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雷泽

2018-07-06 作者: 杨大元
第23章 雷泽

九河既导,伯禹命将卒休整数日。遣唐、有易、孤竹三地之民各归原邦。这日正聚众将议事。门下报称:“有鬲君求见。”还没等伯禹说请,有鬲君已经进入道:“邻邦有穷氏邦主急着要见伯禹,务求接见。”伯禹道:“人在何处?”有鬲君道:“就在门外。”伯禹起身迎接有穷氏邦主入厅坐下,询问道:“邦主有何急事?慢慢细说。”

有穷君道:“敝邑遭水灾多年,庶民苦不堪言,有心治水,限于环境和人力,劳而无功。今眼见伯禹治了有鬲水灾,邦内上下都催促要我恳求伯禹来救有穷。”

伯禹道:“邦主说人力不足,可以理解,但这环境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有穷君道:“我邦之南是有仍邦,两邦之间有一片很大的湖面,周围数百里,大水茫茫,荒草萋萋,无人居住,古时只称大湖,现名叫雷泽,我邦水灾主要源于此泽。大泽之中有一山,虽不甚高却峻险,林木覆盖,不见真实山容,唯见山梁矗露,我们称此山为梁山,又别称良山。梁山四周港汊纷繁,水道歧出,水很深,鱼虾也多。我邦土地不多,也靠泽中捕鱼补充。可是泽中多龙,四脚五爪,短尾巨嘴,全身鳞甲,常闭双目,身长丈余,通体青黑,性凶残,以鱼虾为食,也食人畜,所以黎民不敢孤身深入大泽。去则聚众数百始敢往,至则登梁山以为营。夜宿梁山之上,昼则聚泽中而渔,一年数次而已。这泽实不知有多大。但每年春夏之际,泽中雷声殷殷,入夜尤甚,并见波浪翻滚,其水如沸。黎民传言这是雷神发怒,故发雷声。所以称此泽为雷泽,也有称雷夏泽。民形容雷神是龙身人颊,鼓其腹则发雷声,水中常有所见,民见则顶礼膜拜,求其保佑。”

应龙问道:“雷泽四周可有大的河流?”

有穷君道:“泽之北岸细流众多,其大者称沮水,原汇众流入济水,洪水泛滥后,沮水淤,细流乱,水潴于泽,为害至今。泽的出口除我邦外,有仍邦也可能有。”

伯益道:“听君所言,治有穷水害,当先治雷泽,而要治雷泽,还应联合有仍共同协力才行。”有穷氏道:“伯益明鉴,在下之意,正是如此。”

伯益顾伯禹道:“为今之计,需前往有穷,既窥兖南之水,复会有仍之君,共谋治水之计,才为上策。”伯禹点头称善。

当下约定五日后启程赴有穷,并请有穷氏约请有仍氏来会。复命玄龟做准备,先期随有穷君前往,择地建立大营。有穷君见伯禹调度有方,也知手下有众多异能之士,甚为敬畏,即刻返邦。

这里伯禹又命童律派乌木由前往大陆告知后稷:“九河已导,大军已往兖南。”

话说伯禹带领众将士到了有穷,住入玄龟率众所建简易大营,离雷泽十余里。伯禹命人告知有穷君,待有仍君到达后共同会商治泽之事。

却说这几日无事,三奇师徒探望冯氏兄弟,约他们先到雷泽探察。冯氏兄弟也有此意,就同至大营禀明伯禹。伯禹同意,但嘱小心,免生意外。海家父子水性好,也带了同去,另带士卒二人。路上遍地泥泞,八人都跨泥橇而行。海家父子原本不会踏橇,因海娃与水珠同室,见了泥橇好奇,听水珠介绍泥橇用途,早就缠着水珠教导,趁空学会了乘骑之术,其父海生成见此橇果然为海滨实用之物,也跟着学会了。水珠就制作了两具,送与海家父子。这次随军来到有穷,自然随身携带,正好用上。八人边滑边看,前望水汽茫茫,苇草茂硕,四周荒凉无民,只闻鸟鸣之声。不一时到了大泽边沿。八人下橇远眺,果然好大水面。

