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禹道:“此玉是天生珍物,虽黑白红翠分明,却都是天然生成的同一块宝石,经巧匠雕琢而成,只不知为何方神仙有此手段。这是祖传之物,只闻传言能辟水中诸邪,照射水中诸物。名叫玉蛇玄龟灵珠。说是稀世珍宝,但观其外形不过一块润玉而已,并无异能,传言的真实神效,我却没有见过,祖上亦未详述。母因我奉帝命治水四方,怕有灾难,要我佩在身上,说不慎落水,妖异不敢侵犯,可以护身。慈母所赐,不敢违命,故始终佩在身上,作为怀念慈母之用。今珠儿夜间入水防鼍,恐遇凶险,可携此宝珠入水,在夜间水中或能显露其异。若有显露,既可以防护躯体,也可以验其神奇所在,胜于我空佩于身。”
珠儿连忙拜谢道:“多谢伯禹关怀水珠,只是如此贵重宝物,万一闪失,水珠吃罪不起。”
伯禹笑道:“我知你聪慧又谨慎,岂会闪失。万一遗落,也不怪你,宝玉虽贵重,总是身外之物,岂能重物轻人。我只要你能探明此物神在何处,虽有闪失也不怪你。”珠儿只得受了。
三奇见伯禹出此宝物交与珠儿,也有点不放心,就禀明伯禹,愿与珠儿一同下水夜巡,以观其神。伯禹笑而点头。珠儿见师父同往,也就宽心多了。于是将丝绦理好,套入颈项,藏玉于怀,贴在心窝处,顿感触体温润,身心俱安。
当晚师徒二人饱餐后辞别伯禹,庚辰率数名水卒钻入水中,缓缓巡视。时已过戌时,将近亥时,当晚星月无光,水中一片漆黑,珠儿小心地摸出灵珠。刚出衣襟,即见一团红光从龟身中透出,笼罩住珠儿全身,把珠儿裹在红光之中。余光所照,还有丈余。红光所及,水中鱼虾毕现,纷纷躲离红光之外。三奇及水卒只见珠儿在红光中,纤毫可见,犹如天神,无不惊奇。正在大家惊奇之际,珠儿掌中灵珠突然激射出三道耀眼强光,蛇眼射出两道白光,蛇信射出一道红光,这三道强光远射十丈外正爬在网上的几条雄鼍,这几条雄鼍为觅配偶,正夜间游动挂网。众人听得这几条鼍龙同时一声雷鸣般吼叫,从网上跌落,在水中翻滚,还狂乱地摇头摆尾,状如疯癫,未知何故。其中一条,头钻在网眼内,急遽间退缩不出,在网眼中抖动。
珠儿、三奇等逼近网眼察看,此鼍已奄奄一息,垂头低脑微微抖动。三奇托起鼍头,只见此鼍二目迸裂,脑浆混着血水,从两眼间不断流出,随即死亡。原来灵珠所发激光专伤妖物双目,并贯及脑部,十分厉害。珠儿低头观看灵珠,射鼍之后,光即收敛不见。原来这珠光是见怪则发,无怪则敛的除妖利器。
三奇、珠儿见此珠神奇,无不大喜,众人护着珠儿循网巡游。巡游所及凡遇鼍及特大水中怪物,珠即射光。光出鼍死怪亡,旋即敛光。小鱼小虾无害于人者,珠光不现,因龟体红光足使鱼虾远避,无须蛇眼蛇信之光。龟蛇二物相互作用,就会护人除妖。龟光近而围大,蛇光锐而射远,就可使十丈之内诸邪尽辟,真是黑夜浑水中护身除怪之至宝。
珠儿持灵珠巡游中,感知龟体红光是龟的双目所出,润及全身。玉龟入水变色,初入由苍色变暗红,入水愈深,其体愈红,水浅则红消苍生,出水则通体苍色,红光收敛不见。所以在陆地是一苍龟,入深水方能见到奇异。蛇之激光也如龟光,入水则显,出水则消。此灵珠的灵奇至此方知。
