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江飞与三奇师徒率水军进入彭蠡泽捕鱼之事。
三奇道:“大营在北,若自北而南,则载愈远愈重。不如先空舟至南,由南而北,可减重。”江飞深以为然,就命众载网往南。在康山南开始捕鱼。此时旺水期已过,鲇鱼山之民已满载而归,人去屋空。江飞等就以康山为驻扎地,借鲇鱼山黎民所建房舍为加工处,拨出四十人专司操刀剖洗熏炙及堆垛初贮诸事,其余士卒至泽南布网挂罟捕捞。
泽中鱼多,捕捞不难,每船满舱,全队有船六十条,日捕鲜鱼二十万斤,都至康山加工炙烤,由三奇指点方法。士卒用心操作,初慢后快,逐日剖洗炙烤,当晚入库堆垛。剖鱼虽有腥味,但炙烤却闻鱼香。众卒工作勤快,日得干鱼五万斤。炙烤一舱即用船运至大营交与玄龟。从六月中旬至七月初,送往大营干鱼百万斤,士卒无不高兴。这些水卒多从冀州随伯禹南下,山居少鱼,不熟炙烤之法。这次连日操作,士卒说,不但提供治水众卒之食,还学会炙鱼本领了。因此学得认真,制得仔细。
至六月底,捕鱼线已过康山,为免往返,又在南障山脚下建了加工棚子,分两处就近炙烤。随捕鱼线北移,加工也齐集北场,停了康山加工片。至七月下旬,总计得干鱼约二百万斤,垛满数室,玄龟也以藏肉脯办法,备鼓风器日夜通风,并时时检查翻晒。时秋风已起,气候转凉,再过两月,冬季降临,就易于贮藏了。
话说到了八月中,渔猎两役都已结束,房舍都建全了,伯禹见彭蠡之水逐渐减缩,与伯益商议道:“泽缩水低,江平流缓,食丰卒健,择日动工凿口以通江泽如何?”
伯益道:“该动工了。”于是伯禹集众将共议。冯迟道:“凿口之事,七内九外,今七月已过,九月将至,何不南北夹攻,同时开凿,以速其效。”江妃道:“两边同凿固好,但大江水深流急,筑堵水之围堤不易成功,还是先内后外为妥。”三奇道:“应龙会有办法,何不请应龙先出个主意?”
应龙道:“我和太章、童律、乌木由等原也主南北夹攻办法,但深议之后,感到不论南北同凿或先内后外,都有利有弊。因为两面都是水,凿则水入,若先围后凿,不仅增加工量,且北面江深浪急,难以成围,故凿从外入不妥。若先内开凿,泽水不浅,围也难成。我等共议,要采用中心开花办法,即不在南北两边开凿,而是暂留南北两边临水陆地丈许,先从通道中心开凿,挖出一条东西向符合要求的深沟,南北两边陆地就成了挡水堤坝,深沟挖成后,然后再挖南北两边堤坝,这样既加速工程进度,又可免泽江之水灌入,省了筑围工夫。我等已绘了线路施工图在此,请伯禹、伯益及诸君审定。”说毕将图呈与伯禹,伯禹及伯益视后交与众将传阅。
三奇阅后道:“应龙之法十分好,但彭蠡泽像一个巨大葫芦,中间及底部容水巨大,北部自彭蠡山脚至鞋山以北一段狭小而浅,恰似葫芦咽喉,约束全泽。今开石钟边缘通向江,还须同时深广这一段葫芦颈水道,以利全泽顺利出水。前已勘明,此段长约六七十里,可加深两丈,凿阔一丈,即可解瓶颈之困。”
应龙道:“三奇说得极是,我等只顾泽口,未及这段通道,幸三奇指正,补了遗漏。”议论半晌,诸将都同意。伯禹道:“今情明法全,就即日动工。泽口之役由禺强主其事,冯氏两将分领所部自中心分东西两厢开凿,朱虎、熊罴随禺强施工。葫芦颈开挖请三奇主其事,江妃率部成其工。应龙、童律、太章、乌木由等按图指导全部通凿事务,使前后协调,有序施工,不使脱节。庚辰率少数战卒保护施工安全,方、宋二位医药准备,有伤即救。工程为期两月,要求十一月底结束。”伯禹问诸将可有新议。
三奇道:“葫芦颈之工,水下为主,士卒虽识水性,但水下施工究非所长,多数只能发挥水面上开凿与搬运水下石块,水下作业须仗器械之利方能奏功。珠儿有石克神器,可以凿石,但太小,且只一把,不敷工程之需。知朱虎将军有神斧一双,劈石如泥,可否借用一把,以砍水下之石。斧乃神器,我当亲自谨慎使用,不使有损,不知朱将军可肯借用?”
