。士卒们正全神贯注海面和挂网，没有注意船边伸来的肉柱，转眼间几名士卒已被肉柱缠住，有两名已被拖出船外，两卒大喊救命。众卒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禺强急操起身边长棍，踏步上前朝肉柱猛击下去，肉柱只震弹一下，并未松缠，反迅速将人拖入海中。禺强大怒，取弓搭上神翎芒针箭，急奔船边。正好章鱿因一足受禺强猛击感痛，愤怒地将头部露出海面，张开尖嘴把肉柱所卷二卒送往嘴边，准备狠咬，以泄其愤。禺强立见大章鱿尖嘴两旁嵌着一双乌亮的眼珠，正凶光毕露地视向天空。

禺强觑定章鱿左眼，箭如流星般地直插入章鱿眼珠之中。神翎芒针箭乃天下神物，箭头虽只手指头粗细，但锐利无比，木石可穿，何况这章鱿血肉之躯，柔软之体，只听得“啵”的一声响，芒针箭从眼珠刺入，穿过咽喉，断了食管，破了胃囊，开了皮层。章鱿眼中、口中、皮中都流出了浓浓的黄汁，肉柱软瘫，死亡渐沉。二卒因被吸血盘黏住竟脱不了身，半浮于海中。原来水族之类，生时借吐纳海水和鳍翼功能，其力巨大，一旦死去，功能尽失，浮力托其躯体，故两卒得以不沉。

禺强命众卒用钩钩住两卒，因吸盘黏得极牢，乃连死鱿一起拉到船上。两卒都不会水，已窒息死亡。解下大鱿，众人细看，只一堆棕黄色软体肉团，看不出有什么奇特。此时正好三奇等四人来到船上，海生成见了死鱿道：“这正是大章鱿，如何捕得？”禺强简述经过，三奇也将水下遇险之事向禺强作了叙述，众人听了无不咋舌。

禺强指着死鱿道：“这么个小小东西，在海中竟会这么厉害！”海生成命海娃协助，将大鱿身子放平，理直八足，头尾长六尺多。足长一丈多，其中两条长须长达二丈，尾部长着三角形两翼，背部内有软骨，利嘴乌黑，锐而坚硬，上下两合，状如鹰嘴，坚硬胜过利刃。因眼碎囊破，全身黄汁浓稠，发出阵阵腥臭。

海生成道：“此怪在海中利用八条长足与吐纳海水，其力巨大。性喜食蟹，蟹壳虽硬，但鱿嘴更硬。其余大鱼都怕它三分。另有一种章鱼，身子像个大皮袋，全身无骨，也生八条长足，其凶狠狡诈更胜于章鱿。此外类似之属还有各种墨鱼，亦软体八足，不过足长不及章鱿。此类软体章鱿，小的不足惧，我等都捕捞为食，但巨大的，人力所不胜这八条腿厉害。”

海娃上前将章鱿尖嘴用刀剔下，用海水洗净，足有二尺多长，分上下颚，如两把尖锐武器，其状如钩。水珠上前试其硬度，以尖嘴砍船舷，轻轻用力，竟入木三寸有余，复用之凿章鱿肉身，顿时剖开一大口子，果然锋利无比。海娃道：“用以凿石，石块可开。”就送一把与水珠，自己收了一把。水珠谢过，留做纪念。

此时河口水流已趋正常，海潮也逐渐退下。禺强命童律通知各船收网回营。各船收拉网罟上船时都倍感沉重，待拉上一看无不骇然。原来两层网眼上密密麻麻地巴满了各种八足小章鱿及各类海鱼。禺强命从卒扒下鱼鱿，毋伤网罟，遇有破损，即时修理，以备再用。上岸后众人都至伯禹处禀报，伯禹命坐。

冯迟抬头见海生成父子随三奇师徒进入，即起立向伯禹引见。伯禹道：“你父子来此之事，已向有鬲君谈及，待治了兖、青二州之水后，届时去留由你父子决定。”海生成谢过。当下伯禹细听了冯、江兄弟，禺强，三奇等所禀情况，言道：“胡苏河海口之治足证网罟防妖之法有效，所余七河都可依此法施为，使九河都治。为此当多备大网，常补破损，不要缺少。三奇师徒、海家父子专务海中巡视，如有意外情况，及早提出对策。其余各部按原计划行事，务求半年内疏毕九河。”

禺强回营后与庚辰商议，将所部一分为二，禺强率朱虎、童律专防冯氏兄弟上四河；庚辰率熊罴、章亥、竖亥专防江氏兄弟下五河，分头防御，互通信讯。三奇师徒、海家父子共处一帐，总管九河，平日驾舟巡视渤海湾，遇到冯、江两地河海通流之日，集中与大船相傍，注视河口海下网罟布置及海怪进犯作恶情状，以保卫网罟完整和防止海怪意外入侵等事。并请乌木由观察气象，以定海情。

因为部署得当，防治有效，各河治理较为顺手，余下七河在三个月内顺利浚治入海。又经两个月整治平原，使有鬲一地彻底改变面貌。经开掘沟洫畎渠之后水退地干，大批可耕之地显露。近坡之民已挥耠耨开耕，扶耒耜垦殖。有鬲之民称伯禹治水为布德之人，有德之治。有些耆老见有鬲一片德气，遂呼有鬲为有德，后人称有鬲之地为德州。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