三奇道:“欲明情况必须深入泽中。”八人齐说正当一探。考虑泥橇及干粮不宜入水,商定冯脩带一卒留岸上高阜处观看,余六人入泽探测。三奇知冯迟及卒水性一般,要水珠随带泥橇一副,嘱必要时供冯迟二人浮游歇力用。六人入水后由三奇师徒领先,冯迟和卒居中,海家父子在后,鱼贯一线前进。泽底淤积很厚,浮泥没身,过了百丈,六人都下潜水底,贴浮泥向泽心前进。冯迟及一卒水性较差,只能在水面泳进,海家父子较好,多在水下潜泳,但也需不时上浮换气,得与冯迟联系。三奇师徒有水中换气本领,虽整日潜行水底,不必上升换气,故行速,但为保持相互联系,担心冯迟二人落单遇险,因此也缓缓潜行。六人前进至离岸约十里处,冯迟二人已感疲乏,游动越来越慢。水珠将木橇供他们借力,并由水珠牵橇而行。水珠水性极好,履水如平地,虽牵橇拉着二人也不甚费力。不多时已见高山露出水面,山上林木苍翠,灌木丛生,沿山岸水草挺长,蔓入水中。三奇道:“此山当是有穷君所说的梁山了。”

离山一二里,水渐见浅,但仍有七八尺深浅。涯边水极清澈,底部水草茂密,微微摇曳,鱼虾游窜在草丛中,悠然自在。茂密的水草底部有灰黑色长条,像是山岩又像淤泥,众人不以为意。

珠儿心细,要众人暂缓近岸,自己潜至水底用手触摸这长条泥岩,并取出石克用力挑动。石克坚利,一触此物,珠儿即知此非山岩,亦非泥块。此物刚被石克刺入,突然翻滚猛窜,力大进速,水底搅起一片泥水。珠儿急速后游。三奇等五人见状也急返游后退。六人中一卒水性最差,转身动作迟缓,游在最后。

三奇等听得身后水中“啪啦”一响,急回头,只见身后一丈处一片血色,数条披甲怪物张开大口撕咬着士卒躯体,士卒手脚头躯已被撕裂。五人急速奋游返还,海家父子帮冯迟同游,三奇师徒断后,以防怪兽追袭。幸数条怪物正在争食已死士卒,没有追来。五人中四人共同帮着冯迟,迅速游至附近岸边上岸,总算逃出危险。稍息后就到原入水处与冯脩会合。冯脩见冯迟面色有异,且少了一名士卒,忙问所以。冯迟连说好险。若不是珠儿心细探测这些怪物,一旦踏着这些怪物躯体,怕是都被怪物吃了。三奇道:“今日虽丧失一名士卒,但也知道一些虚实,天色已晚,且回营再作商议。”当下七人携了衣物,乘橇回营。

次日一早,冯迟、三奇等到大营,正遇伯禹、伯益及诸将都在营中,冯迟将探泽之事详细作了禀报,伯禹及众将都听得心惊。伯禹道:“未知此为何怪?”伯益沉思未言。伯禹视伯益道:“伯益何所思?可否道其详?”伯益道:“我也不知,但前日有穷君言其邦南有大泽,中有雷神,其形如龙,春夏之交,时发雷声。莫非就是此物。先师有言,龙有多种,其中有一曰鼍龙,身披鳞甲,坚硬难入,四足五爪,巨嘴利齿,大尾扁平,身长三丈,杀人食兽,凶猛异常,隆腹吐气,其声如雷,剥其皮以冒鼓,声闻十里。但我未见实物。今听冯迟所言之怪,符合当地黎民所称湖中有龙神、雷神,所以有叫雷泽的说法,还说雷声发于春末夏初,故又称雷夏泽,莫非此怪物就是先师所言之鼍龙?”

伯禹道:“先师既有言,定不会错。”

三奇道:“水府秘籍所载也有鼍龙之名,说此物冬蛰而春出,夏交而秋化。今当地黎民称春夏之交有雷声发自泽中,正是其发情交配之期,情发则鸣,情发则斗,其鸣则烈。今见泽中此鼍众多,群鸣则闻之如雷矣。”

众将道:“伯益、三奇所言,相互可证,所谓雷声者必是泽中鼍龙群吼造成,故名雷泽。”

伯禹道:“这解释合理,但怎么治它?今要治水,势先疏泽,疏泽必先治此鼍,大家说说办法?”

禺强道:“水中多难用力,但有了九河射鱿的经验,我们可用弓箭射杀。选善射之卒,驾船往泽中搜杀,不过半月定可奏功。”

三奇道:“鼍与鱿不同,全身硬鳞如铠甲,弓箭不入,恐难杀之。”禺强道:“如之奈何?”冯脩道:“不能杀则避之,以网罟隔避,只要不妨及治水,不杀也罢。”海生成道:“鼍龙又多又大,比大鱿重多了,网罟之力有限,恐难阻止群鼍攻击。”

伯益道:“先师既言其皮可以冒鼓,则定可开剥,但不知其柔软之处在于何位?若能知其柔软部位,定可杀之。”

珠儿道:“伯益说得极是,我家乡具区土龙,也披鳞甲,但其腹下、颈下、颌下都是柔软部位,弓箭刀枪可入。只是它们常伏在岸涯,俯游水中,腹下不易显露,杀它很难。”禺强道:“鼍有翻肚朝天时候吗?”