朱虎闻言忙道:“只管拿去,岂有不放心之理。只是此斧沉重,三奇师父却要多花力气了。可惜我不会水,否则随三奇师父入水施工更好。”说毕即将斧递上。三奇接了一柄道:“一柄足矣,另一柄留将军使用。斧确沉重,然借水中浮力,可以减其重量。”伯禹见两人都谦恭有礼,很高兴,当日各散自去准备不题。
却说禺强与冯氏兄弟率众卒来至石钟山麓,按应龙所绘施工图,自开凿线中心动工,斧钻共施,棍棒齐上。冯迟部向西,冯脩部向东,相背互施器械。两队虽各施其工,然吭唷之声相通,唱和之音相闻;虽挥汗如雨,却精神焕发,精力专注。先砍木去草除荆棘,再去土露山石,数日后裸石毕露,就凿石动山,觅缝寻隙,深挖力掘,使巨石滚动。士卒肩挑背扛,辛苦艰难,不必细说。十日以后,开凿已深数尺,原以为愈深愈难,不料两部都感愈深愈松,进度加快。
应龙闻知此事,急来细看,抓了一把碎石至阳光下一看,不觉笑道:“原来如此,早该知道!”童律在旁问道:“应龙知道什么?”应龙指碎石道:“你看,此石是熔岩,与砂石沙砾交混共生,石灰石看似坚硬,然其特性是见水则软溶,砂石沙砾是松散之石,与泥混合成块,敲之即碎,故开山愈深愈容易。当初既知石钟山下有大溶洞,即可推断此山是石灰岩,易于开凿。我所以失声笑者,笑自己愚笨也。”童律道:“如此则凿泽之口当可加速?”应龙点头道:“理应如此。”
此后开凿,果如应龙所言,进度快了许多,有些地段,不凿自塌,有些地段,略施采掘即见深洞,待至十月上旬,只剩下临江临泽两边挡水堤坝。只要一声令下,掘开两边,江泽之水即可互通。应龙不时巡察,见工程已近尾声,对禺强道:“开两边之前,还须加深通道,以速泽水流出。”禺强依言,命两部再加深五尺,经旬日而成。
却说三奇师徒与江妃率所部从石钟山脚下水,一路开凿,初时水浅,珠儿三奇两人分东西两岸各用石克及神斧剖石,而后由水卒以坚棍撬开块石,再用网兜提石出水面,运至涯岸抛之。水中开凿由三奇师徒主之,水面运转由江妃主之,此时进度还快。其后水渐深,三奇珠儿已没身水下作业,一些会水之卒也泅入水下插棍入缝而撬石,量大进缓矣。所幸神斧石克锐利,力触之,坚石顿开,落石无数,但捞取运转不便。十日后已近鞋山,水深已近丈余,大多水卒无能为力,只有少数水性较好精卒泅水至底布网起石,三奇师徒只好帮助,为运石耗费许多时间,凿石进度缓慢。
三奇见状对珠儿道:“你我只管劈剖水下坚石,开出泄水通道,布网运转之事,且留后集中处理。”珠儿依言,专力于劈凿沟壁坚石,不再作布网起石之事。这日到了鞋山山脚,山脚深入水下,还向西伸入泽中,挡了泽水北去。两人奋力开凿阻水山脚。
这日三奇在水下一山弯曲折处,见有一幽洞深邃,洞内似有巨鱼游动,喷出阵阵污泥浊水。三奇一心只劈水下石岩,不以为意。见近洞之处有一山角突出,三奇运神斧力劈山角,一声闷响,山角裂开大缝,碎石纷纷沉落水底。三奇运斧连劈,将原来直插入泽心的约三丈余的水底山角劈去了一丈以上,原有尖角顿成钝角。由于运力很猛,去岩特多,虽在水下也嗡嗡作响,山体震动,并激起波浪翻滚。
嗡声未尽,波浪未平,突闻“嘭”的一响,幽洞深处突然蹿出数条蟒蛇,搅起一片浑水。三奇矇眬中见领头两条其粗如臂,长约九尺,后又随出两条腕粗小蛇,大小四蛇绕着三奇盘旋,三奇眼前浊水翻滚,水流旋转如陀螺。三奇虽有极好水性,竟全身摇晃,随水流旋转,已看不清蛇身影踪。为怕蛇咬受伤,知斧是神物,就举斧护身,斧刃朝外,周舞不止。