当晚巡视数周后,诸怪消失。天时将明,大批士卒纷纷入水巡视,珠儿等返船休息。伯禹、伯益这晚宿在船上,正候珠儿消息。晨起见珠儿已返,餐后,珠儿就将灵珠夜间在水中奇异特点一一禀告伯禹知晓,随将灵珠呈还道:“幸未丢失,特归还伯禹。”
伯禹听后喜道:“今珠儿、三奇二人已验明其神奇,为我解了疑惑。灵珠既有此能,存我处埋没其用,不如仍由珠儿使用,有益于治水驱妖,不必忙于归还。只要小心不要入坏人之手即可。”珠儿只得仍放置怀中,贴心而藏。
伯禹、伯益及随行方、宋等随即驾船至南岸视察疏导工程,与庚辰、三奇师徒别过。
伯禹登上南岸,缓步数里,沿途见肩挑车运民工络绎不断,又数里而至开掘处。见黑压压人头攒动,棍棒如林,杴锨飞扬,河道已见端倪。远见应龙左手持长竿,右手握玉简,口道手点,正与冯迟等商议筹划。伯禹等上前去相见,冯脩眼尖,急道:“伯禹来了。”应龙、冯迟等上前迎见伯禹。冯迟道:“且去营中方好禀报。”就引路至临河搭建的简易茅屋中。伯禹等坐定后说:“众将卒辛劳,治河有成,功留有仍矣。”冯迟道:“帝所命,伯所策,民所盼,我等何敢居功。”
伯禹问道:“浚掘可顺利?”应龙道:“一是防鼍得力,民工心安,专力浚掘流济泗通道以泄雷泽潴水,此民所企盼,故人人奋力;二是冯部士卒久治水道,又有甲乙等人率领,民卒工效都高。开工不过数日,已浚旧道三里。以此推论,一月之内可望挖通。”伯禹点头,在冯营劳动五天。
五日后伯禹离冯营去江氏兄弟工地,时将入秋,天气凉而无雨,沿路见芦花飘白,荒草没胫,泥泞积水遍野,高阜之上偶见泥屋,颇感萧条。伯禹叹道:“素闻兖州是富庶之地,今受洪灾摧残,竟至凋敝,诚可惜也。”伯益道:“兖州土原膏腴,民复强健,历来粮食多产,民居甚安,只缘山少地卑,受洪灾特重,民遂困苦。今治洪于兖南,不日水退地复,民苏可待,伯禹无须过虑。”宋无忌道:“今遍地芦苇茅蒿,耕作困难,水退之后,宜先焚苇蒿野草,土可肥,地可耕,丰熟将倍于昔日。”方道彰道:“天道往复,大灾之后,将有余福。”众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江妃工地。江妃向伯禹禀报道:“民卒异常努力,一月之内可以完工。”伯禹在江部住了三日,乘船渡雷泽北上梁山。
到梁山时已傍晚,天晴无雨,涯岸芦苇已焚,一望无垠。岸上可见众多士卒挥锄掏掘,时见弯腰拾圆卵入囊。正在山坡的熊罴见伯禹来到,忙迎接上岸。伯禹走近士卒处,见囊中盛着许多灰白色大蛋,转头问熊罴道:“梁山何鸟而产此大蛋?”熊罴道:“不是鸟蛋,是鼍卵,挖此卵以绝鼍之滋生繁衍。”伯禹点头入营中,对熊罴道:“明日陪我等一览雷泽。”熊罴领命即去准备船只。