伯益笑道:“未之闻也。”禺强道:“难道就杀它不了?”珠儿道:“也可杀它。”

禺强笑道:“珠儿快说。”珠儿道:“还记得九河杀鱿防鱿办法吗?”禺强道:“怎么不知,网罟阻之,利刃刺之。”

冯迟道:“吾知矣,珠儿之意莫非也用网罟阻拦,使鼍龙爬网而露其腹,然后杀之。”珠儿道:“正是此意。”禺强拍拍脑袋道:“我怎没想到!这办法好。”

珠儿道:“禺叔除选善射士卒外,更需选会水善刺之卒。鼍龙爬网,露出水面的以弓箭射之,没在水下的用尖枪利刃刺之,鼍就会肚破肠流而死。而且比杀鱿还容易,鱿有长长八足,人难近网边;鼍只四只短脚,人可以近网而刺中其要害,置其死命。”禺强笑道:“还是珠儿说得明白。”

宋无忌道:“刚才冯迟说梁山周围,泽涯沿岸,芦苇杂草密布,鼍龙伏在苇草中不易发现,何不用火除去苇草,驱鼍入水而后除之。”伯益道:“无忌之言有理。”

于是伯禹下令,由方道彰协助无忌准备火烧泽涯及梁山芦苇杂草,由玄龟、冯脩等整理补充网罟、船只。命禺强、庚辰、朱虎、熊罴等将精选会水善刺之卒,就地训练,准备治鼍。三奇插话道:“江部手下有三百水卒可用。”伯禹道:“就请三奇师徒、海家父子协助训练,指明鼍龙要害部位。”命应龙、太章、童律、乌木由、两亥兄弟准备勘察雷泽周围地形,寻觅水流河道出入之径,以疏雷泽。冯江两部先准备工具,等应龙图出就动手。

伯禹部署完后问伯益道:“伯益有何补充?”伯益道:“应龙等勘察之事,还须请有穷、有仍两君协助。”伯禹点头。

营外来报,有穷、有仍两君求见。伯禹大喜,即偕伯益率众将出迎,入帐坐定后,伯禹道:“正候两君前来定策呢。”有穷君道:“来迟一步,还望恕罪。”有仍君道:“为寻找洪水来前旧有水道图,故而耽搁,累二位贤伯及众位将军久候了。”

伯禹道:“正想听两君高见。”有仍君道:“我邦处河、济之间,与徐比邻,地卑土湿,水多潴留。境内有主河两条,称为沮水、灉水,细流集于此两河后从北和南二方泄出,北通于济水,经济水入海;东南入于泗水而往徐州入海。民耕此卑湿之地为生,勉强可以温饱。洪灾来后,济、泗之水都满溢,有仍遍地泛水,低地成大泽,沮、灉二河没在水中,已看不见河道,沟渠尽没,民苦于水,食不果腹。我有治水之愿,奈邦微力寡,财匮谋少,至今苦害。今贤伯奉帝命率智能之士及大军来治,黎民雀跃欢欣,都说出头有日了,只等贤伯命令。”

伯禹道:“治水能得二君之助,定能成功。现正要请教一事,望能明告。”

有仍君道:“愿闻其详。”伯禹道:“雷泽水面大,潴水多,要去潴,必先导流,从何处入手,方能事半功倍?今听君言原有沮、灉两水通济通泗,是泄水之道,可否告旧道之始末,以便疏浚以去积潴?”

有仍氏道:“两水都源于西,入菏泽经两水而达济、泗,原河道虽在,但今已没在水下了。”

伯益道:“沮、灉既通济、泗,何至停流?”

有仍君面现愧色道:“沮灉之塞非一日,起始小阻,见其能流,不以为意,因循未治,直至断流。后阻塞已重,小国寡民已无力兴治,终成大泽,至今河道没于泽中,回天无力矣。”

伯益叹道:“先师有言,大乱生于未兆,故治之于未乱,谋之于兆初,行之善也,此先知之士,谓之道,信然也。”

伯禹道:“治之于未兆,圣者之行;既乱而速治,未为晚;乱既成治之虽难,但能治而成功亦善;若见乱不治,养痈遗患,是不作为,养恶之人,宜加惩罚;若蓄意制乱,乘乱虐民,乱中取利的,这是民之虻,国之贼,宜诛杀勿赦,以儆凶恶。”

有仍君道:“伯禹所论极是,敝国有此大泽实是见乱不治之过,成此过失的,是我轻信误听造成,想起来就心痛,真是悔恨。”

伯益道:“因何轻信误听,愿闻其故,不知肯见告否?”有仍君长叹一声流下了眼泪。

要知有仍君为何流泪,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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