正在对岸的珠儿听得“嘭”一声,回首探望师父,见数条大蛇出洞,随后绕三奇盘旋不止,把浑水搅得陀螺般地旋转,师父被围在漩涡中看不见身影了,珠儿大惊。此时泽水晃动加疾,珠儿也全身随水漂晃,但他生具异禀,身随水转,手执石克与神钩,翻身钻入旋水中。见数蛇环游,漩涡随蛇游而加速。三奇此时已站立不住,全身漂晃,人斧已随水而转,逐渐神志迷糊。珠儿进入漩涡中心,双手抱住师父,耳边听得水流哗哗响声,但不为所动,屹立如钉。珠儿定睛看盘旋中的两条大蛇,形状怪异,头如龟,其色黄赤;额生双角如茸,其色鲜红,长约六寸;双眼发绿光,照射数尺;全身黑中透黄,有细鳞覆盖,有光彩如玉色,肚下玉白而有黑环;尾细色黑,全身长八九尺。
珠儿见状知此非一般蟒蛇,手中虽有石克神钩,但体小不足以伤此神蛇,就从怀中取出伯禹的玉蛇玄龟灵珠。刚一出手,即有一团红光透出,把师徒二人都裹在红光中,又见灵珠三道光芒激射,果然灵异,怪蛇一遇此光,旋转顿停,全身如软瘫一般,只在水中缓缓漂动,但也未见受伤。珠儿见此蛇怪异,也不敢前去杀伤,将灵珠复揣于怀中,近前抓住蛇首,蛇已无反抗之力。
此时水已停转,三奇神志清醒,见珠儿双手捏着怪蛇,过来细看,一见即将珠儿拉出水面,惊呼道:“珠儿莫伤它,这是龙蛇。”珠儿回首问道:“何故莫杀?”三奇道:“我在水府曾闻彭蠡有神蛇,其形如龙似蛇,名曰小龙,是黄帝所养,善于变化,可以去灾害,保黎民,安山水,定川泽,除妖孽,润土地。黄帝与蚩尤大战时,蚩尤作雾,黄帝一度迷失方向,几败于蚩尤,后以磁石辨明方向,方得与蚩尤再战。陆战以神马为导向,入水则仗龙蛇指路,故蚩尤最终战败被杀。龙蛇有大功,黄帝封它为君,故又称小龙君。它龟首蛇形,戴角披鳞,红信绿眼,五彩文身,是世上罕见之神蛇,现身则示将出圣主。此吉祥神物,有功于民,万不可伤它。”
原来三奇识得此蛇,只因蛇一出就隐在浑水中,自己被水旋昏,实未见蛇的真相。若不是被珠儿制伏,恐至死也不明其形,无缘见此神物了。问珠儿如何能制伏此蛇,珠儿道:“我见此物神奇,也不敢伤它,但又怕伤了师父,就摸出了伯禹灵珠一试,竟然制伏,想是灵珠更胜龙蛇一筹。”三奇点头道:“灵珠也是黄帝遗宝,故能制伏。”珠儿道:“现龙蛇软弱无力,如何处置?”三奇道:“可将它放回原居水底深洞,定当复原。它只是受灵珠神气所制,待灵珠神气消退,它们自然恢复如常了。”珠儿点头,二人复入水底,将大小四条龙蛇移入原来幽洞,置石块封门而去。至九月中,工初步告成,使颈口原道深宽各两丈上下。就命水卒驾船布网,潜水捞取散堆在泽底乱石,运到岸上堆垒,至十月完工,鞋山水道遂深。
伯禹自凿口之役开始后,日与伯益巡察工地,将近两月,见水陆二路工程都近尾声,与诸将商定在十月丁亥日掘南端,壬辰日开北端通流。到了丁亥日,冯脩一声令下,千杆并举,斧钻齐入,挖开南端阻泽之堤,当天挖至泽面停工。次日,冯脩令士卒先掘中间缺口,刚一挖到水下,泽水开始涌流。随着掘深,泽水迅即充满沟壑,水与沟平方静,冯脩复令卒挖东西两边石堤,经两日全部掘净,泽水直抵北端入江的坝石内侧。此时大江是枯衰期,低于泽面两丈以下。开掘北岸非南岸可比。南岸开时通道狭,落差少。北岸临江且悬深,故开北岸必须十分小心,稍有差错,则泽水猛泄,其力至巨,将伤人卒。为此伯禹嘱应龙、禺强、冯迟等将细加筹划,务使周全。