当晚月升东方,风从水来,已闻秋虫唧唧,气候凉爽。饭后伯禹和伯益、宋、方等漫步于泽边山坡,至一空旷地坐下。伯禹道:“日前曾谈到天道人道,我思而有感,今晚愿与诸君再说说我的想法。先说天道,风削高山,土填谷壑,天行均,是谓道。然天道非一道,不是一于均。以水而论,我们都见了沧海,海汇天下之水,这里水有余;高山峻岭,黄土高原水常不足,然水都流归大海,大海之水没有流向高山,何故?这是水性向下造成的。水从山上向下流入海,这不是损不足以奉有余吗?高山岭土缺水而大海有余,非均也,能说这不是天道吗?不。水向低处流是水之性,即自然之性,合自然之性者即天道,故天道未必都是损有余补不足也,也有损不足而奉有余的。自然之道是物之理也,顺物之性方是天道,逆物之性谓之悖,悖则非道。我们治洪水,疏洪泄流,岂非损有余?水退地露而民得耕而解困,岂非奉不足?治水解民困是损有余而奉不足,不是损不足以奉有余。治水是人道。人道如天道,也以顺性为至治。天道是顺物之性,人道是顺人之性,这就是‘道’。”
伯益肃然起敬道:“说得明白。”宋无忌道:“伯禹之论固是,但我有一事不明。”伯禹道:“愿闻其事。”无忌道:“鼍是自然之物,食人畜是其本性。若说顺物之性为天道,逆物之性为悖理而曰非道,则我军民杀鼍,岂非逆物之性而为非道?”
伯禹道:“无忌问得好,但你要知‘道’乃宏论,对天下诸物都无私而一视同仁,以道观之,鼍与民都是天下物,都欲其生。但因环境条件而致有余不足,则当削有余而补不足。今兖南之地水多鼍众,都是有余之物;而民缺食少地,是不足之征,我军民泄水杀鼍正是损有余以奉补民食之不足,此合于天道。”
伯益道:“鼍之性食人畜,人之性食五谷还食牲畜,各以其性而竞争于自然之中,不可以一物之性而论天道,伯禹之言是也。”四人论之半夜方寝。
次日,禺强、童律二人至梁山,陪伴伯禹巡视雷泽。雷泽四望寥廓,极目而视,漪涟满目。泽的四边水不深,可见底,离岸数丈水中有长长杂草,幽邃难测,累见水草晃摇,有物移动。伯禹在巡视中见上千鼍尸在水面漂移,形状丑陋。伯益道:“鼍皮坚韧,可以制甲,可以冒鼓,何不收而用之?弃珍物而污泽面,不合于理,不如收之。”伯禹称善,禺强听到即告诉熊罴,命士卒捞取后剥其皮,晾干制甲待用。伯禹乘船遍历四周,就暂住梁山,观泽水之泄。
光阴荏苒,转眼二十余日,这日晨起,伯禹令童律往探工地。三日后童律回报:“灉、沮二水旧道已通,再过几日,冯、江两部就可掘开济、泗阻塞。”伯禹甚喜,命禺强前往巨野统领全局,自己与伯益、方、宋等仍留梁山。
又过了几日,这日起来,熊罴来报:“泽水已动,都趋东南向流,涯边已水低土露,汀渚显,水草卧了。”伯禹即同伯益、宋无忌、方道彰等登土阜,只见雷泽水波不兴,而水面叶萍都缓缓向东南漂去。伯益道:“灉、沮水道通了。”方、宋二人面现喜色。四人站立多时,方回帐中。
伯禹道:“灉、沮既通,泽水将缩,有穷、有仍之耕可复,民可有食安居。兖州治后,我们要想下一步治哪里了。”
伯益道:“兖南之水经济水而东入海,经泗水而南入淮。淮水是四渎之一,现在不知那里水灾如何?兖南水流入淮,是否加重了那里灾害,心中无数,如果加重了,这就不好。淮水属徐州,治了兖州害了徐州,心中不安。所以治兖之后理当赴淮,有灾快治。但兖州之东是青州,其地海滨,是济水入海之地,不知有无水灾,青州离这里很近,何不往察。如青州水道通畅,我们就可放心治淮,而无东顾之忧了。”
宋无忌道:“天下地势,倾于东南,青州居天下之东隅,东道通则天下畅,青州不可不察。且东莱之地既近海也有高山,岱宗沂鲁高耸其间,难保其水必畅通无阻,临兖察青,实为稳妥之计。”
伯益道:“无忌之言有理,淮可在察青之后为之。再说雷泽淤泥一时难干,灉、沮旧道只初通,若不深挖灉、沮旧道,难保今后不再塞。只靠有仍民力,恐三五年难成,若再塞则前功尽弃了。治水大军何不帮助到底,续留数月,既助浚沮、灉旧道,又教会开掘畹亩、沟洫之法,使泽土速干早耕。”
伯禹道:“伯益天人之心,此言良是,这是治水目的。至于下步到青州还是到徐州,且和诸将商议再定。”
又经数日,雷泽之水已泄大半,泽中露出许多汀渚土阜,雷泽渐被分割。未死的鼍随流水潜入到泗水后入于淮,也有仍在浅水泥浆中爬行的。鱼虾龟鳖多翻滚盘旋在水草洼底,水少鱼多露背显尾于浅滩。又五日,泽中连片土阜地块出现,只有梁山周围仍一片汪洋。因梁山居雷泽中心,水深广,山周围鱼虾甚多,但鼍龙已无踪迹,因产卵季节已过,雄鼍不再聚集。当泽水东泄之时,多随水而去。雌鼍留待孵化幼鼍,时时爬上梁山涯边窥视,但一上坡就被守梁山士卒击毙,取皮而藏。鼍卵已被掘尽,不复有再生之鼍。此后黎民既恶鼍之凶,又知其皮可用,肉可食,故见鼍必捕杀,鼍竟绝迹。梁山水泊成了鱼虾之乡。
伯禹见泽水日浅,知兖南之治将成,就与伯益、道彰、无忌等人动身赴巨野。命熊罴整理行装,离了梁山营寨。将近巨野,已见水流湍急,波涛起伏,浪花飞扬之状。水中见有黑色巨物随波逐流者,都是鼍。两岸黎民用长竿钩住鼍体,拉近岸边,集体用巨石击杀,剥其皮,取其肉。原来黎民知鼍非神,可杀可食,其皮可用。所以仿士卒之法,杀鼍取其皮肉,泄多年受害之恨。
冯迟见伯禹到来,即迎入帐中,伯禹命冯迟派人通知禺强、朱虎、童律、三奇师徒、江氏兄弟等于五日后至巨野议事。
五日后,诸将都到冯迟营中。伯禹道:“雷泽大功将成,现在须议下步了,我与伯益、方、宋几人议论后,提出三种选择:一是东治青州,二是南下治徐淮,三是继续留有仍开垦土地,诸君意见如何?”诸将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童律道:“伯禹主见如何?”伯禹道:“我最担心的是徐淮,这里的水流入徐淮,是否加重了那里灾害,很不放心!但察看青州和这里浍畹也要紧,心中决定不下。”
三奇笑道:“齐头并进如何?”禺强道:“怎么并进?”三奇道:“主力南下,分一部去兖州,留些人帮这里。”禺强笑了,说道:“倒是个好办法。”众人也说好。伯禹和伯益商议了一下道:“既都赞成,作这样安排:江氏兄弟率部去青州,如有重大阻塞的即行疏治,如无灾害,就南下赴徐淮;两亥兄弟同去,可及时与大营联络。请童律、太章、庚辰三位先去徐淮探察水情,并选择今后治淮营地,一月为期,如情况紧急,应立即来报。其余人暂留有仍,助他们治地,众意如何?”大家听后都觉合适,就分头准备。
会后,三奇知探淮三人都不会水,向伯禹要求和童律三人同去探测,伯禹同意了。
不知青徐两州灾情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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