应龙与禺强等与诸将商量道:“泽水量大,又居高临下,一有缺口,必突流而出,泄泻之力,非人力所能挡,一旦人被冲入大江,难以捞救。为今之计当采三法:一是用绳束士卒之腰,使人凌空作业,以免水冲;二须集中精兵强将利器,力争最短时限内瞬间掘开最大缺口;三在大江一面排船布网以救万一落水者。”禺强等将都说好。应龙道:“如此则请禺强指挥士卒于北岸开凿处东西两端各扎大木架十具,固木架在北岸西端,悬长绳以为用,绳须能伸缩以便施工。每架配六名健卒掌木架牵绳,听冯脩号令伸缩绳索。请朱虎、熊罴两将持利斧在瞬间劈开北岸,由段干、甲乙兄弟八人持坚木长锤,在朱、熊二将劈开北岸出现缺口瞬间敲击缺口两侧扩大缺口。十人分为二伙,朱虎、段干五人在西端,熊罴、甲乙五人在岸坝中心,集中全力先破西端一段,即全段三分之一处。十人都以绳束腰,以免打开缺口瞬间被急流冲入大江。开口四周尽量减少人员,以免意外落水。另由三奇师徒、江飞排船二十艘,列于大江,撒网于缺口东北两边,以救落水者。”应龙、禺强将此安排禀明伯禹,伯禹称善。
壬辰日一早,伯禹与伯益登上敷浅原临江高处,观察破岸通江之役。辰时将尽,各项准备工作都已停当,朱、熊等十人分两班站定。冯迟手执令旗举手一挥,朱、熊二人持斧连续用力劈下,岸坝顿现缺口,甲乙、段干八人举锤猛击已开缺口。只听得一声暴响,北岸西端堤坝断开了两丈多大口,蓄积已久的彭蠡泽大水以万钧之力从缺口中突然冲出,猛泄在落差两丈的大江。落江之际,轰然巨响回于耳鼓,久久不息,溅起的水珠高达丈余。伯禹在高处也吃了一惊。
缺口流急力沉,不但迅即掏净了缺口底部,并将缺口两侧石块泥沙大量涮动,东首一段随即塌了一丈多。原来站在缺口东段的士卒猝不及防,十余人随泥石一起被冲入大江。冯迟见状急令剩坝上的士卒全部撤出。此时缺口已扩大到三丈以上,水涌更急,朱虎等十人因有腰绳保护,未被冲走,只是人已悬空。
应龙见水流湍急,继续开凿东端难度增加,不但十人急切不能移至东首,且东段正在不断崩塌之中,需要观察。就与禺强、冯迟等商议,当日暂且收工,命冯脩令卒将朱虎等十人拉回西首岸上,以后如开东段,再用船送往。二人都说妥当。于是一众都回大营。
落江士卒,被激水卷入江中深处,幸早有网具拦阻,除三人被江水冲走不见影踪外,其余几人都被救起,控水后醒来送至岸上。
次日,应龙、禺强、冯迟等偕朱虎等十人,随带百余名士卒,驾船至东段,只见剩下之坝岸又塌了数尺,残余之坝岸不足原岸之半,并还在崩塌之中。应龙道:“倒省了我等力气。”朱虎等十人复照前分工,束腰后斧锤并施,将剩余之坝岸劈向大江,三丈余之大口已一览无余。彭蠡泽之水经一夜流泄,已低了数尺,北岸新露一些残基,禺强命士卒放松悬索,降朱虎等十人直抵泽面,劈除露出的峭崛不平如犬齿之残基,直至傍晚。
应龙见通江的新口已劈,彭蠡泽潴水平稳入江,对禺强、江妃等道:“彭蠡泽之缩指日可待,休整十日后再来观察吧。”禺强等诸将见通江开口之役顺利完成,无不欣喜,都说笑着乘船回至大营。伯禹在敷浅原高峰目睹了胜利凿通彭蠡泽通江新口,泽水顺利入江,十分高兴,命玄龟具酒肴,出鱼干肉脯犒劳将卒,当日尽欢。伯禹下令休息数日,调养士卒不题。
欲知以后如何治水,且听下回分解。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